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二公子是不是犯傻了,他怎麽耐得住性子一動也不動地看人作畫,我們該不該請個大夫來瞧瞧?」有病要及早醫治,拖到藥石罔然就晚了,夫人她……


    一想到「和善親切」的侯爺夫人,莫曉生硬生生的打了個冷顫,麵露懼意,額頭還冒出汗來。


    文師爺瞧著不遠處的兩人,眉頭不由得一蹙。「是有點不對勁,不過你敢當著二公子的麵說他病得很嚴重嗎?」


    「這……」看似好商量的大人跟他娘一樣是惡鬼級的,惹不起呀!


    「不打緊,病著病著就好了,兩個人看起來挺登對的。」另一位幕僚樓西園唯恐天下不亂的說起風涼話。


    「登對?!」


    所有人都抽了口氣,後腦杓直發麻,牙根隱隱發疼,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的巡撫大人。


    可是視線一落在作畫的畫師身上,那清雅飄逸的秀麗玉顏,鑲著琉璃珠子般的水瞳,遠山為眉,不抹而黛,鼻若瑤柱,挺俏無瑕,朱唇含丹,水潤豐盈,好個美人兒。


    喲,好像還真的挺配的?


    「姊姊,你可以出屋子了嗎?」早慧的裘希蘭一臉憂心的扶著姊姊的手,小聲的問。


    看她人小鬼大的模樣,裘希梅不由得好笑的笑出聲。「病久了也要出來走動走動,不然府裏的人就要疑心大夫的醫術不佳,又要給姊姊喝很多苦得要命的藥了。」


    那些藥不會致命,隻是多了幾種傷身的藥材,她們也真長了本事,連大夫也能收買,直接在藥包裏加料。


    為了不到三年後那場死了無數百姓的瘟疫,裘希梅特意讓人去尋了幾本醫書來,她一有閑暇便埋首書中,鑽研用藥、配藥,也嚐試著去辨別藥材與其藥性。


    若說當個大夫還不夠格,她不會診脈,不過醫書看多了,一些簡單的病像頭痛、胸悶、風寒這種也能自個配藥,不用假手他人。


    可是一遇到攸關生死的大病她就沒轍了,真要生了重病,半路出師的她隻敢配藥給自個兒服用。


    其實她專注的是瘟疫的療方,雖然她重生前已成功找出抑製瘟疫的方法,可她覺得不盡完善,還能做得更好、更有療效,還將一日三服的湯藥製成便於攜帶的丹丸。


    裘希梅始終耿耿於懷未能救迴弟妹,重生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收集藥材,即使此事還要許多年後才會發生,但寧可有備無患也不願事到臨頭再來措手不及,錯失救助的最佳時機。


    世事難以預料,非人力所能及,例如前一世她根本沒遇過像管元善這般厚顏無恥的賴皮漢,有很多她沒見過的人陸陸續續出現,幾乎將她所知的命運扭轉成不可預期的未知。


    她很不安,似乎有些事悄悄地變了,而她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因此她藏在床頭底下的雙層紅漆小匣裏,下層是銀票和三十幾兩碎銀,上麵一層則放著各式傷風、頭痛等藥丸的小瓶子,一排十隻白瓷瓶,共兩排二十隻。


    靠山,山倒;靠水,水枯。唯有靠自己才萬無一失。


    「不吃藥,很苦。」吃過苦藥的裘希竹小臉一皺的吐吐舌,那嘴裏的苦味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是呀,藥很苦的,姊姊就是不想吃藥才走出那滿是藥味的屋子,讓其他人曉得姊姊好得差不多了。」藥是三分毒,就算不服,光聞那味兒,胃口也開不了。


    她現在每隔兩、三天出府一次,管元善明知她不用午膳卻總變著花樣弄來各種糕餅和湯食,說是待客之道,逼著她非吃不可,把她喂養地臉頰豐潤,氣色鮮活,讓長了點肉的她無法再以生病為由裝出病懨懨的模樣欺瞞丁府上下。


    有誰看過生了病的人還胖了的,根本唬不了人。


    「姊姊,這樣我們要去見眼睛往上吊,很兇又愛罵人的婆婆嗎?我不喜歡她。」裘希蘭嘟起小嘴。那是她最最討厭的人。


    眼睛往上吊,又兇又愛罵人的婆婆……她在心裏一歎,笑得苦澀。「沒關係,你不用喜歡她,當她是蔫了的黃花,今兒個是除夕,府裏的人都要聚在正廳團圓,我們不能不去。」這是最後一次了,算是離別前的團聚。


    「喔,那我忍耐一下,不會和她吵架讓姊姊讓做人。」哼!不過是一個晚上嘛,她能忍。


    「希蘭……」她失笑,但心底也湧上一股心疼。


    她的妹妹呀,太懂事了,讓她不忍心她再受丁家人的苛待,嫌貧愛富的婆婆性子尖酸刻薄,見人窮便口無遮攔挖苦幾句,全然不給人留顏麵,也無當人長輩的風度。


    「姊姊,你放心,我會很乖的,乖乖地吃完這頓飯,以後我也會照顧姊姊。」


    姊姊當人媳婦很辛苦,她不可以給姊姊惹麻煩。


    「我也乖,姊姊。」不明就理的裘希竹也湊興地往前一擠,八顆潔白的小米牙笑得好開心。


    「好,你們都乖,過兩天姊姊買糖給你們吃。」裘希梅蹲下身,動容地一手抱著一個摟住貼心的弟妹。


    「姊,我想爹,我想娘了,他們不知道好不好……」裘希蘭抽著鼻子,忍著不哭出聲。


    「想爹,想娘,好想好想……」裘希竹也是。


    「我也想,可是……有姊姊陪著你們呀,爹有娘陪著,不用擔心,他們現在一定在笑我們哭鼻子,大過年了還哭哭啼啼,不象話。」她用力摟緊世上最親的兩個人,眼淚往肚裏吞。


    她想到去年的除夕,他們一家五口人坐在廳裏,妹妹穿著一身嫣紅夾襖,鑲兔毛小襖褲,頭上紮了兩根小辮子,一支流蘇珠花插在發辮間,可愛又俏皮的直晃。


    弟弟是海棠紅的大棉襖,一雙羊毛小靴,奶嬤嬤捉弄地給他了綁了根衝天辮,他儍乎乎地樂得直笑。


    爹和娘相視一笑,將最肥的兩根雞腿夾到弟弟妹妹的碗裏,又挑出雞肚下的嫩肉放入她碗中,一家人學著北方人的圍爐,說說笑笑地吃起餃子、醋溜大白菜,看誰咬到包在餃子內的銅板,這一年就會過得順順利利的。


    最後希蘭、希竹睡著了,沒跟著守夜,娘抱著他們迴屋睡覺,隻有她和爹相對品著茶,等著夜一寸一寸的流逝,迎來新年的鞭炮聲。


    她記得爹當時略帶感慨的說,可惜她不是男兒身,否則以她的聰慧好學必能考上狀元,就算傾盡身家也要培育她成材,不讓大伯母瞧不出庶出的子孫,他們的才能不輸嫡出。


    說著說著,爹心事重重地喝起酒,語焉不詳地說著今後要吃點苦了,他想辭了學士府的差事。


    那時她想,王啟王大學士對人很好呀,是個見人就笑的老好人,為什麽爹不做學士府的謀士了?


    隻是她沒機會問出口,因為爹醉了,而她也永遠沒機會問,幾個月後爹帶娘到廟裏拜觀音,迴程的途中,拉車的馬兒不知被什麽嚇到忽然發狂,前蹄一揚往前狂奔,整輛馬車因而失控翻覆。


    娘當時懷著五個月的身孕,一屍兩命,爹雖然一息尚存,但拖了三天也去了,臨終前艱澀地囑咐她要照顧好弟妹,以及把一口木匣子埋入地底,永世不得挖開。


    「嗯!我不哭,娘最壞了,搶我的糖渣渣。」裘希蘭抹抹眼淚,她要歡歡喜喜的,明兒個給爹娘上香。


    「希蘭最乖了,過兩天姊姊帶你到街上逛逛,啊!希竹也乖,給你買糖葫蘆和雪片糕。」這兩個小的也悶壞了,該帶他們出去透透氣,門風不正的丁府不利幼兒成長。


    握著軟軟的小手,一手牽一個的裘希梅更加下定決心,她一定要離開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丁府,她的弟弟妹妹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她要將他們帶離這個汙穢地。


    姊弟三人手牽手來到正廳門口,要入廳才將手鬆開,兩個天真可愛的五歲娃兒長得一模一樣,穿得也一模一樣,都乖巧溫順地跟著姊姊後頭。


    由於男女是分桌入席,以十六扇雞翅木香茅耕作圖屏風隔開成兩處,男人一邊,女眷一邊,但因為希蘭、希竹還小,所以和裘希梅坐一桌。


    丁家人口旺盛,從丁旺海這一代分家後,成為家主的丁旺海有一妻四妾,正室魯氏隻出嫡長子丁立熙。


    陶姨娘生了庶三子立風,庶長女思媛;胡姨娘生庶次子立行;葉姨娘有一女思盼,為庶次女;年僅十七的水姨娘才過門不到一年,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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