眾人將鐵坨小心搬運到露出水麵的石台上,看著他渾身都是利爪抓撓出的創口,意識幾近於無,已經是短氣進長氣出了。


    吳邪的話顯然是給鐵坨判了死刑,鐵坨根本堅持不到他們趕往醫院。


    大福抱著鐵坨失聲痛哭,眼睜睜看著好兄弟死在自己眼前,誰又能做到無動於衷呢。


    吳邪拍了拍大福的肩膀,歎了口氣,“節哀。”


    鐵坨的胸膛起伏越來越微弱,到最後徹底消失。


    眾人讓開位置走到一邊,留大福給他整理遺容,大福淚眼朦朧的,感覺到自己手上好像沾了一坨什麽東西,軟塌塌的,他一開始沒在意,直到越打理頭發,手上黏糊糊的感覺越多。


    大福愣了愣,急忙用衣袖擦掉眼淚,定睛一瞧手上的東西,又看了看鐵坨的臉,當即嗷的一嗓子驚叫出來,一屁股坐進了水裏。


    “咋了咋了?”胖子急忙看過來,手電筒一照,頓時也倒抽一口涼氣。


    鐵坨的屍體上原本浮腫的臉皮,竟然像麵皮一樣被搓起來了,加上在水裏這一泡,這會兒有大半張臉皮底下的肉質組織已經露了出來。


    “我嘞個乖乖,我說大福兄弟啊,你這再傷心,也不能把你好哥們兒的臉皮搓掉吧,弄成這鬼樣子,誰特娘的能認出來這是鐵坨。”胖子一臉的慘不忍睹。


    大福急得語無倫次,“不……不是我,這這這……我也不曉得是啷個迴事呀,它個人突然就掉了的。”


    吳邪正在一邊查找石像上的線索,聞言趕過來,“怎麽了?”


    說著看向躺在石台邊緣的鐵坨的屍體,也吃了一驚,仔細觀察之後赫然發現,屍體的臉皮之下竟然還有一層臉皮。


    他立馬明白了是怎麽迴事,“都別慌,咱們又被騙了。”


    眾人不明所以,吳邪戴上橡膠手套將最上層的臉皮輕輕剝掉,小心展開讓眾人來看,解釋道:“外麵的這一層是人皮麵具,是有人故意捏了一張鐵坨的臉來戲弄我們。”


    “而人皮麵具之下的那張臉,看傷痕是拖拽摩擦出來的,這人估計就是前麵進來的野喇嘛中的第三個人。”


    而剩下的幾隻樹繭,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剩下那幾個野喇嘛的集合了。


    胖子探頭仔細一瞅,特娘的還真是這樣,頓時大怒,往四周看過去,“哪個癟犢崽子敢戲弄胖爺,有本事站出來,咱倆單挑!”


    吳邪按住他的肩膀,“行了胖子,戲耍咱們的人肯定不在這裏,在這片隱秘的叢林裏,猴子就是他的眼睛。”


    “不過現在很肯定的是,鐵坨就在他手上,他也正是教山魈手語的那個神秘人,更甚至,從我們踏入這片山林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他盯上了。”


    神秘人在暗處,他們在明處,做任何舉動都是被動的。


    吳邪心裏隱隱有種預感,他和胖子來到川西之後遇到的一切巧合,都是提前被那個神秘人刻意安排好的。


    猴婆婆口中一直念叨的“時間到了”,究竟指的是和小哥木魚口中的那個“時間到了”,還是神秘人和木魚的先輩約定的時間?


    這種時刻處在監視中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吳邪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到目前為止,他們遇到的不管是猴群還是“鐵坨”,都沒有對他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隻是一些恐嚇戲弄,很像故事裏的“狼來了”的遊戲。


    這是不是可以說明,那個神秘人目前並沒有對他們產生殺意。


    不然那些不遠不近跟在身後的猴群早就衝上來把他們這幾個人撕成碎片了。


    然而這種平和也隻是暫時,雖然還沒見過麵,但吳邪能感覺到,神秘人的性格可以說是非常頑劣乖張,以人命做遊戲,這樣的人是非常不可控的一類人,簡稱神經病。


    屍體已經確認了不是鐵坨的,大福心下慶幸之餘,又不免升起怒意,在心裏罵罵咧咧,“娘的,害勞資白哭一趟,鐵坨那孫子到底擱哪裏去了撒。”


    這一會兒死一會兒活的,再多來幾趟,他的小心髒都要嚇突突了。


    小廟裏隻供奉著那隻磨盤大小的石像,吳邪在其上麵沒有發現機關存在的痕跡,也就是說這個廟的作用隻是簡單的祭祀供奉。


    一行人重新迴到上麵,核對指南針的方向,繼續往叢林深處走去。


    炎炎夏日,加上昨晚又下了一場大暴雨,叢林裏悶熱的厲害,眾人熱的很想光著膀子,但灌木草根還有水窪裏盤旋匯聚著無數的蚊蟲,一不留神身上就被叮得滿是小包。


    這片原始叢林裏的蚊蟲都是帶有些許輕微毒素的,雖然一時半會兒不至死,但卻會麻痹肌肉,讓人變得瞌睡困乏。


    平安扣的數量不夠,普通的驅蟲藥效果不是很理想,已經有兩三個小夥計中了招。


    不得已,吳邪弄碎了一隻平安扣,將裏麵的液體倒進水裏,又偷偷給裏麵加了一些自己的血,然後把混合成的藥水分給眾人,讓他們塗抹在露在外麵的皮膚上,這才緩解了一些。


    胖子嘴裏含著三個薄荷糖,說話的時候一張口,涼氣就嗖嗖往嗓門兒裏竄,天靈蓋仿佛都得到了升華。


    在叢林裏走了一天,那種如影隨形的監視始終盯著他們,然而迴頭時隻能看到青翠茂密的樹冠,連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都變得詭異起來。


    傍晚,讓人眼暈的叢林終於有了變化,前方出現了一大片形似城堡的土製圍牆,黑沉沉的立在那裏,仿佛一座山。


    眾人快步走過去,仰頭望著高聳如山的城牆,心裏不免產生了一絲畏懼。


    這是一座被隱藏在參天大樹之間的神秘城,即使它的規模沒有西王母國那般龐大。


    “乖乖,蠱王老兒牛掰啊,真特娘的在這裏造了一個城池,你看,那裏還有以前守城的時候遺留的箭矢。”胖子指著一邊樹上很深的裂縫裏卡著的一隻鐵箭頭。


    城牆上還有無數類似的痕跡,這些都是曆史長河中他們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夜幕黑壓壓的籠罩下來,吳邪吩咐眾人就地在城牆腳下搭營休息,明早再商量進去的辦法。


    坐在篝火邊,吳邪看著聶小八給三個帳篷角落裏都擺上瓶口插了棉簽的小瓶風油精,用以晚上驅蚊,又在營地周圍撒上驅蛇蟲的雄黃和藥粉。


    吳邪轉頭問胖子,“咱們的吃的還剩多少了?”


    他們進山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一周,帶進來的補給隻夠半個月的量。


    胖子翻烤著架在火上的草菇和雞樅菌,他唯一認識的能吃的蘑菇隻有這倆,其他幾樣不確定的也不敢吃,“還夠咱們堅持九天的,明兒早上咱們進這長生國的時候得多弄點蘑菇曬幹了帶上。”


    吳邪點點頭,看著黑暗中壓迫感十足的高牆,道:“這樣的高度,想徒手爬上去是不可能了,明天先試試能不能從一邊的樹上上去試試。”


    夜晚,熟睡中的吳邪突然被一聲尖叫吵醒,急忙拉開拉鏈出去查看情況。


    “怎麽迴事?”他原本以為是猴群又來搞偷襲了,但營地附近的樹上並沒有猴子。


    “小三爺。”聶小八和另一個叫板頭的夥計焦急的跑過來,滿頭冷汗,“不好了,大福和阿宅都不見了!”


    “不見了?”吳邪皺眉,“說清楚具體是怎麽迴事。”


    聶小八急忙告訴他,自己本來夜裏睡得好好的,結果睡著睡著感覺身上涼颼颼的,迷迷糊糊睜眼一看,結果發現自己所在的帳篷拉鏈大開著,和他住一個帳篷的大福不在。


    起先他以為大福是溜出去放水了,便也沒怎麽在意,閉上眼睛打算繼續睡,結果翻身的時候手無意識搭在大福的睡袋上,摸到一手冰涼,頓時嚇了他一個激靈,一把抓住那個東西丟了出去。


    聶小八心有餘悸的咽了口唾沫,“小三爺,那是一條蛇,渾身通紅通紅的,嚇人的嘞,丟出去立馬扭成葫蘆八要轉過來咬我,幸虧勞資小時候有跟著大人上山逮蛇的經驗,這才沒被咬到,最後我用睡袋丟上去裹住,才把那蛇給剁死。”


    聽到他說紅色的蛇,吳邪心裏升起非常不好的感覺,立即讓板頭去喊醒胖子,自己和聶小八跑到帳篷大開口子的帳篷跟前,點起風燈往裏一看。


    帳篷裏亂七八糟成一團,他小心掀開地上堆在一起的睡袋,裏麵七零八落有好幾節還在不停蠕動的紅鱗蛇肉。


    這條蛇並不是很粗,隻有一個瓶蓋那麽寬,雖然通體紅色,但顏色並沒有他當初在蛇沼見過的那麽紅。


    吳邪用刀撥弄著蛇段,想找到野雞脖子的頭,可翻來覆去卻怎麽也找不到。


    這時胖子也趕了過來,剛舉著手電筒走近,卻忽然停在聶小八身後一米遠處,一臉驚恐。


    聶小八感覺到不對勁,想轉身問,“胖爺,恁咋個了?”


    胖子卻臉色大變,大吼一聲,“站到!啊呸,站住,你別亂動!”


    聶小八嚇得渾身一抖,手裏的刀險些飛出去,他小心翼翼的側了下臉,就看到胖子和板頭正一臉緊張的盯著他的後背。


    吳邪也趕緊繞到他身後,然後立即變成胖子兩人的同款表情。


    聶小八都快急死了,抻著脖子也想看看究竟自己身後有什麽東西,眼角的餘光瞥見自己屁股上好像掛著一坨火紅火紅的東西。


    胖子取過來厚厚的手套,“要不我來吧。”


    “我來。”吳邪道,他們這趟來的時候沒有料到這裏會有野雞脖子,隨身帶的血清也隻是應付普通毒蛇的,一旦被咬,下場隻有一個。


    吳邪放緩聲音安撫聶小八,“你別緊張,蛇頭應該隻是掛在你的褲子上,沒有咬進去,小心取下來就好了。”


    聶小八咽了口唾沫,額角的冷汗順著鬢角流下來,他狠了狠心道:“小三爺你動手吧,我不怕!”


    “好。”吳邪兩隻手都拿著大鑷子,彎腰無聲湊近。


    先用鑷子夾住蛇頭咬住的那塊布料邊緣,以最輕的幅度小心翼翼提起來,另一隻鑷子夾住蛇頭的吻部,明顯感覺到手下的蛇冠子抽搐了一下。


    邊上的胖子眼疾手快一剪子下去,就把那一坨夾住的布料給剪掉了。


    吳邪夾著蛇頭丟到一邊的草地上,那標誌性的雞冠還在顫抖,蛇嘴一張一合,一小股乳白色的毒液從裏麵滴出來。


    “好了,趕緊去換個嚴實褲子。”吳邪道,“都小心檢查一下,看營地裏還有沒有野雞脖子的殘留,這東西性毒,記得多拿幾個火把驅一驅,注意不要走遠。”


    胖子對著地上斷掉的蛇頭破口大罵,“特娘的不是說蛇窯裏的野雞脖子都被一把火燒死了麽,這狗日的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聶小八捏著破了個大洞的褲子,感覺到夜風吹進來涼颼颼的,簡直欲哭無淚。


    胖子打趣他,“你小子今年本命啊,穿的這什麽,臥龍褲衩?”


    聶小八摸了摸頭,從破口揪出裏麵的紅布料,上麵有兩個很明顯的小坑。


    吳邪臉色一變,“咬到你了?”


    聶小八急忙從褲衩後兜裏掏出一張疊成三角塊的黃符,憨笑道:“沒,沒咬著,得虧穿的紅褲衩,屁兜裏裝著一張符紙幫我擋了一下,不然今兒真得撅在這兒了。”


    胖子一瞅,“這麽有用,上哪兒弄來的,等胖爺本命年的時候也去求一張避避邪。”


    “黑爺給我的,很早之前我去小九爺那裏交貨的時候,黑爺九十九塊錢優惠給我的。”聶小八頗有點自豪。


    胖子戳了吳邪一肘子,“你師傅不是坑蒙拐騙專業戶麽,這迴咋這麽靈?”


    吳邪搖了搖頭,“估計是湊巧吧。”


    聶小八去換了褲子,四人打著燈在營地附近搜尋了許久。


    隊伍裏目前隻剩下了他們四個人,他們尋了兩個小時,沒有發現野雞脖子的蹤跡,也沒有找到大福和阿宅兩人。


    根據板頭的說法,大福是突然從帳篷裏走出來的,阿宅以為他是去撒尿,就隨口問了一句。


    但是大福聽到他的問話後並沒有迴答,反而徑直往帳篷背後的叢林裏走去。


    阿宅覺得不對勁跟上去看,兩人直到現在也沒有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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