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仲賀眉宇一頓,而後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去。


    談宴和ezio又簡單聊了兩句,直到他快要登機,談宴才叮囑道:“注意看緊自己的行李箱,還有手提包,登機牌不要弄丟了,落地後看不懂中文就用翻譯器,拿好行李後出候機廳,我去接你。”


    ezio的中文聽力水平有限,談宴說了一大長串,能聽懂的部分卻不過十分之一,他隻好放棄中文,用意語對談宴說沒聽懂。


    談宴隻好用意語快速複述了一遍,接下來的對話便都用意語,又聊了兩句,才掛斷電話。


    談宴的睡衣單薄,勾勒出削薄的腰線,穿著舒適卻不保暖,放下手機後,他才後知後覺感覺到涼意,蜷縮進絨被裏。


    錢仲賀拿起中控器,將室內中央暖氣調高幾度,放下遙控器朝床邊走。


    他撿起掉落到地毯上的書籍,放到談宴那側床頭櫃上,餘光在暗下去的手機屏幕略略一掃,貌似不經意地問:“是誰?”


    談宴身體已經滑進天鵝絨被子,聞聲又抬起頭,道:“跟我打電話的人嗎?”


    錢仲賀頷首:“嗯。”


    談宴心裏犯難,不知道作何解釋,一方麵他不想對錢仲賀有所隱瞞,不想讓兩人之間的感情因為一方的隱瞞罅隙漸遠,可另一方麵,ezio的到來,不知他那些秘密,還能不能再繼續隱藏下去……


    錢仲賀望著談宴眉頭輕蹙,沉默無聲,極力思忖該如何向他介紹那人的身份,仿佛十分棘手,大概猜懂了談宴的心思那就是希望他能夠收迴問題,不要再問。


    錢仲賀心裏了然七分,既然這麽難以訴說於口,身份複雜,難道是他在意大利交往的前男友?


    談宴沒有跟別人有過身體親密接觸,可五年內交往一段純潔感情,柏拉圖式戀愛也同樣可行。談宴沒有對他說過五年來的感情史,但通過剛剛在電話裏跟那邊的人說話口吻親昵,也並不難猜測兩人曾經的關係。


    想到這裏,錢仲賀第一次對自己的‘聰明’感到厭倦,他寧願猜不到這層關係,繼續和談宴潤物細無聲地相處,也好過同床異夢。


    談宴同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觀察到錢仲賀的情緒變化,打定好主意後,他才抬眸道:“是一位對我意義很重要的舊友。”


    說出這句解釋後,談宴才淡淡滾動喉結,心裏慶幸道:“這個解釋應該不會出錯。”


    錢仲賀不動聲色地擰了擰眉,‘意義很重要的舊友’那應該就等同於前男友,否則他想不到還有別的任何人,能夠用這種詞匯形容朋友。


    如今談宴的前男友追到國內,是想勸談宴迴心轉意,還是想來從他身邊直接奪走?


    既如此,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錢仲賀眸眼漆黑,一瞬間腦海裏閃過數十種讓那人直接留在意大利的方法,可這些辦法都會讓談宴感到不開心,他在腦海裏一一否決,最後隻留下一個:“明天我陪你去接他。”


    他不在乎談宴過往交過多少任男朋友,雖然想到談宴有段屬於別人的迴憶,會讓他牙根泛酸,胸口悶漲,但他無法阻止已經發生的事情,且那是談宴作為成年人應有的權力。


    所以他無權幹涉,隻當作雲煙消散。


    但既然談宴重新迴到他身邊,那他就有立場去捍衛談宴的忠貞,讓往後的談宴皆屬於自己。


    他冷冷地想,是時候見識一下情敵的力量了。


    *


    碧空如洗,晴日當空,虹橋國際機場一如既往繁忙不斷,幾乎每分鍾都有來往世界各地的航班起飛降落,機場大廳行走著來來往往的人,其中站著西裝革履的人士,高挑俊氣,不可多得,引得過路人都忍不住抬頭看兩眼。


    談宴看著來往不斷的人流,無奈地轉身望向錢仲賀,低聲道:“要不你還是先迴車裏等我吧。”


    國際航班出口本就人多,各色人種交雜,錢仲賀恐怕從來沒有在大眾視線內暴露過這麽久,談宴擔心他不適應這裏。


    但反觀錢仲賀,氣定神閑,從容不迫,仿佛沒有把眾人遞過來的目光放在心上,保持著矜貴淡定。


    錢仲賀垂眸凝視談宴,眸底深沉溫柔,道:“我陪你。”


    言下之意是隻要談宴在哪,他就在哪。


    可談宴卻不能離開,隻能在出機口這裏ezio,ezio看不懂中文,說不定出機場都費力,更別說讓他去找地下車庫,談宴不放心。


    所以錢仲賀理所應當地陪在談宴身邊等人,修長挺拔的身形在一眾人中格外顯眼,惹人注目。


    談宴隻好抬腕看時間,計算ezio落地還需多久,所幸那趟國際航班提前半小時到達,下飛機後ezio就給他發了信息,說要去拿行李。


    談宴便告訴他具體位置,又過了一會兒,終於在出口處看到ezio的身影,談宴迎上去兩步:“終於到了。”


    ezio提著行李箱快步朝他走來,給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仗著比談宴高,又用手唿嚕了一下他的後腦勺,興奮道:“好久不見!yan!你現在氣色要比之前好太多了,華國的風水更養人嗎?”


    ezio又迫不及待道:“我終於來華國了!”


    “畢竟這裏才是我的故鄉。”擁抱過後,談宴退出他的懷抱,“好了,我們先帶你去酒店。”


    ezio這才發現談宴身後跟著一位男士,麵色冷峻,眉宇英氣,問道:“他是?”


    談宴臉頰微紅,用意語介紹道:“我的丈夫。”


    【作者有話說】


    麽麽各位寶寶,目前暫時還不能迴複評論,不過大家的評論我都有看!


    ps:本文最大的矛盾點即將揭開


    第51章 天賜良緣


    ezio看向錢仲賀的眼神帶著幾分審視與探究,隨後友好地笑了下,用唯一不卡頓的中文說:“你好。”


    ezio對談宴又是摸頭又是擁抱,全被錢仲賀看在眼裏,眸光又深沉幾分,目光冷峭藏鋒,良好的教養讓他並沒有將情緒掛在臉上,隻是頷首道:“你好。”


    第一眼見到ezio,錢仲賀便完全沒有將他放在情敵的對抗位置上因為沒必要。


    ezio像是剛成年的學生,身上帶著一種稚氣和純良。當他處於這個年齡的時候,ezio可能才剛學會走路,這樣懸殊的年齡差距讓錢仲賀無端生出一種憐憫,ezio能與他競爭的可能性為零,有時對手太弱小可欺,讓他不忍下手,也反襯得他存有仁良。


    談宴帶著ezio乘坐無障礙電梯來到地下車庫,打算先送他去酒店,再盡地主之誼,帶他在滬市玩逛一圈。


    剛到華國來的ezio對一切都抱有極強的好奇心,他環顧著既熟悉又陌生的漢字標識,看不懂但感興趣,一路上嘰嘰喳喳用意語和談宴聊天,談宴說話頻率不高,但卻有問必答。


    勳合跨國業務繁多,意大利分區項目基本上是錢仲賀著手帶領,所以能聽懂一些簡單的意大利語,但他卻不動聲色,沒有強插兩人的話題。


    錢仲賀坐在後座,姿態隨意矜貴,神色淡然地聽著兩人對話,談宴照顧到他,偶爾偏過頭來輕聲翻譯,他眉眼平淡,頷首迴應,心安理得地受著。


    到達提前預定好的酒店,談宴拿著ezio的護照去前台登記,錢仲賀領著ezio到旁邊休息區等待,ezio用別扭的中文和他對話,錢仲賀迴了幾句,便結束話題。


    ezio轉身四處張望,對於一切現代化的科技都表現十分感興趣,華國在基建、醫療、服務業等領域投入的科技研發產品可謂十分新穎獨創,現代化都市便利生活,讓科技融入民生,變得可視化,大眾化,這一點讓他十分佩服。


    所以等談宴辦理好入住走過來,發現ezio跟大廳智能機器人聊的有來有迴,智能機器人的感應麵板上投放著電子笑容,模擬稚童的聲音,能和人直接進行對話,引得ezio嘖嘖稱奇。


    談宴無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帶他上樓,進入電梯,那個智能機器人也跟著上來,ezio驚奇道:“它也要上樓?”


    談宴解釋道:“它是服務管家,可以領你找到你的房間。”


    “哇,好讚。”ezio誇讚道,“真不知道你們國家的數字化發展到什麽程度了,在這裏居然沒有人會拿現金付款,掃一下就能完成交易,神奇。”


    談宴微微勾唇:“那是自然。”語氣中藏著淡淡的驕傲。


    ezio跟在談宴身邊,一米八幾的高個將談宴團團圍住,霸占了錢仲賀平日的位置。


    錢仲賀眉頭輕蹙,不動聲色地將談宴朝自己拉近距離,談宴迴眸對ezio說:“你先進去放行李,一會兒我們帶你出去逛逛。”


    ezio點頭,進入房間整理東西,談宴轉身麵向錢仲賀,問道:“要不你先迴去?”


    “為什麽?”錢仲賀雙手抱臂倚靠門框,狹眸略眯。


    “ezio剛來這裏,我帶他先適應一下環境,”談宴朝他走近,解釋道,“你要是忙的話,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錢仲賀眸中風雲詭譎,心想,讓我單獨迴去,放任你們有情人相會,訴說往事,舊情複燃?


    不可能。


    錢仲賀後槽牙咬緊,聲音蹦出齒關:“不耽誤,我有的是時間。”


    ezio很快收拾好東西出來,兩人帶他去了一家中式風韻的庭園,替他接風洗塵,點菜過程中,談宴將菜單遞給他們,問他們想吃什麽。


    作為意大利紳士,ezio真是能給人帶來很多情緒價值,體貼入微道:“你點的我都喜歡。”


    這句簡單的話無需談宴翻譯,錢仲賀便能聽懂,聞聲動作一頓,抬眸望向ezio。


    ezio單手撐臉,淡藍色眼眸仿佛盛滿深情,一眨不眨地盯著談宴,朝談宴靠的極近,另一隻手在談宴的菜單上點來點去,挑選著菜品。


    談宴對ezio的感觀還是需要人照顧的小孩子,畢竟他剛去意大利的時候,是ezio家的租客,那時的ezio才十三歲,如今剛成年不久,隻身一人跑來中國,他無論如何也要盡責照顧好。


    在米蘭那段時間,他和ezio也如同親兄弟般相處,所以談宴並沒有意識到ezio與他的社交距離是否太過親密,埋頭點單,ezio想吃的東西通通畫勾,奢侈大方。


    錢仲賀冷冷地放下菜單,他不會和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爭風吃醋,但若是這小孩實在礙眼,他不能保證自己的仁慈幾時能夠消磨殆盡。


    等到ezio心滿意足地從談宴旁邊挪走椅凳,談宴的注意力才分給錢仲賀,看到錢仲賀眉眼深沉,像是懷揣著某種心事,不由問道:“你想點些什麽嗎?我給你點了一盅花旗參燉鴿湯,還有一些清淡的菜,沒點酒,你的胃不太好,今天別喝了。”


    錢仲賀眉宇展開,對談宴的體貼入微無可挑剔,他揉了揉談宴的發絲,道:“沒別的了,再給你加一道山藥百合粥吧。”


    談宴眸心微動,輕嗯一聲,便在菜單上勾選那道甜粥,將菜單遞給侍應生。


    等菜期間,三人閑聊著,談宴將兩人的茶杯蓄滿茶水,話題便圍繞著茶葉展開,錢仲賀素有品茶愛好,對茶葉的見聞也博聞強記,哪種茶都能信口展開,由淺入深地說解一番,聲音不急不循,恰到好處。


    ezio對華國茶文化十分欣賞,自己也了解過不少,但從未遇到像錢仲賀這般能將茶文化說的頭頭是道的人,心裏不免湧出敬佩之意,很多地方他聽不太懂,還特意讓談宴給他翻譯,而後又雙眼亮晶晶地盯著錢仲賀,繼續聽他淺談見解。


    錢仲賀向來不吝探討,有著向下兼容的能力和修養,即便是對麵坐的是他的假想情敵,他也依舊能夠含蓄內斂地輸出觀點,並讓人為之信服。


    菜品在聊天中慢慢上齊,杏仁佛手,龍井竹蓀,如意卷,掛爐山雞,紅燒赤貝,明珠豆腐……每種菜品都精細美味,擺盤精巧,傳菜員如數家珍地將菜放上圓桌,隨後退出包廂。


    吃飯間談宴照顧到兩人,一會兒用公筷替ezio夾鮑魚,一會兒有帶上一次性手套替錢仲賀剝龍蝦,錢仲賀給他夾了一塊嫩海參,道:“別替我忙活了,自己吃。”


    談宴把剝好的蝦尾沾上特製料汁,酸甜口,放入錢仲賀麵前的餐碟中,頷首道:“好,我知道。”


    ezio用筷子不太利索,隻能拿湯匙給談宴盛一勺鳳球,道:“別太累了,我會心疼的。”


    談宴好笑地把他手裏的筷子換成銀質叉,無奈道:“快吃吧。”


    錢仲賀麵無表情地吃下蝦尾,隻覺得蝦尾配的料汁隻有酸味,再嚐不出其他味道。


    吃到八分飽,談宴起身去洗手間,包廂內留下錢仲賀和ezio兩人。


    ezio蠢蠢欲動,像是對開飯前茶話題戀戀不舍,想要重新開頭,聽錢仲賀繼續說,錢仲賀的臉色比談宴離開前冷淡了不少,但還是沒有掃興,淺聊幾句。


    錢仲賀單手撐著座椅,手心向下抵著桌子,修長食指有規律地敲打桌麵,傳出悶悶的敲擊聲,他話鋒一轉,低聲道:“你喜歡談宴?”


    ezio神情一愣,剛剛錢仲賀聊茶的時候每句話都聽不太懂,偶然來了一句能全聽懂的話,反應了兩秒才迴答:“喜歡啊,我想隻要是見過yan的人,沒有人會不喜歡他。”


    ezio的大膽坦白,讓空氣中的酸味又明顯漸增,敲擊桌麵的手指一頓,錢仲賀俊朗的眉宇又冷淡幾分,他對ezio不加掩飾的示愛不置一詞,倒對後半句話表示同意,談宴確實招人喜愛,這母庸置疑。


    錢仲賀不知道談宴已經在ezio麵前坦白過他們的關係,還仍舊以為ezio當他是談宴的朋友,他正想向ezio坦誠布公時,ezio又說:“yan是我見過最勇敢,最優秀的人了,他簡直就是我的榜樣,以前他是我家的租客,他經常陪我一起完成課業,但後來他搬走了,我們之間的聯係也就淡了。”


    錢仲賀眉頭一蹙,想要從這段話中提取信息,ezio口中的談宴,是五年前剛去意大利的時候嗎?


    那ezio是不是會知道那個時候的談宴,發生了些什麽?


    錢仲賀剛抓住一絲思緒,ezio的聲音又響起:“……不過現在我們終於又相遇了!簡直就是……那個詞,是的,天賜良緣!”


    錢仲賀額頭青筋暴起,極力壓製噴薄欲出的怒火,忍耐道:“誰教你這麽使用成語的?!”


    ezio反倒一臉無辜:“嗯?錯了我?”


    錢仲賀快聲說:“華國文化博大精深,很多成語一詞多義,意思層出不窮,不要亂用錯用。談宴和你不是天賜良緣,他隻是出於責任心幫助你,就如同他在意大利,你們幫助他一樣,本質上意義相同。而不是和你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接下來的發展更不會是私定終身,白首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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