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說的算你走運的意思截然不同,劉東絕對可以在韓青棒子落下的一瞬間一腳踹翻他。


    可以說韓青是撿了個便宜,要不然現在倒在地上哀嚎的一定是他,或者不是哀嚎,而是直接昏過去了。


    韓青出去到辦公室,屋裏隻剩下副局長和記錄的民警。劉東在那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


    “來一根不?”,副局長寧德江從兜裏掏出一盒煙,卻是一盒不帶過濾嘴的大前門朝劉東比劃了一下。


    “那就來一支”,劉東抽慣了五塊五的紅塔山,但對這六毛錢一盒的大前門還也不嫌棄。


    寧德江拿出一支煙塞在劉東嘴裏,自己也點了一支,一時間除了兩人吸煙的聲音,屋裏陷入了一片沉默。


    抽完了煙寧德江才繼續開始審訊。


    “姓名、籍貫、工作單位、家庭住址”。這是了解嫌疑人最基本的程序。


    “劉東、籍貫通白市、京都市永昌公司……”劉東一一作著解答。


    “劉東”寧德江輕聲念叨著,這名字倒也對得上,基本上沒跑了。


    隔了大概有二十分鍾的樣子,韓青推開門朝寧德江招了招手。


    “怎麽了韓子”寧德江知道韓青招唿自己一定是有什麽話必須私下裏說。


    “奇了怪了寧局”韓青緊皺著眉,眼裏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


    “怎麽迴事?”寧德江沉聲問道。


    “聯係過孫河監獄那邊了,說是他們那邊從來沒發過這樣的通緝令,也沒有過劉東這樣一個犯人,你說這玩意還能是假的不成?”說著韓青抖了抖手裏的通緝令。


    “怎麽會這樣?”寧德江也懵了,幹了這麽多年公安,這樣的情況還是頭一次遇到。


    韓青更是鬱悶,感覺自己像是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樣,一點受力感都沒有。


    “走,上局長那匯報一下”寧德江拽了一把仍在懵逼狀態的韓青。


    “韓青,你帶著商小兵到京都跑一趟,跟孫河監獄那邊的同誌好好核實一下,這電話裏有些事說不清楚,當麵確認好一些”,局長聽完了兩個人的匯報也感到奇怪,不過他還是迅速作出了決定。


    “那這個人怎麽辦?”韓青對於出差還是有一些抵觸的,他們公安出差都是辦案,一路餐風露宿,在車上擠的一身汗,公家還隻給報硬座的票,累不說,真熬心血啊,但局長下令,他不去還真不行。


    “先以尋釁滋事的名頭送拘留所,待核實完才作決定”局長一錘定音。


    韓青去找商小兵準備立刻動身,而寧德江則帶人去提劉東,準備往拘留所送。


    “去哪?”劉東看了一眼進來準備帶他走的民警問道。


    “你因尋釁滋事攪亂社會治安被拘留5天,在這上麵簽個字吧”,寧德江淡淡的說道。


    “拘留?”劉東眉頭一皺就要發作,騰的起身準備理論一番,但隨即心裏一動,想了一下又慢慢的坐了下來。


    “簽就簽”接過筆毫不猶豫的在拘留單上簽了字。


    本來劉東是要和對方硬扛一下的,但腦中一想,拘留五天就五天,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自己也嚐嚐蹲芭蘺子的滋味,反正和馬穎定的日子還早,也正好有了避開金鑫完美的理由。


    旅館那邊預交了十天的房錢,早就告訴店主自己的房間不用收拾,沒人迴來也不要隨便進他屋子。唯一不便的是,和處裏的三天一匯報要取消了。


    拘留所和看守所是不一樣的。有著刑政和刑事的區別,那就是對於被羈押的人來說,拘留隻是違法了,而看守所則是犯罪。關押在拘留所裏最長不超過20天,被關在看守所裏則至少會有好幾個月,就算是證據不足無法逮捕,而被釋放,也需要等37天。


    深城看守所離分局不遠,隻有七八裏路,它坐落在城市的邊緣,與周圍的建築顯得格格不入。高高的圍牆上方,密布著鋒利的鐵絲網,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牆體的顏色已經斑駁,灰黑色調讓人感到壓抑,仿佛它本身就是一種警告。


    大門是兩扇厚重的鐵門,上麵漆著深綠色的防鏽漆,門縫處偶爾露出裏麵的世界,卻總是迅速閉合。門上方,一塊刻有“深城市拘留所”字樣的牌子,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那份威嚴不減。


    牆角的崗哨裏依稀可見站崗的武警,但神情並不是很緊張,拘留所畢竟隻是個進行短期羈押的地方,並沒有越獄事件的發生。都是短短幾天,誰也犯不上冒那麽大的風險。


    劉東的手銬早已摘了,跟著一個民警朝樓內的房間走去。走廊裏通風極差,空氣中混合著汗味、黴味和廁所的惡臭。每當有人走過,嗆人的混合味,讓人忍不住咳嗽。


    劉東心裏納悶,不是聽說關犯人的地方不管新舊,但收拾的都非常幹淨,主要是有免費的勞動力,犯人呆著也是呆,天天擦了又擦,怎麽環境還這麽差。


    正想著,“哐當”一聲,一個鐵門被打開,管教推了他一下“進去吧”。


    屋子不大,長條形的樣子,一個大通鋪的木板床上或坐或躺的有十幾個人。


    劉東掃視了一眼,屋裏什麽樣的人都有,橫眉豎眼的彪形大漢,文質彬彬的眼鏡男,幹瘦猥瑣的瘦猴子還有白發蒼蒼的老頭。


    看著劉東進來,十幾雙眼睛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誰也沒有說話,空氣中的那種冷漠讓人心裏發悸。


    前麵的鋪位都住滿人了,隻有後麵才有空位,劉東走了過去,“撲嗵”一下倒頭便睡。


    拘留所一般不會打人,進去之前所有的人都要求提供體檢報告,免得出了問題要負責。


    在這裏的犯人都是短期的,也不像看守所那樣有鋪頭什麽的,一般是學習法律法規、遵守生活秩序,疊被子、搞衛生等等。當然,有實力的人還是會住在好位置的。


    這裏被拘留的人,每天一般要做以下事情:麵壁思過、做早操。學習法律常識和報刊。打掃衛生等等。後來劉東才知道,這裏的人都給管教上貢了,所以才不用勞動。偶爾隻有不明白事的才會被叫出去打掃衛生,過後果然就明白了。都是呆幾天,誰願意遭那罪,花錢免災才是正道。


    “哎,新來的,學習了”,剛眯了一會的劉東被旁邊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推醒了。起來一看鋪上的人都規規矩矩的盤腿坐好了。


    不一會管教從門上的小窗戶扔進一本小冊子,鋪頭的人趕緊撿起來,站在前麵大聲讀了起來。


    劉東一聽,學的是治安管理處罰法,便也沒有在意,眼睛一閉,繼續冥想。


    “哎,要仔細聽,到時候背不下來要挨罰的”眼鏡男又捅了捅劉東悄聲說道。


    “這麽嚴?”劉東納悶的問道。


    “嗯嗯”,眼鏡男點了點頭。


    “誰說話呢?”在前麵帶頭學習的人陰沉著臉吼了一聲,學習期間有人說話那是對他極大的蔑視。


    這是個老混子,名叫阿飛,年約四十,滿臉絡腮胡子,皮膚粗糙如砂紙。他身材瘦削,卻異常結實,一雙鷹隼般的眼睛時刻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他是拘留所的常客,跟管教也都混熟了,所以每次進來都會成為被管教指認為學習時的領學人,也算有一點點的小權利。


    他嘴角總是掛著一絲壞笑,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出入拘留所多次,讓他結識了不少“誌同道合”的朋友,他們在社會上互相勾結,為非作歹,但總是打法律的擦邊球,犯的錯也並不大,剛夠拘留。


    “怎麽迴事?”門口的管教聽到他的吼聲趴在小窗戶上問道。


    “報告政府,新來的這個人不服從管理,大聲說話,影響別人學習”。阿飛不知怎麽的,從劉東一進來理都沒理他這個鋪頭,就看著他不爽,所以一上來就陰了他一把。


    “噢,新來的,出列”管教從外麵把門打開走了進來。


    劉東“唰”的一下站了起來,但眼睛卻望著天花板,顯得極為傲慢。


    “小樣的,還挺牛呢”管教站在劉東麵前打量了他一下陰沉著臉說道“去,把外麵走廊的衛生都收拾幹淨了,但凡有一點不合格的地方,晚飯你就不要吃了”。


    “收拾衛生”劉東一聽,就這也叫處罰啊,簡直是不要太輕鬆了。這收拾衛生對於當兵的來說,那就是正常科目啊。


    進門看內務,進出門看隊列。誰都知道部隊衛生標準高,但一般人不知道新兵連的衛生標準最高。剛入伍那陣,劉東他們除了訓練就是收拾衛生。


    你知道新兵打掃衛生有哪幾件必備品嗎?白毛巾、牙刷、掃把簸箕是必備的。屋裏水泥地的邊角縫裏都是拿著牙刷一寸一寸刷的,刷完後用白毛巾擦幹淨。


    班級宿舍的牆圍子什麽的全是用白毛巾擦出來的,檢查衛生好聽點說是苛刻,難聽點說就是變態。一雙白手套一個饅頭一個手電筒,專門往屋裏死角的地方摸,白手套摸過去要是黑了,然後把饅頭拿過了直接擦,誰收拾的衛生誰把饅頭吃掉。被子疊不好廁所見,在廁所疊。那簡直變態的不要不要的。


    走廊的盡頭是個工具間,劉東先是找來了一個大垃圾桶,然後一甩,把身上的花襯衫脫下來,露出結實的肌肉和一身騰雲駕霧的飛龍紋身。劉東拿起掃把,開始了這場“戰鬥”。他用力地清掃著地麵的灰塵。


    隨著灰塵的清除,劉東又拿起拖把,蘸上溫水,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地麵。那些頑固的汙漬擦不掉,他就跪在地上用一個小鏟子一點一點的熗。


    擦拭地麵劉東又拿起舊報紙,對折幾次,用它來擦拭玻璃。報紙獨特的吸水性將玻璃上的水分和泡沫一並帶走,留下的是一道道清晰的光澤。


    三個小時後,劉東收工之際,那條走廊已是一塵不染,地麵反射著光亮,玻璃透明的像是沒有似的。


    再挑剔的管教也挑不出毛病,這走廊裏的衛生一直是個詬病,但犯人都打點了再讓人幹活總是說不過去,管教又不能自己幹,髒就髒點吧,沒想到這個愣頭青硬是把這翻了新一般。


    “不錯,迴去吧,以後再學習的時候老實一點”,活幹的好,管教的態度也自然和藹了一些。


    劉東拎著襯衫,精赤著上身迴到屋裏。身上的肌肉抖動,那條龍隨著肉體顫動好像要飛起來一般,看得阿飛一愣一愣的。


    “再惹我別說我揍你”,對阿飛上來就給他一個下馬威的做法劉東很反感。他冰冷的眼神和那種沁入心肺的壓迫感看的阿飛心裏直發毛,沒來由的腿一軟差點癱在那。


    傍晚時分,韓青和商小兵帶著簡單的行李,來到了羊城火車站。這個時候深城還沒有直達京都的火車,必須在羊城轉車。


    站台上人山人海,他們費了好大勁兒才擠上了火車。車廂內,過道、座位旁都擠滿了人,各種行李堆得滿滿當當。他倆好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座位,硬是擠了進去。


    這一上火車,商小兵的頭一下子幾個大。車廂裏擠滿了人,不要說座位,連站的地方都很困難。好在兩人是有座位的票。6月南方天氣已經很熱了,車廂裏麵熱的像蒸籠,頭頂上的小電扇有氣無力地轉著,吹出來的,都是陣陣熱風。


    “頭,三十多個小時,這也太遭罪了,原則上不是說給報銷臥鋪車票麽”商小兵嘟嘟囔囔的說道。


    “嗬嗬,還臥鋪,你不知道咱們現在辦案經費有多緊張麽,局裏的一些設備壞了都沒錢修。這工資幸虧是財政撥款,要不然咱們現在都得喝西北風,要不是靠抓賭罰幾個錢維持著,咱局裏那幾輛破212連油都快加不起了”。韓青也是一臉的無奈。


    “唉,這活幹的一點奔頭也沒有,累不說,休息也沒有規律,說來任務就得出門,連著忙個幾天幾夜那是經常事,工資獎金啊一點也不見漲,要不是穿這身警服能威風一點,實在是沒有可取的地方”。商小兵年紀小,剛談了個女朋友,這工資眼見的是不夠花。


    “會好起來的”,韓青也沒轍,隻能安慰著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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