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將渠喊來。”燕王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又恢複了幾分力氣。


    “諾。”


    將渠剛到家,又被叫了迴來,他俯身一禮,問道:“大王,您找我?”


    “傳旨,封大夫將渠為上卿。”燕王下令道。


    “臣將渠,願為大王肝腦塗地。”將渠跪在地上,雙手前伸,俯身下拜,激動地說道。


    “寡人欲讓將卿全權負責與趙國談和之事,除了人口一定不能答應之外,其他全部由將卿做主,任何人不得反對。另外,告訴趙君,隻要他退兵,我燕國……願意稱臣!”


    燕王咬著牙,雙拳緊握,指甲因為用力沒入血肉之中,絲絲鮮血從掌心滲出,極為不甘的說道。


    兒子無雄心,孫子年幼。


    為了讓燕國宗廟能夠延續下去,他隻能選擇忍受屈辱。


    “這些都隻是麵子而已,隻要國祚尚在,我燕國就能卷土重來。”燕王在心中安慰自己。


    他深知,實力永遠比麵子重要,因此即便是稱臣,也不能將人口交給趙國。


    稱臣,隻是暫時的。


    一旦將人口交給趙國,燕國將永無翻身之日。


    “臣遵旨。”將渠俯身一拜,見燕王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默默退出寢宮。


    燕王望著房頂,腦海中浮現出秦開健碩的身影,臉上有些猶豫。


    秦開早年在東胡為質,與胡人交好,對東胡非常熟悉,迴到燕國後統帥大軍攻打東胡,為燕國打下來兩千多裏的土地。


    論功勞,現在燕國所有將領加起來,都沒人能比得上秦開。


    但是,秦開在胡人中的威望太大了!


    大到沒有任何君主敢用他。


    當年秦開統兵攻打東胡,凡是敢反抗者,全部殺無赦,最後活下來的都是擁護他的人,隻要秦開振臂一唿,便會對燕國造成極大的威脅。


    為了削弱秦開的影響力,這些年燕國一直在鼓勵燕胡通婚,即便如此,燕國依然有整整有三分之一漢化的胡人!


    這也是為什麽燕王明明知道秦開不會造反,依然不敢重用原因。


    當你的實力達到某種程度的時候,會不會造反已經不重要了!


    隻是如今燕國所有名將盡數被俘,除了秦開之外,再無一人能夠挑起國家重任,更不要說抵禦外敵了。


    燕王就這樣一動不動看著房頂,之前大吼著讓秦開擔任上將軍的勇氣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半晌之後,燕王歎了一口氣,還是沒能說出任命秦開為上將軍的話……


    ……


    武陽城外,旌旗蔽空,戰鼓雷動,趙軍將武陽城圍的水泄不通。


    趙括站在戰車之上望著武陽城,不過他並沒有下令攻城。


    孫子曾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武陽城為燕國下都,城牆高大,城外有護城河環繞,裏麵還有層層甕城,而且城內人口眾多,軍械糧食都非常充足,一時半會不可能攻下來。


    “每隔一個時辰敲一次戰鼓。”趙括吩咐道。


    他雖然不打算進攻,也不會讓城內守軍好過。


    如果後麵談和順利,就當嚇唬嚇唬燕軍了,反正也沒什麽損失。


    如果後麵談和不順利,正好使城內守軍疲憊,以便日後攻城。


    “放心吧大王,這裏就交給我了。”賈偃拍著胸脯說道。


    “嗯。”趙括點了點頭。


    “報!大王,李牧將軍已經抵達十裏之外。”這時,一名傳令兵拍馬趕來,高聲稟報道。


    “李牧終於到了!”趙括頓時一喜,讓賁駕駛著戰車朝上穀關方向趕去。


    李牧騎在一頭雄壯的戰馬上,走在最前麵,威風凜凜,見到趙括之後,連忙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抱拳說道:“末將李牧拜見大王。”


    “做的非常好。”趙括扶起李牧,拍著他的肩膀,欣慰的說道。


    和之前相比,李牧身上褪去了稚嫩,多了一些自信,曆史上要到十年之後才開始揚名的李牧,如今已經正式成長為一代名將。


    “多謝大王誇獎。”李牧高興的說道。


    趙括拉著李牧走到戰車前,說道:“上車,我們迴營再說。”


    “臣不敢與大王同乘。”李牧有些受寵若驚的說道。


    如今雙方身份不一樣了,一者為君一者為臣,他可不敢和之前一樣,隨意乘坐趙括的戰車了。


    “你我之間還客氣什麽。”趙括拉著李牧的手,直接將其拽了上來,心中毫不介意,“在北疆這兩個月感覺如何?”


    “北疆……是個很能磨礪人的地方……”李牧想了想,認真的說道。


    趙國北部的邊境線足足一千多裏,要麵對東胡、匈奴、林胡、樓煩、襜襤、代戎……不知道多少個異族,每一支異族又不知道有多少個部落,更不要說還有燕國這個大敵。


    李牧最初半個月每天忙的焦頭爛額,還經常出錯,被異族的騎兵抓到空子,慢慢熟悉了之後才開始反打迴去。


    “多派人注意周圍異族,特別是匈奴,必要的話,可以花重金收買幾個部落首領為我們所用。”趙括提醒道。


    林胡、樓煩、代戎被武靈王滅的滅,收服的收服,剩下的勢力已經生成不了什麽氣候了,襜襤、胡貉、屈射本就是小部落,至於東胡,主要勢力在燕國範圍內,趙國範圍內勢力並不大。


    現在趙國北疆最大的敵人除了燕國之外,就是匈奴了。


    “大王想對匈奴用兵?”李牧有些躍躍欲試。


    趙括搖了搖頭,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我趙國連年大戰,現在需要的是積蓄力量。我之前派人通知你,陰山以南的河套平原,你看到了嗎?”


    “末將去看了,確實是一塊好地方,不過現在隻適合放牧。想要耕種的話,至少還需要十年的開發。”李牧說道。


    他收到趙括的命令後,立刻帶人去查看了河套平原,水源充足,草場豐盛肥美,氣候溫和,上麵生活了不少野馬群,李牧胯下的戰馬便是在那裏抓到的,足足相當於人類罡元級別的戰馬,極為罕見。


    李牧為此高興了好幾天,不過當他看到一頭會飛的超凡級別的戰馬從自己麵前飛過之後,就再也高興不起來了!


    除此之外,還有野牛群,羊群,狼群,人群等等。


    總的來說,這是個好地方,但是想要耕種的話,有些困難。


    無論是晉陽還是邯鄲,都是經過數十年乃至上百年的開發,才形成現在一望無際的良田。


    至於撒上一把種子就能長的土地,也有,可惜沒在華夏境內!


    趙括搖了搖頭,說道:“你的想法是錯的。”


    “還請大王指點。”李牧想了一下,沒覺得自己錯了,不過出於對趙括的信任,李牧還是非常誠懇的問道。


    “我問你,匈奴、林胡能在那裏放牧,我們能不能在那裏放牧?”趙括看著李牧。


    李牧顯然是華夏人的固定思維:到哪裏總想種點什麽,能種地的地方才是好地方,不能種地老子要他作甚?


    他卻忽略了,放牧可不是遊牧民族的專利,華夏人同樣的懂得放牧,而且放的更好。


    老趙家雖然不是和秦國一樣靠養馬發家的,但是相馬駕車,和養馬也差不了多少。而且當年趙氏和秦氏交好,秦氏有的,趙氏一樣不缺。


    如果能用河套養馬放牧,以後趙國馬政的壓力將會大大減輕。


    等到以後趙國騰出手來,再慢慢把河套開發成良田,然後再將長城以北的草原收進來放牧……


    走遊牧民族的路,讓遊牧民族無路可走!


    “大王果然高見,是末將疏忽了。”李牧欽佩的說道。


    是啊,誰說我們隻會種地,我們也能放牧的好吧!


    “本王聽說,最近幾年因為我趙國主要精力在南方,北方力量不足,部分河套平原已經落入異族手中,本王要你想辦法將河套收迴來。陰山以南,一丁點土地不能落入異族手中。”


    不知不覺,已經迴到大營,趙括一邊下車一邊說道。


    “末將記住了。”李牧鄭重說道。


    “嗯。對了,燕軍的俘虜呢?”趙括問道。


    “末將分別關押在來源和代城了,留了兩萬大軍看守。燕軍主將卿秦和劇辛末將已經帶過來了。”李牧說道。


    “去帶過來。”趙括對侍衛說道。


    “諾。”侍衛立刻帶著趙括的命令朝外麵走去。


    沒多長時間,便帶著卿秦和劇辛走了進來。


    “敗軍之將卿秦、劇辛拜見趙君。”不用介紹,卿秦和劇辛也知道能夠坐在上首的隻有趙王趙括。


    趙括看向二人,卿秦很年輕,隻有三十多歲。劇辛已經五十多歲了,不過因為內氣的原因並不顯老。


    罡元境雖然沒有超凡境長壽,不過正常情況下,也能活個七八十歲,甚至突破一百歲大關,畢竟到了這個程度,大部分疾病已經不會染身。


    可惜亂世之中哪有什麽正常情況,別說罡元境,即便是超凡級別的強者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夠壽終正寢。


    武靈王被活活餓死。


    秦武王被鼎砸死。


    吳起被亂箭射殺。


    ……


    更不要說超凡境之下的那些人了。


    “你們二人可願投降?”趙括平靜問道。


    卿秦和劇辛實力雖然比不上樂毅、李牧,也比不上龐煖、樂乘,但是作為中堅力量還是綽綽有餘的。


    對於一個國家而言,名將固然重要,中堅力量同樣也不能缺少。


    卿秦和劇辛對視一眼,俯身拜道,“末將願降。”


    ……


    第二天,將渠一路風塵仆仆,終於趕到了武陽,一進大營便破口大罵:“趙君為何背信棄義,明明說好等三天,一轉身就出兵偷襲我國。”


    “本王說了給先生三天時間,可沒說這三天時間不進攻啊,隻是先生沒聽明白而已,這可不算背信棄義,先生莫要冤枉本王。”趙括理不直氣也壯。


    “你……”將渠指著趙括,渾身顫抖,氣的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他活了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先生莫要生氣,氣大傷身,會折壽的。來,我們進營詳談。”趙括伸手道。


    將渠壓製住心中的怒火,朝著營帳走去,剛剛邁入營帳,一眼便看到坐在下麵的樂間、榮蚠、卿秦、劇辛四人。


    一邊兩個,整整齊齊。


    心中怒火“曾”的一下就上來了,怎麽也止不住。


    “你們……對得起大王嗎?”將渠指著四人,怒吼道。


    樂間等人頓時羞愧的低下了頭。


    “先生,樂間將軍四人現在已經是本王的臣子,還輪不到你來訓斥。”趙括沉聲說道。“另外,你覺得燕軍戰敗隻是他們的責任,燕王沒有責任嗎?”


    將渠沉默不語,燕王怎麽可能沒責任!


    樂間四人感激的看著趙括。


    “給燕國使臣賜座。”趙括走到最中央,坐了下來,吩咐道。


    很快就有侍衛搬來板凳給將渠坐下。


    趙括看著將渠,漫不經心的問道:“不知燕國商量的怎麽樣了?戰還是和?”


    “和。”將渠俯身說道。


    “哦?”


    “除了將我軍被俘將士的親屬送至趙國這一條之外,其他條件我燕國全部答應,隻求趙國能夠退兵。”將渠說道。


    “不好意思,先生說的是我趙國之前的條件,現在的條件變了。”趙括說道。


    “你……”將渠猛地站了起來,心中怒火熊熊燃燒,想要轉身拂袖而去。


    但是,最後為了燕國,有不得不屈辱的留下來。


    他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弱國無外交。


    “請趙君直言。”將渠咬著牙,捏著拳頭,一字一句的說道。


    “一,燕國割讓上穀郡、武陽、以及易水以南所有土地。二,賠償我趙國兩百萬石糧食。三,將所有俘虜的家屬送至趙國。四,賠償我趙國十萬斤銅和十萬斤鐵。至於之前說的對秦齊韓魏四國宣戰就免了吧。”趙括擺了擺手。


    他現在迫不及待去齊國收糧,等燕國征發士卒幫他打頭陣太浪費時間了。


    “不滿趙君,現在就是把握我燕國榨幹,也拿不出來兩百萬石糧食和十萬斤銅十萬斤鐵。為了表達我國的誠意,外臣可以做主,賠償趙國一百三十萬石糧食,外加五萬斤銅和五萬斤鐵,不過還需要一定的時間籌集。”將渠說道。


    燕國的銅和鐵基本上都用來打造兵器了,這些兵器隨著燕軍投降全部落入了趙國手中,現在到哪搞十萬斤銅和十萬斤鐵。


    “可以。”趙括點了點頭,燕國並非產糧大國,冶煉水平也不是特別突出,他並沒有在這方便為難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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