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聞粘著他,靠在他背上,在他耳邊說,“誰的電話?”“李相寒找我。”沈良庭低頭看表,發現已經過了上班時間很久,“我沒有請假,可能來問了。”傅聞埋首在他背後,咬他頸上凸出的那節脊椎骨,“掛了。”後背一陣細密的癢,沈良庭縮起肩榜忍住抖,皺眉,“他們也是好心。”傅聞抬起頭,摟著他“那就接。”“你不要搞鬼。”傅聞悶笑著答應了,“行。”沈良庭有些不放心,“不準騙人。”“好,我騙你的話,你也罰我。”沈良庭知道他在開玩笑,沒辦法地搖頭,伸手去接了電話,電話剛一接通,那頭就傳來七嘴八舌的詢問,“沈總,你在哪?你沒事吧?好多人來找你,都知道昨天金獅獎的消息了,我不知道怎麽安排。還有啊,明明昨晚是嘉哥把你送迴去,我問他你情況怎麽樣,為什麽今天早晨沒看見你,他就是不肯說,我說打個電話問一下,擔心你昨天喝多了,他還說我多管閑事。你說他怎麽這樣?”李相寒委屈地抱怨,說話到一半,電話就被瞿嘉搶去,“沈總你別聽他瞎說,我的意思是你難得休息一天也沒什麽,何必要來打擾你?”沈良庭哭笑不得。不過他來搏浪這麽久,從沒遲到過,一直嚴守上班紀律,沒什麽領導特權,從未行事一點交代也沒過,像這次這樣荒唐是破天荒頭一遭,所以其他人會這麽擔心。他對瞿嘉說,“我沒什麽,今天請一天假,流程我稍後補,有什麽緊要的事你發到我郵箱,如果是卓能的來找我,直接打我……”一句話還沒說話,沈良庭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後他咬住下唇,睜大眼迴頭看男人。慢慢地,沈良庭快速對另一頭說,“就這樣,有事發我消息。”就掛了通話。傅聞從後把頭靠在他肩上。沈良庭啞聲,“夠了,傅聞,適可而止。”“累了還是生氣?”傅聞拉著他的小腿往自己這邊一拖,床單皺得堆疊起來,沈良庭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倒下去。拉著厚重窗簾的房內,又是一片惹人臉紅的聲音和畫麵。而牆上的一個隱蔽角落,一個紅點靜悄悄地閃爍,黑色的鏡頭聚焦,悄無聲息地記錄著一切。第一卷《燈下黑》完#第二卷 大敗局第50章 愛室內亮著一盞床頭燈。沈良庭趴在床上,袒露出後背,隻在下身蓋了條薄薄的毯子。軟毛的黑色水筆在他右肩移動,傅聞坐在他身側,專注地看著手下,用水筆勾形,簡明的線條從肩膀一路延伸至肋下,在白皙的皮膚上遮蓋住舊的傷疤,綻放出一朵枝葉繁茂交纏的玫瑰。線條勾勒完,傅聞放下筆,用消毒酒精棉擦拭印著紋身圖案的皮膚,保證皮膚幹爽,沒有多餘油脂和汗液。酒精沾上背有些涼意,沈良庭肩膀縮了下,肩胛骨凸起。傅聞壓住他的背,“別怕,還沒開始。”“沒有怕,”沈良庭放鬆自己,“身體條件反射罷了。”“何必受這份罪?”傅聞把酒精棉扔掉,“這也不好看,我覺得本來那樣就挺好。”前兩天,沈良庭看到傅聞手臂內側有一個很小的蓮花紋身,在手肘內側向下的位置,問他怎麽會有這個,傅聞才說是他媽媽給他紋的,剛到國外不適應,他大病一場險些死掉,媽媽請了人來叫魂,他病好後,媽媽就給他紋了一個紋身,說是有保護的含義。看他好奇,傅聞卷起袖子,讓沈良庭用手摸了摸,蓮花看著形狀很粗糙,線條不穩,針頭也大大小小,“在家裏自己紋的嗎?”“是,紋身還挺貴的,我們沒什麽錢,就買了材料自己弄。不知道是不是消毒消的不到位,當晚又發了高燒,幸好隔天就好了,我媽就更信了。”沈良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說,“你能也幫我紋一個嗎?”傅聞麵露驚訝,“你要紋身?”沈良庭點點頭,他指了指自己的背,“紋背上吧,你看看哪裏適合。就是有疤,最好能遮一遮。”“這裏?”傅聞隔著襯衣摸他的背,“想紋什麽,脫掉讓我看看。”沈良庭略一猶豫就點了點頭,“去臥室吧。”站在臥室中,沈良庭把上衣脫下來,把襯衣整齊地疊好放在一邊,他轉過身,麵對傅聞的目光,原先還坦然,漸漸就渾身不安,“別這樣看。”“怎麽看?”沈良庭結巴一下,“就,就是別直勾勾的。”被他盯著的地方要燒起來。傅聞朝他走了一步,兩人麵對麵,“說說怎麽弄成這樣的。”沈良庭低下頭,傅聞的手先是摸了摸他的腰,再往上走,到胸腔的位置,沈良庭盯著傅聞手行進的路線,這裏是他從別墅三樓的陽台摔下來,摔斷了肋骨,做了手術,胸前背後,煙頭燙傷還有馬鞭,最嚴重的一道刀傷,從左至右,險些把他豁成兩半。傅聞手滑過,“那這裏呢?”沈良庭盯著自己身上看了會兒,然後搖頭,“不記得了。”“真不記得假不記得?”沈良庭抬頭微笑,輕描淡寫說,“過去了,如果什麽都記得,可能早就活不下去。”傅聞低頭,鄭重地和他貼了一下臉,“別再怕,我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傷。”“紋這裏吧。”傅聞摸了摸他右肩在滑下來到肋下,“想紋什麽?”“你決定吧,我怎麽樣都可以。”沈良庭無所謂地說。圖案畫好,消毒完成,傅聞擠出凡士林軟膏,在皮膚上抹勻,讓皮膚更有彈性,更好紮。戴上橡膠手套,針尖纏上線綁了棉花,沾上紋身專用的墨水,墨水滲透進去。尖端紮進皮膚,滲出小血點,不可入肉太深,太淺又不留色,力度控製很有講究。“疼嗎?”傅聞問。他一手用紙抹去多餘的墨水和血漬,一手執針,刺得很小心。“還行。”沈良庭側轉頭,臉枕在手背,黑發散在枕頭上,他能看到傅聞的樣子。黑西褲白襯衣,衣袖上卷到肘部,小臂的青筋凸起根根分明,眼睛一眨不眨,鼻梁挺直,下頜繃緊,全神貫注,沈良庭覺得傅聞這幅樣子很帥,帥到足以分散注意力,讓他一點都沒覺得疼痛,怪不得說戀色不迷也是一種英豪,“你不用緊張,真不疼。”“好心當作驢肝肺,我是怕誰疼的?”傅聞抬眼看他一下,唇角上翹微微含笑,雖然嘴上這麽說,手上還是很小心,圖案麵積不大也不複雜,還是紋了三個多小時,因為太專注,手握針久了就會僵麻,傅聞直起身,擦掉鼻尖沁出的汗,“今天先這樣吧,我手要抖了。”然後用紙巾擦掉沈良庭皮膚上多餘的血和墨水,用酒精再次消毒清潔,敷上軟膏,貼上保鮮膜,防止出現感染。沈良庭坐起來,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後背,花朵已經成形,向下延伸的根莖和枝葉還沒全部完成。花瓣繁複,是一朵盛放的玫瑰,在肌理分明的白皙背脊上有一種詭異的美感。傅聞走過來,低頭隔著保鮮膜吻了下他後背的玫瑰,“小瘋子,疼也不怕,這世上還有你怕的東西嗎?”沈良庭臉紅了,他和傅聞一下變得很親密,中間好像完全不需要過渡期。也許是因為他們已經相處過很久了,也太了解彼此。他沒想過被愛的感覺這麽好,好像他變得很重要,是心頭血、是眼中珠,被人一心一意的珍視,夙願成真,讓他從內往外都充盈著一種奇異的滿足和喜悅。一切圓滿到不真實。從傅聞懷裏出來,沈良庭翻看了下亮著屏的手機,已經積了不少消息。沈良庭拾起一旁的襯衣披上,遮住身體,他對著鏡子扣好扣子,打領帶,修長手指翻飛打出一個飽滿的溫莎結,“我等會要去趟公司,晚上不能跟你一起吃了。”“還要特地去公司加班?”傅聞單手插兜,“是誰叫你過去的,出了什麽他們自己處理不了的事?”沈良庭抬起一隻手扣袖扣戴手表,袖扣是一顆水藍色的寶石,像人魚眼淚,“嗯,很嚴重,我不能不去。”“我讓人準備了龍蝦和牛腩,是你喜歡的。”傅聞沉聲皺眉,因為計劃被打亂。“抱歉。”沈良庭麵露遺憾,“這次太突然了,我本來是想休息一天的。”過了會兒,傅聞吐出一口氣,先妥協,“知道了,處理完事情就早點迴來,不要睡在公司。”傅聞把人送到玄關處,看著沈良庭換鞋,等臨出門時,突然說,“你忘了什麽?”沈良庭抬起頭,一會兒才恍然大悟,折迴來,用手握住他的小臂,乖乖地踮起腳要親他。傅聞卻側頭躲開,“我們的約定是什麽?”沈良庭白皙的麵孔一怔,漆黑的瞳孔注視他,隨後低頭用牙齒咬住指尖黑色的皮料,一點點脫掉手套。白色的牙齒咬住黑色小羊皮手套,眼睛始終上抬看著人,長而直的睫毛下是一雙明亮瀲灩的眼睛。傅聞輕輕一吸氣,也裝不出生氣的樣子,伸出手指揉了揉他的耳朵,“良庭,你真漂亮。”手套被脫掉,露出燙傷後顏色深淺不一的手。沈良庭有些別扭地笑了下,用這雙僵硬的不敏銳的手捧住傅聞的臉,燙傷的手和俊美的臉對比,有一種扭曲割裂的不和諧,他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好像聖徒親吻聖骨,親近不可碰之物,碰了就會有火燒無花果樹,有烈焰焚城。明明他們兩個不該接觸,可他還是碰了,所以從天降下來災罰,這是因也是果。“為什麽不讓我戴手套碰你?”沈良庭奇怪地輕聲問。“因為不想有什麽阻隔在我們之間。”沈良庭似懂非懂,他貼上去,嘴唇貼著,先是觸碰了沒有動,傅聞安靜地摟上他的腰。沈良庭伸出舌尖舔了舔,像第一次吃到奶油蛋糕,伸出舌頭小心舔走尖上的一朵奶油花,說不清是什麽味道,也許是晨起後兩人窩在沙發裏喝的那杯冰葡萄酒,冰涼而香甜。捧著臉的手指撫摸著下頜骨頭的走勢,再往上,吻深入進去時,手糾纏進頭發裏,按著頭皮深壓下來。傅聞接納著他氣勢洶洶的動作。直到兩人氣喘籲籲地停下來,傅聞才笑著問,“愛我?”沈良庭壓下睫毛,嘴角有滿足而恍惚地笑,羞怯地抬手環住男人的脖子,把他拉低,抵著額頭輕聲說,“愛。”“很多嗎?”傅聞問。沈良庭閉了眼,吐氣如耳語,“很多,比愛我自己要多。”“騙子。”傅聞笑著說,“我不信,你該怎麽證明。”沈良庭睜開眼,表情執拗認真,“不騙你,不會再有第二個了,你不一樣。”他其實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愛是不知多久前播下的一顆小種子,已經在心裏生根發芽,一路歪歪扭扭,缺水少養分地艱難存活,隻堪堪維持著不死罷了,如今好不容易感受到一點陽光雨露,就迫不及待地傾斜著茂盛而貪婪得生長起來。傅聞收緊手臂,閉上眼睛,和他臉貼著臉,半晌,好像心滿意足又好像無可奈何般歎了口氣。過了很久才鬆開他,“好了,你走吧。”沈良庭退後一步,“我早點迴來。”傅聞含笑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