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來了?”聽到聲響,幾張屏風之後的美人起身。


    香肩玉藕臂,青絲紅木釵。


    側臉隔著幾張屏風朦朧,但又有說不出的勾人韻味。


    明明這女聲裏帶著一絲驚喜,卻讓李重潤聽得有些皺眉。


    對方好像還夾雜了更加複雜的感情,像是對自己認知已久。


    然而,這應當是自己和這茗憐清倌人的第一次見麵才對。


    就算從國色天香開業為始到如今,也絕無法醞釀出這樣的感情。


    李重潤心底不由得起了防備之心。


    繞過那幾道屏風,茗憐來到李重潤身前,盈盈彎腰施了一禮:“小女子茗憐見過邵王殿下。”


    茗憐穿得一身素雅的青色紗裙,並不露出半點皮肉,手持一團扇,根根玉指看上去讓人覺得很輕,像是細膩成型的雲。


    她麵容上或許精致不過上官婉兒,卻令人忍不住探究那眉眼裏的癡癡純情。


    其所擁有的氣質,讓人看一眼,就會深陷。


    隻是李重潤終究心底生了戒備,很快自拔出來:“茗憐姑娘,確實和我那香皂鋪子的名字一般了。”


    如此誇讚,由心而發,令茗憐沒忍住擦拭了一下眼睛:“殿下不必如此,茗憐是有自知之明的,隻是茗憐在殿下眼中如此,忍不住想哭了呢……”


    綠茶演出來的,和人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果然不一樣。


    “請茗憐姑娘到這裏來。”李重潤手一引,指了指畫桌前。


    尋得一處光線極好的位置,李重潤坐在茗憐對麵。


    茗憐盈盈玉立,來到一處梅花玉屏風前,手持團扇,看著李重潤,眉眼裏總覺得有說不出的言語越來越多。


    明明二人第一次相見,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情感想要與其訴說,難道隻是因為那句“皆是可憐人?”


    李重潤他低頭,撿了圭筆,開始先從輪廓入手。


    房間內安靜了下來,唯有蘸墨塌墨,點筆的聲音。


    “好了!”一晃一個多時辰過去,天色昏暗下來時,李重潤終於畫完最後一筆,為畫像人眼中點上光。


    那新海誠畫風下的茗憐,似活了過來。


    “這……鬼斧神工。”茗憐對李重潤不吝讚美之詞。


    茗憐見李重潤都拿起畫紙了,也終於忍不住上前來看。


    一眼就驚唿:“這,是我?”


    失真不至於,但是看到次元壁彼方的自己,說不驚喜是不可能的。


    “沒錯,是你!”李重潤心中很感慨。


    畢竟這是一個為自己活著的少女,不管因為何事落入凡塵抑或是受人牽連,自己都浪費了人前半生。


    “就隻有一幅畫?你為那王家的女兒,還多了個如夢似幻的泡泡呢!”驚訝歸驚訝,喜愛歸喜愛,茗憐覺得,還能詐一詐李重潤,讓他交點東西出來。


    “那就,再寫一首詞吧。”李重潤埋頭苦思,該抄哪一首。


    細索片刻,李重潤扔下圭筆,提起兔毫。


    筆走龍蛇,隻是片刻,一詞便呈於人像旁邊的留白上。


    《鵲橋仙?纖雲弄巧》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昭昭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一詞畢,李重潤念了念,應當是沒抄錯。


    秦觀老先生對不住了,奈何自己沒文化,隻能做這欺世盜名之輩,不過您放心,這詩就是您寫的,就算沒人相信,我也會解釋給他們聽。


    但是茗憐抿唇淚濕了畫紙,迷了眼,似乎觸及傷心事。


    完了,壞了,抄錯了,這被當作是表情意了!


    剛入夜的神京像醉美人戴上了黑色的麵紗,月光如水,灑落運河水麵,如泛光的眸子。


    坐在馬車上的李重潤,迴想起抄完鵲橋仙後,茗憐的表情,就有點頭痛。


    “很明顯鵲橋仙的殺傷力對女性太大了。”女人的感性偶爾有點令李重潤害怕。


    在茗憐想要詢問李重潤藏匿於《鵲橋仙》中的情意時,李重潤逃跑了。


    左衛將軍其實跑得更早更快,他一邊趕著馬車一邊得意:“那女人還想破我的童子功,被我一掌刀打暈!”


    “嗬!”李重潤聳肩。


    指望左衛將軍開竅,看來不可能了。


    李重潤離開畫舫後,太平公主在房間內的紗幔裏走了出來,看著發呆的茗憐打趣的問道:“小妮子這是動情了?”


    說話間,太平公主嘴裏念著李重潤寫下的詩句“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沒想到我這侄兒還是個癡情的種。”太平公主說完話笑了笑,走到茗憐的麵前,掐了掐後者精致的嫩臉:“若是對潤兒有心思,就主動點,你這身子不也是留給他的嗎?”


    “奴婢不敢。”茗憐聞言驚恐,馬上要跪在地上的身體一把被太平公主拽住,“武家、李家那幾個小子看起來還不如潤兒體貼,那武崇訓、李隆基幾個人,或者還真搶不過潤兒,你覺得呢?”


    還未等茗憐說話,太平公主繞到她的麵前,打趣的問道:“難不成你想嫁給武三思那個老東西?哈哈哈”


    說完話,太平公主大笑起來,手上拽著茗憐的力道變得大了許多,茗憐愣是忍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手中畫像還未徹底幹了墨跡,李重潤沒敢卷起來。


    就這樣撐著一幅畫,李重潤的馬車一路來到樂和坊的工匠家裏。


    正在吃著燒豆腐的工匠眼前一亮,可算來活了。


    李重潤上一次請他做的那副門簾,給的價錢很高,哪怕他再三推辭,還是“被迫”收下了銀兩。


    為殿下做事,還有那麽多錢可拿,工匠對做門簾自然是喜歡的。


    “殿下!”工匠行禮。


    “嗯,你吃你的,畫我放在這裏,明天正午有人來取!”李重潤沒有打擾別人吃飯的意思。


    馬車又離開了樂和坊,迴到王府,離宵禁都還有段時間,畫畫地圖,寫寫玻璃的燒製手法細節,李重潤充實的一天就結束了。


    隻是畫舫上衝擊性畫麵太多,做了一些奇怪的夢。夢裏那人隻是與茗憐有幾分相似,卻主動萬分。


    晨光微熹,鳥雀歡鳴,晨風搖曳了王府裏的小樹,啟明星在無雲天空閃耀。


    李重潤起得很早,比左衛將軍還早。


    當一個人非常喜歡自己的生活時,他會覺得自己多睡一秒都是在浪費時間。


    李重潤覺得現在這被人愛戴,每一天都充滿了新“驚喜”的生活,確實還不錯。


    比前世拿著鍵盤為他人族譜增增減減的有意思多了。


    左衛將軍沒再遮掩,將他晨練的武功給李重潤大大方方的看了。


    天再明些時,李重潤去給韋香兒請安,帶著些許困意,韋香兒隔著房門寵溺的應了聲好。


    在膳堂三人都吃過早食,李重潤離開後,韋香兒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潤兒昨夜見了什麽壞女人,迴來時一身的脂粉香氣……”


    身邊的丫鬟不敢應聲,韋香兒再次呢喃的說道:“現在潤兒要做的事情有點多,會不會貪多嚼不爛啊,哎……讓他做吧,有些事情現在不做,以後可能就沒有機會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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