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的夜空沒有星星,霓虹燈影倒是灑了一地。


    走在繁華的南京東路上,文柔竟有孤單的感覺。也許是因為她離開家太久了,媽媽每通電話都在問她的歸期,外婆也是。


    「寶貝呀!你再不迴來看看我們,小威恐怕會不認得你了。」外婆的話都是千篇一律,每次都讓她心痛如絞。


    小威長得愈來愈像那個「男人」。


    今天公司周年慶,又剛好拿到那個美白化妝品廣告的案子,老板席開兩桌,大大的犒賞他們。


    好多同事都喝醉了,文柔也醉了。她不敢繼續喝下去,隻好借故先離席。


    她一腳高一腳低的踩在迴家的路上,蒙矓中心裏想著:如果現在是在迴外婆家的路上探望寶貝兒子,那該多好啊!


    「文柔!」林傑開著車追過來,「上車吧,我送你迴去。」


    「不要,我想走點路,醒醒酒。」


    「拜托!小姐,這裏離你的住處還遠著呢!」


    林傑開著慢車一路跟著她,後麵的車不耐煩的猛按喇叭,文柔隻好坐上車去。


    等迴到住處,她又不想下車了。


    「怎麽了?」林傑不解。


    「我很怕那一屋子的冷清。」


    「我陪你。」林傑扶她下車進屋,這時才發覺她醉得很厲害。


    「我還以為你酒量真的那麽好呢!」他替她放下皮包,除掉鞋子。


    文柔靠在沙發上傻笑著。林傑遞給她一杯溫水,扶起她,她靠在他身上,體內的酒意越來越濃;依稀記得她也曾這樣靠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上,同樣寬闊的肩膀,同樣濃濃的醉意......


    「明天,明天你就要結婚了,對不對?」她已經迷糊了。


    「你醉了。忘了告訴你葡萄酒的後勁很嚇人的。」


    「你不必害怕,我不是個會惹麻煩的女孩。」


    「文柔!」


    「我不要你負責,我隻要你今晚陪我。」她開始低聲啜泣。


    「文柔!」林傑扶起她因為哭泣而微微顫動的纖細身軀,一種莫名的心痛慢慢的湧上來。


    她把他當成誰了?原來她心中真的有別人。


    她是因為那個男人而拒絕他吧!他痛苦萬分地想。


    她終於不再哭泣了,鼻息均勻的睡在他懷中。


    他偷偷吻了她布滿淚痕的臉頰,溫柔纏綿地,真想永遠就這樣抱著她......


    半夜。


    當文柔醒過來時,驚覺自己在林傑的懷中,頓時才想起經過,發現兩個人就這樣靠在沙發上睡了許久。


    她羞澀的離開他的懷抱,「你該迴去了。」


    「我不!」他用手環住她的肩膀,「你要我今晚陪你的。」


    「胡說!我才不會說這樣的話。」


    「沒有嗎?那你為什麽整夜抱著我?」


    「我沒有。」她漲紅了臉,天呀!不會是真的吧!


    他縮了縮手,讓她的身軀整個貼住他的。


    她掙紮著,越掙紮林傑就抱得越緊。


    「不要,我一身酒味。」


    「我也是呀!」他俯下身,搜尋著她的紅唇。


    她閃躲著,掠奪的唇印竟落在她急遽起伏的胸口上。


    在她還來不及動作之前,林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擁住她,靈活的舌尖抵開她的櫻唇,滑入她口中,攪弄那柔軟的小舌。


    他的另一隻手輕滑過她的臉龐,灼熱的男人氣息吹拂入耳,奇特的異性體熱讓文柔全身都緊繃起來。她想用雙手奮力推開他,但他反而就勢更將她貼進胸膛,緊緊地抱住她纖細的身軀。


    「我是這麽地想要你,從我看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期待著能這樣擁抱著你。」


    他說完又將她的櫻唇牢牢吻住,完全不許她退縮半步,右手不安分恣意伸入她的衣服裏,直接探入內衣,揉弄著那一對粉嫩的乳房,不停刺激捉弄頂端。


    文柔全身不禁顫抖而呻吟起來,潛意識裏她想要擺脫他,卻在他的掌控下不自主閉上眼睛,感受他全身的起伏,兩人因此而貼得更緊,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雙腿間蠢蠢欲動的男性特征,似乎隨時想破門而入......


    睜眼看到他那雙灼熱而饑渴的黑眸,當那肆虐的手和唇放肆的恣意馳騁時,至此她已經乏力掙紮,任憑那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欲念再度氾濫開來。


    而他像得到許可般,更是毫不猶豫的再度挑逗她的全身,想要喚出她更多的激情,他覺得此時意亂情迷、兩眼微醺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她。


    「我要你!文柔!我要你......」他喃喃喘息著。


    文柔覺得此時自己也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那模糊的欲念已轉為鮮明。心中有一把火正燃燒著她所有的感官,刺激她的四肢百骸,使她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充滿被占有的渴望......


    「鈴......」當她正要滅頂時,刺耳的電話鈴聲讓一切都停頓下來。


    「喂!」文柔的聲音帶著激情的顫抖。


    「文柔,小威一直高燒不退,你快點來呀!」外婆急迫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


    「什麽?怎麽會這樣?你帶他去看過醫生了嗎?」文柔不禁失聲大叫,兩手不住發抖。


    林傑見狀,抓住一件衣服蓋住她半裸的身子,輕輕擁著她。


    「有,白天去了一次,夜裏還掛了急診,現在又燒起來了。」外婆的聲音充滿不知所措。


    「你現在先送他去急診室,我立刻搭最早班飛機迴去。」收了線,她仍忍不住全身發抖。她是怎麽迴事?完全忘了自己有個兒子嗎?


    「家人病了?」他抱著她,輕吻著她散亂的發絲。


    「我必須迴去一趟。」她迅速起身,躲掉他的溫存。兒子才是她的一切,她對他有責任,她必須記住這一點。


    「我送你。」他起身得更快,他不想剛萌芽的感情,又停頓下來。


    「不必了,你還要上班呢!」


    「不,我陪你迴去,看你心慌意亂的,怎能辦好事?」林傑語氣堅持真摯。


    「可是--」文柔猶豫掙紮,這是否是該攤牌的時候?


    「走吧!去準備一下,我來打電話安排。」


    「真的不需要,林傑,我......我有話要告訴你。」文柔不想繼續瞞下去。她覺得要時時刻刻設防,時時刻刻武裝自己,實在太累了,她決定選擇讓林傑知道真相,就算他從此不再眷戀她,這也是她應得的。


    「什麽事?」


    「我......我有一個兒子。」她停頓著,看著他的反應。


    「什--」


    「他六歲了。」她繼續說。


    「......然後呢?」他故作瀟灑,但事與顯違。對於她的坦白,他太震驚了。


    不,不可能!她有兒子了?什麽時候的事?林傑心底生起一股模糊而深沉的痛苦。難怪她會一直拒絕他!是因為孩子的父親嗎?


    「就在我大一的時候,」她抬起頭直視他僵硬的臉,「我不是生病,我是迴去待產。」


    時間似在空氣中凝結,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他艱難地問:「孩子的爸爸呢?」


    「我不知道。」她苦澀的笑著,仿佛正喝下一杯沒有加糖的濃黑咖啡。


    他突然記起昨晚她醉酒時曾說過「明天,你就要結婚了,對不對」......的話。


    「為什麽?」


    「我不想談他,不過......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他的心又猛烈抽痛著,她應該還愛著他吧!否則她不會替他說話,不會這樣無怨無尤。


    文柔知道他在想什麽。她很想告訴他,事情不是他想像的那樣,但她開不了口,她怎麽讓他理解她為什麽要跟一個陌生人生下孩子?


    一個真正的陌生人,除了名字和長相之外,她對他一無所知。


    「你要不要先去公司--」


    「公司不會有事。」他忿忿地,自己也不知道憤怒從何而來。「不要再趕我走,我不在乎你的過去,不在乎你有沒有孩子,文柔--」他激動的抓住她的手,「拆掉我們之間那道牆,好嗎?」


    「......唉,你先走吧!」文柔心很亂,她輕輕拿下他的手,「我得趕迴去了。」


    他無言望著她,心裏的沉痛像被鐵錘重擊般。不!他不會放棄她的!


    林傑鍥而不舍的追求,溫柔且真摯;而在文柔的心裏,「那個人」似乎與林傑有著某種莫名關聯,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吧!


    文柔終於還是接受了林傑,不過心裏卻畫下一個很大的問號,是因為「那個人」的緣故而接受林傑嗎?


    吃完晚飯,文柔送林傑出門,他表示要迴高雄的家。


    文柔微感驚訝。「我一直以為你是台北人。」


    「我是台北人,不過我媽媽住高雄,所以我算是半個高雄人。」


    「你媽沒跟你一起住嗎?」


    「小時候有過,不過在我哥接替我爸爸的事業後,她就搬到高雄陪我外公,直到前兩年我外公過世後,她才常常台北、高雄兩地跑。」


    「原來你還有個哥哥,怎麽一直沒聽你提起?」


    林傑的表情充滿崇拜。「我哥從小便是我心目中的偶像,他常常得飛到國外處理財團的事,不能經常迴家;再說,他是個超級事業狂,不固定在一個地方。」他突然顯得有些支吾其詞:「我,我沒有提他是因為......」


    文柔見狀心想:應該是林傑的家務事,便不再追問。


    其實是林傑答應過徐星瑩,有關星瑩和他哥哥的事情,除了星瑩自己,其他人一概不準提。


    林傑知道徐星瑩痛恨這段政商婚姻,當時的逃婚事件鬧得相當大。


    雖然他們還是結婚了,但徐星瑩不知用什麽方法,就是不曾和哥哥一起出現過任何場合。


    因此,台灣政治大紅人張展的惟一孫女,也是亞洲強人王烈豪之妻--「張」星瑩,一直都是上流社會的神秘人物。


    迴到台北,文柔又迴複了忙碌的職場生涯。


    她很投入她的工作,才半年多她就幾乎已能獨當一麵了,她也因此成為廣告界最出色的新兵。


    「豪傑」的業務蒸蒸日上,而它所屬的集團總裁即將來訪。


    文柔整日埋首工作,倒不曾注意周圍的小道消息,對她來說,總裁是誰並不重要。


    林傑習慣性的每天接她迴家吃飯,再送她迴租屋處。同事們也早已把她當成未來的董事長夫人,但文柔卻總是躊躇不定,她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麽,隻覺得內心深處,仍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感。


    「嫁給我吧!文柔,你還要我等多久呢?」這是每次送她迴家後,林傑必問的話,但他今天卻出奇的安靜,好像心裏藏著什麽事。


    「怎麽了?」


    「我媽明天要來台北。」林傑迴應著。


    「哦?」


    「這個禮拜天總公司舉行雞尾酒會,歡迎集團總裁,也算替我哥接風。」


    「哦?」


    「我媽問我......」林傑悶悶的,「是不是可以一並宣布我們的婚事?」


    文柔不能再「哦」下去了,她沉默著。


    「為什麽?我不夠好嗎?」林傑臉上有著落寞。


    「不,是我不夠好,我不配擁有這種幸福。」她是認真的。


    「說什麽傻話?」林傑猛地抱住她,雨點般的吻落在她可憐兮兮的唇上。


    文柔迴抱著他,也唯有在這個時候,她的心裏才感到踏實,才沒有那層失落感。


    「嫁給我,嫁給我吧!」林傑呢喃著、歎息著,他的手不安分的侵襲她的全身,他的吻轉為更強烈了。


    文柔喘息著!又來了,那種來自心底的火熱欲念讓她昏亂而無法自己,但當他的手掀開她胸前的衣襟時,突來的寒意讓她清醒過來。


    「不!」她抓住他的手,「不要,我這輩子做錯過一件事,我絕不錯第二次。」


    「對不起!」林傑把臉埋在她胸前,深唿吸著,企圖降下高漲的情欲。「對不起,我--情不自禁。」


    他抬起頭,臉色轉為鄭重。「我保證不再碰你,除非你願意。」


    文柔摸著他散亂的頭發,苦笑著,自己又何嚐不是呢?或許,他們真的該結婚了。


    **** ****


    總公司的酒會在王家位於天母的豪宅舉行。冠蓋雲集,車水馬龍。


    王烈豪躲開簇擁著他的人群,藏進了書房的沙發床上。那是他多年前為了夜裏怕工作太晚,而準備的沙發,就藏在書架後,想不到今天倒派上用場,躲在這裏就不怕任何人找到他了。


    他躺在沙發床上,聆聽著外麵傳進的模糊樂音,正迷糊的進入瞌睡狀態,突然聽到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文柔!文柔!」是弟弟林傑的聲音,夾雜著濃濃的醉意。好家夥,主角沒醉,配角倒充醉到了。:


    「你不要一直拉著我。」一個女孩的嬌嗔聲。


    她就是傳聞中的雷文柔嗎?烈豪正想探出頭去打個招唿,一眼看到林傑正緊抱著那女孩,不禁又把頭縮迴去。


    看樣子弟弟的戀愛學分還未修足。


    「放開我,你醉了。」女孩的語氣中透露出些許的不滿。


    「你在生氣,你生什麽氣?」


    「你媽一直提到小威,你不知道在同事麵前,我有多麽難堪啊!」


    「我媽是太高興了,她恨不得所有的親友都知道她有一個可愛的孫廣。」


    「你......咳!真不該讓你媽認為小威是你的孩子,萬一......萬一......」


    「萬一什麽?你到底為什麽遲遲不肯點頭?難道......你心底還在愛那個男人?」


    「根本不關他的事!你不要扯上他!」


    「是不關他的事?還是你在替他辯護?」


    「你不要胡扯!」


    「好,那麽我問你,你為什麽還不肯嫁給我?你在等什麽?他既然不要你,還會在乎小威嗎?隻有我會在乎,懂嗎?隻有我會在乎你們。」


    「你醉了,放開我,我要走了。」顯然女孩掙紮著,林傑卻死命抱著她。


    王烈豪立即把身子縮得更往裏麵,如果此刻讓他們發現他,將是多麽尷尬的場麵,他真懊悔自己為什麽要躲進來。


    突然聲音消失了,隻剩窸窸窣窣的微弱聲。


    「文柔,不要哭!對不起,我不該惹你生氣。」原來是女孩在哭。


    烈豪倒是沒有聽見她的哭聲,無聲的哭泣是最令男人心痛的吧!


    「我求你,不要哭了。」林傑的聲音充滿哀求。如果不是場麵尷尬,烈豪真想會會那女孩。


    是什麽樣的女人會令高傲的弟弟如此低聲下氣呢?


    女孩大概停止哭泣了,因為他聽見弟弟低低的歎息聲,夾雜著微微的喘息。烈豪把整個身子都縮在棉被裏,直到外麵沒了聲息,才滿頭大汗的坐起身。


    書房裏空蕩蕩的,仿佛剛才隻是一場夢。


    迴到前廳,客人已走得差不多了。一個窈窕背影的女孩獨自站在窗邊。


    王烈豪繞過沙發,走到她麵前。女孩抬起頭,霎時,兩個人目光交接淨是愕然。


    王烈豪驚愕於女孩清秀絕輪的美麗容顏,雷文柔則驚愕於對方的似曾相識。


    待文柔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時,她突然一陣暈眩,站立不穩,險些承受不住心中震撼而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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