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鹹陽。


    秦王坐在大殿前,右手酒尊輕輕搖晃,左手撫摸著並不茂盛胡須,眼神有些迷離,嘴角咧出淡淡的微笑,沒有半分君主的威嚴。


    他年少之時,初登寶座,太後掌權,穰侯為將,權利被架空,每日隻能借酒消愁。


    當年商君為了減少糧食的消耗,將更多的糧食用於戰爭,禁製使用餘糧釀酒,使得秦國酒價暴漲十倍,仍然供不應求。


    導致他每次喝酒都要受到大臣們的指責,還要被太後罰抄商君的禁酒令。


    那時,秦王心中特別怨恨商鞅。


    後來在範雎的幫助下,他廢宣太後,驅逐四貴,將權利收迴手中。


    這時,他才體會到商君的偉大,時常感慨,為何沒有一個商君來輔佐自己。


    自此之後,秦王便很少了喝酒了,唯有非常高興的時候,才會斟滿一杯,坐在大殿前,望著大好河山,慢慢品嚐。


    比如現在,剛剛少府傳來消息,兩萬具馬鞍馬鐙已經打造好,隨時可以送往前線。


    這意味著,秦國唯一的短板已經補齊,關東六國再也不是秦國的對手!


    大秦,橫掃天下的時候到了!


    “大王,前線傳來消息。”這時,範雎走了進來。


    “念。”秦王微眯著眼睛。


    “武安君已經奪取趙地百裏石、長子,切斷趙軍糧道。”範雎說道。


    “好啊,好。立刻傳令,征發河內十五歲以上所有壯丁趕往長平,阻截趙國援軍,每人賜爵一級。”秦王猛地站了起來,身上迸發出橫掃寰宇的氣勢。


    “還有一個消息……野王、大口隘、天門失守……”範雎小心翼翼地說道。


    “野王失守?魏國和韓國出手了?”秦王沉聲問道,整個大殿瞬間如墜寒冬。


    “是趙飛騎。趙飛騎從白陘南下,破壞我軍糧道,攻下野王,殺死了城中所有將士。不僅如此,我軍在河內運輸糧草的六萬民眾,無一幸免。”範雎看著戰報說道。


    “趙軍連運輸糧草的民夫都不放過,簡直殘暴不仁!屠夫!劊子手!”秦王一腳叫案台踢翻,順著台階滾落到大殿外,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眼中迸射出無可遏製的怒火,仿佛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嗬嗬,趙軍殘暴不仁?別人殺的運輸糧草的民夫好歹勉強也算是士兵。秦軍可是直接屠城,連手無寸鐵的百姓都不放過。


    否則你以為打下一座城池之後,那幾萬幾萬的首級怎麽來的?真以為全部都是士兵?


    範雎心中一陣腹誹。


    當然,這話他是肯定不會說出來的。


    他又不是那些天天將仁義掛在嘴邊的腐儒和喊著兼愛非攻,愛管閑事的墨家,敵國死多少百姓管他屁事?


    “武安君還說什麽?”秦王壓製住心中的怒火,陰沉著臉問道。


    “武安君說讓大王改從端氏運輸糧草,他會將趙軍主力困在長平。另外,武安君讓大王小心趙國聯合其他五國。”範雎俯身說道。


    “你覺得呢?”秦王看向範雎。


    相比較白起,他還是更相信範雎,不僅僅是因為範雎曾幫他廢掉太後,驅除四貴,更重要的是範雎不掌兵權。


    “派使者前往邯鄲議和,並將這個消息散布到其他五國。同時征發河內壯丁圍堵野王,剿滅趙飛騎。”範雎說道。


    “長平呢?”


    “聽武安君的,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放棄。我軍至少還可以從端氏運輸糧草,堅持幾個月不成問題,趙軍糧道完全被截斷,最多堅持到入冬,必然會崩潰。”


    “好,就這麽辦,通知樓緩出使趙國,寡人親自前往河內,動員百姓。”


    秦王大步朝殿外走去。


    ……


    趙國,邯鄲。


    自從上次的捷報傳來之後,邯鄲百姓又是高興又是興奮,甚至有不少貴族拿出家中的餘糧到城外接濟百姓,以求獲得趙王的好感。


    整座城池似乎恢複了往日了繁榮。


    然而,就在這天,一匹快馬闖入邯鄲城中,將繁華的邯鄲再次打迴一片死寂之中。


    “眾卿都說說,應該怎麽辦?”趙王坐在席位上,臉上再無半點榮光。


    你說說這個趙括,前腳剛送來一份捷報,說斬殺秦軍二十萬,這後腳糧道就被秦軍給斷了。


    前後連半個月都不到!


    這也……唉!


    趙王年輕的麵容上又多了幾道皺紋。


    “大王,我趙國四十萬大軍不得不救,現在必須征發國內的成年男子和貴族的奴隸前往長平,事後賜予爵位和一定的補償。”藺相如緩緩起身,不斷咳嗽。


    “可是……糧草從哪裏來?”趙王無奈地說道。


    如果冒著亡國的風險,趙國卻是還能征派一些士兵,問題是,就算有兵,也沒有糧啊!


    現在不僅僅是百姓無糧,就是貴族也沒有糧草!


    “可以向齊國借糧。”左師觸龍說道。


    “大王,臣願前往齊國借糧。”樓昌上前一步,俯身說道。


    “大王,不可。”趙王正要答應,虞信突然站出來製止道。


    “虞卿,這是為何?”趙王奇怪的看著虞信。


    “莫非虞君認為我不配唿?”樓昌沉聲問道。


    “非也,隻是你身為趙國重臣,趙國還需要你,親自前往齊國不太合適。大王,蘇代蘇君前幾天剛剛迴到邯鄲,不如派他前往齊國,他一定能說服齊王。”虞信俯首說道。


    “蘇代?”趙王一開始有些疑惑,過了一會兒,終於想到蘇代是誰了。激動地說道,“他竟然在邯鄲?以他之才定然能為我趙國借來糧食!”


    當年他父惠文王攻打燕國,便是蘇代用“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故事說服了惠文王,為燕國化去一場兵災。


    “大王,蘇君之才雖然聞名天下,但隻是我趙國的客卿,又如何能夠顯露我趙國的誠意?正因為我是趙國重臣,才更適合出使齊國。”樓昌說道。


    “大王,蘇代以……”虞信還想說什麽,被趙王伸手打斷。


    “好了,既然如此,那就由樓卿出使齊國吧。”趙王想到蘇代曾經是燕國的上卿,最後覺得還是自己人值得信任。


    虞信歎了一口氣,隻好退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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