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小心——」


    如琴弦撥動般的男子低喊聲由遠而近,一道玉色身影掠空而至,翩若驚鴻,矯似遊龍,精壯身軀昂然而立,救難於舉手之間。


    以為會被馬車迎麵撞上的洪雪萍落入一具充滿陽剛味的男性胸膛,她臉色白得透明,驚出一身冷汗,瞬間的驚恐和麵臨死亡的慌張讓她嚇壞了,她的背幾乎濕透,染在衣服上的熏香和著汗水微微沁出,一股誘人的濃香隨即飄散四周。


    她怕死,更怕死不了成殘,她如今最大的優勢是貌美如花,以及日漸長成的豐潤嬌胴,她可以沒有驚世的聰明才智,卻不能少了女人傲然於世的美麗。


    「姑娘,你沒嚇著吧?沒事了,你可以睜開眼了,不用害怕,我救了你,你沒傷著。」


    好聽的年輕男子聲音讓餘悸猶存的洪雪萍緩緩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還不知羞恥地掛在人家身上,一雙潤白玉手緊緊捉住對方雲紋織錦暗繡赤蟒衣襟不放,雙腮立即飛紅。


    等等,赤蟒?


    皇家龍子龍孫以龍形紋為尊貴,蟒紋則多為公侯之家,難道他是勳貴世族的子弟?


    洪雪萍心一動,即使是剛才與死亡擦身而過,她想的仍是如何攀上高枝,嫁入富貴窩,讓自己越過越好,她不放過任何一個能攀權附貴的機會。


    「謝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隻得以身相許,她在心中接下一句老掉牙的台詞。


    螓首一抬,四目相對,男子驚豔的神情落入洪雪萍眼中,她更加得意地賣弄女性資本,眼波兒一勾含羞帶怯。


    「你……呃,沒事就好,不必多禮……」男子無措地紅了耳根,舉止慌亂得有如情竇初開的小夥子。


    「不知公子姓何名誰,家居何處,大恩不敢不言謝,日後定當攜禮上門答謝。」她羞答答的低眉垂目,露出一小截瑩白雪頸,薄汗微沁,襯得脖子修長優美,晶瑩剔透。


    望著那雪白美景,他喉頭上下滾動,咽了咽唾沫。「姑娘有禮了,在下姓管名元書,家住京城,高盛侯之子,此行是為尋兄長而來,你若有事要在下幫忙,可至巡撫衙門。」


    「高盛侯……」真是不錯,因禍得福釣到大魚。


    洪雪萍立即被「高盛侯」的名頭迷了心眼,顧不得是嫡出、庶出,她隻知撞上大運了,有了更好的目標,誰還要小小的地方官之子,表哥丁立熙毫不遲疑地被她拋在腦後。


    「怎麽了,表妹,發生了什麽事?」結完帳的丁立熙一出了店門,看到一臉羞澀的表妹與陌生男子甚為親密的交談,頓時心下不悅,醋勁大發,一把將表妹扯至身側。


    洪雪萍眼底厭惡之情一閃而過,她假意受驚地紅了眼眶。「表哥,好……好可怕,我剛剛差點被馬車撞了,幸好管公子臨危不亂,見義勇為,及時將我從馬蹄下解救出來。」


    「什麽,你差點被撞?!」他大驚失色。


    「還好有驚無險,不然你就看不到我了。」她狀似無意地往朝看她看傻眼的管元書嫣然一笑。


    「是嗎?那多謝管公子了,我們還有事,告辭。」丁立熙看到那男人的目光,在女人堆中打滾許久的他哪會不了解這是何意,更是不悅,甚為無禮地帶著人就走,不容許兩人多談地將表妹推上自家馬車。


    洪雪萍發生了些什麽事,遠在別莊的裘希梅自然不知,且正「享受」著管元善的親手照料。


    「當自己是鐵打的身子嗎?看到別人有難一心救助,怎麽不估量估量自身的能力承不承受得起,救人是好事,可也不能賠上自個兒,瞧你這迴多驚險,嚇出我一身冷汗……」管元善擰眉輕斥。


    依照裘希梅的方法,管元善以巡撫大人的身分發出命令,讓村裏將發熱、上吐下瀉、高燒不退、身泛紅斑的病人一律集中在某一處,由官府的人派人上門送藥,統一醫治。


    沒有得病的人家也不能輕忽,家裏家外、村頭村尾都灑上煮過的醋水和石灰,溝渠要疏通,居家環境不能有汙水,死雞病豬要嘛燒毀,要不就地掩埋,不得有病死牲畜流出。


    一番大力整頓後,有可能動搖國本的瘟疫被控製住了,僅有初初發病的幾個村子死了百來人,大部分人因為藥來得及時而獲救,一發不可收拾的疫情因此不致大規模蔓延,免去上萬人屍堆成山的悲慘。


    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疫疾中,裘希梅因緣際會地救下愛四處遊曆的禮國公房伏臨,他是不幸中的大幸撿迴一條命,適時得到醫治,又有齊全的藥材,被狠狠折騰了一迴的身子漸漸康複。


    可是就在房伏臨有所好轉之際,照顧病人的裘希梅反而染上瘟疫病倒了,因為她是第一個接近馬車的人,並親自扶已失去行動能力的房伏臨進入全麵封鎖的屋子。


    近身的接觸,又是唯一的照料者,該是那時傳染上的,隻是她並不在意,以為喝了防範的湯藥自會沒事,上一迴瘟疫的爆發她並未染疫,是少數存活下來的幸運兒。


    可是她沒想過她的重生改變所認知的一切,原本死於瘟疫的弟妹健康活潑的活著,家家戶戶掛白幡的哀戚並未發生,她還認識重生前沒見過的管元善和杭氏,以及諸位逗趣、有才幹的幕僚同儕,甚至不再是備受冷落的丁府長媳。


    她的世界顛覆性的轉變,大變動的脫出掌控,令她有時不禁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我可不可以不要吃藥,好苦。」滿嘴苦澀的裘希梅吐了吐舌,痩了一圈的巴掌臉皺成一團。


    「不行。」難得看她展露小女兒嬌態,故作嚴肅的管元善板起臉,嚴厲要求她要把藥喝完,一滴也不準剩。


    「可是真的很苦,我的舌頭都發麻了,嚐不出味道。」病中的她顯得特別嬌弱,消減了一些頰肉,顯得杏眸更大,明亮燦然,水盈盈地宛如兩泓秋水,未語先有情。


    「真的苦?我瞧瞧你的丁香小舌還麻不麻……」管元善作勢要撬開她的嘴巴,親身以口試她嘴裏的苦味。


    見到近在眼前的麵龐,香腮羞紅地往後避開,她慌得心口狂跳。「不麻,不麻了,就是苦而已。」


    他眼底泛笑,語帶寵溺。「哪有不苦的藥,良藥苦口,服了藥,身子才好得快,苦不苦倒在其次。」


    「我覺得我已經好很多了,應該不用……」裘希梅討價還價的不想吃藥,這些天她前前後後不知服下多少湯藥,但在一雙黑幽幽的瞳眸注視下,她的頭越垂越低,聲若蚊鳴,好像做了錯事的孩子。


    「瞧你,還好意思說自己好了,病殃殃的模樣想說服誰?即使是希蘭、希竹也不敢喊苦的乖乖喝下,十分乖巧聽話,身為長姊的你還不及一雙弟妹。」他取笑她沒做好榜樣。


    「他們還好吧?有沒有哭著鬧著要找姊姊?打他倆出生後就沒離開過我一日。」她隻覺得對不起他們,沒能好好的照顧,這一病就拖了好些時日,不知該慌成什麽樣子了。


    掐指一算,加上看顧禮國公的日子,她竟有十日未見弟妹。


    「現在才想起那兩隻小的,未免太不用心了,放心,他們過得比你還好,每天被我娘帶著四處玩,你若想見他們就快點把藥喝完,把身體養好了自然不會過了病氣。」他以她最在意的弟妹為餌,哄她喝藥。


    管元善無微不至的體貼讓裘希梅十分窩心,感動於他的細心關懷,心口有著她不敢承認的深深眷戀,她戀慕著此時單純的相處。


    沒有家世,沒有門戶之別,簡簡單單的兩個人相對,不言可明的情意流轉在周圍。


    「你犯不著用哄孩子的語氣哄我吃藥,我真的會喝,隻是等一下,等藥沒那麽燙嘴時我再喝。」她沒發覺她不自覺地向他撒嬌,嗓音輕柔得好似水一般。


    他輕笑。「藥涼了更苦。」


    「……你好惡毒。」她不滿地嘟起嘴,看著一碗熱氣漸消的黑濃湯藥,清楚地感覺到黃蓮的苦衝向喉間。


    唉,為什麽藥一定要這麽苦,醫書上隻教人如何配藥解毒,怎麽沒寫要怎麽把苦藥變甜呢。


    「要我喂你嗎?希兒。」坐上床榻的管元善笑得不懷好意,深邃的雙眸望向她殷紅丹唇。


    這凝視莫名讓她心亂不已,慌得有些不自在。「管二哥,你坐太近了……」她全身好熱,快燒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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