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最後一天,龐軍團從齊國返迴邯鄲,和趙軍一起抵達邯鄲的,還有王孫賈率領的五萬齊軍。


    不僅僅是因為趙國的要求,齊國本身對秦國也有怒火。


    如果不是秦國栽贓嫁禍,齊國完全不會遭受如此無妄之災,不僅被敵軍攻到國都,被迫求和,還丟失了長城以南,魯國附近的大片土地。


    趙軍從齊國撤退之後,楚軍也不得不撤軍迴國。


    此時齊國已經和趙國和好,若是楚國執意繼續攻打齊國,很有可能會惹怒趙國。


    雖然對趙國很不爽,但楚國並不想招惹這個盤踞在北方的龐然大物。


    不過趙國沒有和楚國商量就擅自退兵,讓楚王朝堂上下非常不高興,拒絕和趙國共同攻打秦國。


    十一月五日,趙括率領三軍在邯鄲城外舉行盛大的祭祀儀式,祭祀天地,祭祀列祖列宗,祭祀曾經為了趙國戰死的將士。


    “傳令,全軍開拔。”祭祀結束之後,趙括走下祭壇,翻身上馬,長鞭一揮,大聲說道。


    嗚嗚嗚!


    厚重的畫角聲吹響,在各個將軍的帶領下,前軍變後軍,後軍變前軍,趙軍化作一條條長蛇,有條不紊的朝著各自碼頭行進。


    趙國在邯鄲城外,牛首水,滏水,漳水等處建了數十座碼頭,如今所有的碼頭已經全部被官府征用。


    為了能夠一次性將所有將士運完,趙括將海軍所有船隻,包括一些漁船全部征調過來,又從齊國借了五十艘樓船。


    此時此刻,河道南岸已經被各種各樣的船隻填滿,它們排成長隊,靜靜等待著將士們過來,北岸則空出來,供船隻航行。


    兩岸人山人海。


    國人們聽說君主禦駕親征,紛紛前來相送,一些報名應征,卻沒有被選上的男子則唉聲歎氣,羨慕的看著正在出征的將士,恨不能替代他們,跟隨趙王一起奔赴前線殺敵。


    一些孩童站在岸邊,好奇的看著河中戰船,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麽多大船,不明所以的孩子抬起頭問向父母,隻是父母也迴答不了,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


    隨著將士們出現在大家麵前,岸邊逐漸響起喝彩,鼓氣的話語,隨後,匯聚成趙國當地的民歌。所有人高唱著歌,送將士們出征,祝願將士們能夠凱旋。


    “寡人出征之後,趙國諸事就全部交給各位了。”趙括站在岸邊,目光緩緩掃過所有大臣的臉龐,然後俯身一禮。


    “臣等一定會為大王守好趙國。”諸臣鄭重的說道。


    “走吧。”趙括轉身上船。


    很快,戰船動了起來,沿著水流緩緩向東。


    海船進不了滏水和牛首水這種小河,所以停留在了黃河岸邊的津渡口,他們要先前往黃河津渡口,然後在津渡口更換大船,前往滎陽。


    “走吧,迴去了。”望著趙括乘坐的船隻緩緩消失在視野中,趙勝心中有些失落,揮了揮衣袖,轉身朝城中走去。


    “又要加班了。”觸龍歎了一口氣,他年紀比藺相如還長,這幾年越來越感覺有些力不從心了。


    幾年前他就有離開趙國朝堂的打算,不過那時趙括剛剛繼位,他擔心自己離開,會被趙括誤會。


    觸龍本身倒是無所謂,但是他兒子和孫子都在趙國朝堂混,他不能不為子孫考慮。


    後來醫家幫他調理身體,又開發出來一種藥,能夠延續幾年壽命,觸龍精神變好以後,便打消了之前的想法,打算繼續留在朝堂上發光發熱。


    但是今年事務繁多,觸龍每天和那些年輕人一起加班,連藺相如都有些支撐不住,更別說他了。


    “燕地要處理,糧草要處理,道路要建設,牧場和養殖場要擴建,軍備要打造……哎!”想到一件件永遠處理不完的政務,藺相如也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以前趙括在的時候,還能幫他們分擔一下,雖然趙括經常做甩手掌櫃,但是真正處理政務來,一個人抵他們好幾個,還是能幫不少忙的。


    “這個簡單。”蔡澤笑著說道。


    “哦?司農若是有好辦法幫助我們處理政務,我那裏還有兩瓶珍藏的好酒,全送你了。”藺相如說道。


    “我有一件純白色貂皮製作的袍子,沒有一根雜毛,還是林胡君送給我的,也送給你了。”觸龍有些不舍的說道。


    “政務處理不完,不就是因為人少嘛。我們增加人手不就行了。”蔡澤不以為意的說道。


    “趙國現在上上下下都需要人手,我們到哪調人過來?”藺相如問道。


    “相國這段時間天天待在屋裏,悶糊塗了吧。我趙國那麽大的邯鄲學院,裏麵有多少人?隨便調一些過來,人手不就夠了。”蔡澤說道。


    “不行。”藺相如立刻拒絕道,“學院中最頂尖的一批已經被派往燕地了,剩下的雖然也不乏出眾者,但仍然需要學習,而且他們沒有任何經驗,很難勝任這些工作。”


    “沒有經驗可以積累,誰都不是生下來就有經驗的,他們可以一邊做事一邊學習,一邊積累經驗嘛。而且,相國莫不是忘了,他們可是有老師的。他們雖然沒有經驗,但他們的老師有經驗。自己最得意的學生遇到了困難,你說他們老師能不幫嗎?”蔡澤臉上露出奸詐的笑容。


    他早就看學院中的那群老家夥不爽了。


    待遇豐厚,在學院掛個職,卻啥事不幹,每天吃飽了沒事就瞎晃悠,大冬天還要拎著魚竿跑去河裏釣魚,凍得跟孫子似的。


    看到那些人每天享福,蔡澤比天天加班還難受。


    之前給了他們帶學生的任務,現在學生帶的七七八八了,也該發揮點作用了。


    蔡澤就不信了,那群老家夥天天表麵上笑嘻嘻的,背地裏暗暗較勁,能夠眼睜睜看著別人家的弟子揚名立萬,自己家的弟子卻一事無成,甚至將事情搞砸。


    就算真忍心眼睜睜看著,蔡澤也會將鍋扔到他們頭上。


    你弟子搞砸的事情,作為老師來幫弟子兜底沒毛病吧。


    要是老師也搞砸了,那隻能說此人沽名釣譽,蔡澤正好撤銷他的待遇,還能節省趙國開支,留給有需要的人。


    虞信站在一旁,默默為學院某些老師默哀,你們天天啥也不幹,現在被人盯上了,我也救不了你們。


    “我那兩瓶酒歸你了,明天帶給你。”藺相如興奮的說道,蔡澤說的太對了,趙國不是沒有人用,學院還有不少老家夥呢。


    以前大家能忙得過來,你們天天吃喝玩樂也就算了,現在大家忙不過來了,你們總要發光發熱了吧!


    “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不迴去了,現在就轉道去學院。”趙勝大聲說道,然後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


    本來大家天天加班也不是不能忍受,畢竟趙國在他們的努力下變得越來越強,他們也感到非常的榮幸。


    他們的命運早就和趙國綁在一起了。


    前提是沒有對比。


    一旦有了對比,就有了傷害。


    老子每天累的逼兒喝的,你天天在旁邊啥也不幹,淨享福,憑什麽?


    大家一邊朝學院走,一邊討論各個分院的祭酒和老師。


    觸龍在一旁默不作聲,悄悄從懷中取出一根蠅頭筆和一張手帕,將筆尖放在嘴唇潤了一下,墊在手上寫著東西。


    “你寫的啥?給我看看。”虞信好奇的問道。


    “你們剛剛說的名字,我全部記下來的,等到了學院,一個一個找,誰也別想跑。”觸龍忽的一笑,露出少了三分之一牙的嘴巴,驚的虞信連連後退,撞到車圍上。


    “你是真狠呀!”


    ……


    “大王,所有將士已經全部登船了。”秦開從天空落到戰船上,抱拳稟報道。


    “沒有出現什麽問題吧。”趙括照常詢問。


    “將士們情緒穩定,沒有出現大問題,隻是有少量戰馬不適應待在船上,出了一些亂子,已經處理好了。”秦開搖了搖頭。


    “齊軍那裏呢?趙齊兩國剛剛交戰,現在又兵合一處,不要出現什麽亂子。”趙括說道。


    “大王,齊國派的五萬大軍都是之前和楚軍交戰的,對我趙軍並沒有太大的仇恨。至於我趙軍……我們是戰勝方,而且幾乎沒有傷亡,怎麽會對齊軍有意見呢。”龐笑著說道。


    他這次帶了七萬大軍出征,帶了六萬九千多大軍迴來。


    這可是實打實的戰績,任誰領兵作戰,也不敢說傷亡隻有這麽點。


    龐這段時間心情也是極好,見誰都是笑嗬嗬的。


    “大王,前線情報。”這時,劉平從後方快速趕了過來。


    這是前線將消息送往邯鄲,邯鄲得到消息之後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


    趙括接過情報,打開一看,抬起頭對大家說道:“秦王稷抵達戰場了,不過並沒有發起反攻。”


    秦王稷決定禦駕親征要比趙括早很多,不過秦國需要從全國征兵,而趙國隻在邯鄲郡征兵,等到秦王稷抵達戰場的時候,趙括也已經在路上了。


    “秦王應該在等大王,秦國應該知道大王禦駕親征的消息了。”馮去疾說道。


    “秦王倒是很自信,他恐怕還不知道燕國被滅,齊國和我趙國的結盟的消息,所以才能這麽淡定。”趙括笑著說道。


    秦國得到他禦駕親征的消息很正常,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禦駕親征是為了激勵士氣,激發全國人民死戰的決心,提升必勝的信念,無論是秦國,還是趙國,都會通報全軍和全國各地。


    這種事是無法隱瞞的。


    十一月中旬,趙括率領大軍抵達前線大營。


    樂毅、田單、魏無忌、暴鳶所有將士全部出城相迎。


    “諸位請起。”趙括攙扶起諸位將士,“我們入營。”


    “大王請。”眾將跟隨在趙括身後魚貫而入。


    眾人剛剛落座,一名侍衛突然走了進來,抱拳說道:“稟大王,秦國使者求見。”


    眾將聞言,原本樂嗬嗬的臉龐頓時沉了下來,營帳內充滿肅殺的氣息。


    “秦軍這是給我軍一個下馬威啊。”田單沉聲說道。


    趙括剛到軍中,連板凳都沒有焐熱,秦軍就派使者過來了。


    秦王稷很顯然是想告訴趙括:你的一舉一動我都一清二楚,和我鬥,你還嫩了點。


    “讓他進來。”趙括對侍衛說道。


    很快,使者被帶了進來,正是呂不韋。


    “外臣呂不韋拜見趙王。”呂不韋邁入大營,環顧一圈,臉色頓時一沉,光是大營內,他感受到的頂級謀士就有數位,而秦軍中隻有範雎和他兩人。


    名將就更不用說了。


    也就是說,從名將,到謀士,到頂級軍團,到騎兵,到大軍數量,秦軍全麵落入下風。


    “寡人沒想到會在這裏再次見到秦使。”趙括笑著說道。


    “外臣也沒有想到。”呂不韋說道。


    “秦王讓你來見寡人,所為何事?”趙括問道。


    “這是大王讓外臣轉交給趙王的信。”呂不韋從衣袖中取出一封信件,交給旁邊的侍衛。


    侍衛取過信件,檢查沒有任何問題之後,方才放在趙括麵前的桌子上。


    趙括沒有去看信件,而是對呂不韋說道:“在看秦王的信之前,寡人有一件事想問秦使,還請秦使能夠如實迴答。倘若秦使能夠說實話,以後秦使若是被俘,寡人可以放過秦使一次。”


    “趙王請問。”呂不韋俯身道。


    “幾個月前,我趙國濟西郡發生一件極其惡劣的屠鄉事件。根據我趙國和齊國調查,屠殺我趙國一鄉的匪徒正是秦國派人收買。目的是為了挑起我趙國和齊國之間的戰爭。不知可有此事?”趙括緊緊盯著呂不韋的眼睛,沉聲說道。


    呂不韋默默轉移了視線,雖然他當時沒有在鹹陽,但是他怎麽可能不知道範雎這個計劃。


    當時他還感慨範雎這個計劃的絕妙,趙國和齊國都是大國,遇到這種事情根本不會去解釋,兩國必然會交戰。


    但是現在,麵對趙括的質問,呂不韋卻有些不知所措了。


    作為秦國官員,他不能背叛秦國。


    但是呂不韋的性格就是審時度勢,此時聯軍的實力遠遠超過秦國,即便秦王稷禦駕親征,秦軍獲勝的可能性也不大。


    也就是說,趙括答應保他一命的承諾很有可能能用的上。


    至於以前趙括對他的羞辱,在小命麵前,並不算什麽。


    “稟大王,那時候外臣還在軍中,並不知曉朝中之事。”呂不韋掙紮幾秒鍾之後,俯身說道。


    “寡人明白了。”趙括點了點頭。“以後秦使若是被抓,可以提出說要見寡人,寡人會放了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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