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風的心被悔恨、自責和悲慟的洪流淹沒,他輕柔地將光劍化作一道流光,小心翼翼收入背包。


    不停地為雷尼灌下生命藥劑,空瓶一個個滾落在血水中,卻無法愈合那道在心髒位置的可怕傷口。


    治愈藥劑的效力隻對活體有效,這殘酷的真理他比誰都清楚,可就是不肯接受。他甚至用盡了安德魯贈予的雷米援助,那本是為保命而留的珍貴之物,隻為了能再次感受到她的心跳。


    然而,那雙清澈靈動的紅瞳依舊閉合。洛長風背包中的最後一瓶藥劑也已耗盡,他用雙手緊緊抱著雷尼,試圖留住她身上僅存的餘溫。


    她臨終前的遺言,不斷在洛長風的腦海中迴響。他們共同度過的短暫時光,也如走馬燈般一幕幕閃過。


    “為什麽,為什麽我沒有察覺幹擾發射器的丟失?為什麽在行動前不用靜心咒和青蓮劍心決…”


    “你怎地這麽傻,看見我被控製,應該趕緊逃走,找別人幫忙才對…”


    “不是說好了這次戰爭結束後,你要晉升為中階騎士,請我們歡聚一堂共享美食嗎?你的媽媽…還在等你迴家啊!”


    洛長風的心沉入了萬丈深淵,他懷著萬般不舍,終於接受了雷尼的離去。盡管這是羅特斯操控精神的結果,但他仍舊無法原諒自己。


    在無盡的自責和悲傷中,他的內景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也正是此時,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現在其眼前。


    “絕望的滋味如何?”


    沉重而威嚴的聲音令洛長風抬起頭,泛紅的雙眼直視眼前鬼神,一眼便認出這就是卡讚,關於他的傳說和畫像,一直在阿拉德大陸各地流傳。


    卡讚的臉上不夾雜半分感情,猩紅雙眼中似有幾許惆悵,“親手殺死曾經並肩的戰友,此情此景,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曾經也有一個蠢貨,被蒙蔽雙眼而對我刀兵相向。而你,和他一樣愚鈍,竟因一時大意中了精神操控,直至殺死她,才看清殘酷的現實。”


    “閉嘴!”洛長風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怎麽?妄圖憑汝三尺微命,挑戰我的威嚴?”


    卡讚一副不屑的樣子,悠然開口:“拋棄無用的劍道吧,使用我賜予你的力量,向那隻章魚怪複仇。或者,你可以讓我附體。”


    “我保證將它殺掉,代價嘛,死亡而已...與其窩囊的活著,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死去,至少到了黃泉之下,你還有臉見那個女人。”


    洛長風不由攥緊雙拳,眼中充滿殺意:“此仇不報,難平我心頭之恨。但,容不得你來插手!”


    “哈哈哈...”


    卡讚仰頭大笑,“就憑你那微末的實力?癡人說夢!”


    說罷,他釋放出滔天血氣,竟將整個內景世界染紅,天空中熾烈的大日也變成一輪血色殘陽,湛藍的魔力大海也化作腥臭血海,甚至還能看到殘屍在當中沉浮。


    這便是鬼神之力,卡讚要讓這個凡人看清現實,力量間的差距乃是天塹鴻溝難以逾越。


    “多麽可悲的人類,連虛幻與真實都無法看清。”


    就在這時,又一道聲音響起,血色蒼穹中,羅特斯的虛影緩緩顯化,那龐大的身軀甚至遮住了血日和天上宮闕。


    它漠然俯視下方的人類與鬼神:“現在是否後悔?倘若沒有不自量力的挑戰我,你們所有人都能活著。”


    “吾本與爾等無冤無仇,一切的作為,不過隻是為了生存。可你們卻步步緊逼,先斷我水源,又絕我退路,隻能殊死一搏,操控這頭巨獸迴歸大海。”


    “而你,便是造就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所以今日,必須對你施以懲戒,這個女人的死亡隻是開始。接下來,我會讓你親眼目睹,剩下的那幾人是怎樣被抹殺!”


    這番話可謂是觸犯了洛長風心中的逆鱗,與隊友共同冒險的點點滴滴於腦海中浮現。昔日暗黑雷鳴廢墟,他沒能阻止諾拉赴死。


    今日,又在使徒的操控下,誤殺了雷尼。對方竟還敢當著他的麵,叫囂著要殺死剩下的隊友,豈能允許?


    “羅特斯…”


    洛長風咬牙切齒,手中寒芒閃爍,喚出天之驅逐者光劍,“便是將你挫骨揚灰,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說罷,他調動內景魔力,連接自身全部氣血,引動天頂宮闕降下萬丈雷霆,盡數匯聚於光劍之上。


    “都給我滾出去!”


    洛長風震聲怒喝,一劍斬出茫茫雷海,把卡讚和羅特斯虛影淹沒撕碎。在這方世界中,他才是主宰者。劍斬虛影,內景天地恢複如初。


    與此同時,真實世界的洛長風也站起身來,周遭景象再度變換,他抬頭與前方羅特斯對視,赫然已至宮殿內部。


    洛長風可以肯定,這絕非使徒真身,卻也是至關重要的分身或精神念體。


    嗡——


    他身綻雷光,死死盯著怪物,殺意攀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心中默念青蓮劍心決,修為再次暴漲。


    下一刻,洛長風化作閃電瞬間來到羅特斯身前,對方早有防備,豎條巨大觸手破土而出。


    “斬!”


    洛長風一劍將那觸手對半砍開,並以之為踏板,借力躍至怪物頭頂,頃刻匯聚魔力氣血爆發一式劍出無歸。


    錚!


    在青蓮劍心訣的加持下,此招更加淩厲,無我劍氣應聲斬出,速度快到讓羅特斯幾乎沒能反應過來,可他的防禦力實在太強,即便結結實實吃下這一劍,也不過受了些許皮外傷。


    緊接著,它憑空召喚數道水柱,從四麵八方圍剿敵人。奈何洛長風速度太快,不但可以在水柱中從容穿梭,還能接連施展劍氣還擊。


    那羅特斯也非等閑之輩,短短不到半分鍾時間,就適應了洛長風的閃電極速,一條條觸手破土而出,預判其攻擊方位提前防禦反攻。


    雙方打得上天入地你來我往,一者劍氣不能破防,二者攻擊很難命中目標,局麵一時竟有些僵持。


    在他們交戰的宮殿外,阿甘左正與數十隻長相奇特的海族生物交戰,它們是羅特斯曾經的部下,如今被其以強大的精神念力投影出來。


    每隻怪物都擁有碾壓普通覺醒者的強悍實力,但在劍聖眼前,它們掀不起風浪。那銳不可當的巨型劍氣,連海族以防禦力著稱的幾隻海怪也吃不消。


    凡敢硬憾者,不出三劍必破防。它們本是奉羅特斯之命,前來圍剿洛長風等人,卻不曾想剛要行動時,阿甘左從天而降。


    他一向沉默寡言,對這些怪物亦無需廢話,提劍便是砍。此時此刻,他完美詮釋了巨劍達人這一稱號。


    狂放不羈的劍法,霸道無匹的劍意,再配上橫掃千軍的破軍劍氣,從戰鬥開始就壓著所有海怪打,勢如破竹般斬殺一隻隻怪物。


    看著身旁不斷伏誅的同族,剩餘的怪物們亡魂皆冒,深深感受到這個人類的強大,腦海中再無交戰的想法,開始四散逃避。


    “不必浪費時間!”


    隻聽阿甘左一聲大喝,揮手召喚24把武器旋轉擴散,頃刻結成劍陣,將所有怪物籠罩。


    極-鬼劍術——暴風式!


    下一刻,劍聖化作流光在陣中極速穿梭,足足25次斬擊後,天空中墜下一堆碎肉,實力最強的三隻海怪也元氣大傷,望著步步逼近的人類瑟瑟發抖。


    “休得猖狂!”


    突然,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戰場被陣陣浪潮淹沒。待阿甘左轉過身時,已然身處海底,眼前正是碩大無朋的羅特斯。


    “幻象之軀?”他漠然開口。


    “是又如何?”


    羅特斯輕蔑一笑:“忽略精神與靈魂修行的人類,今日便讓你開開眼,在這片精神構築的世界中,你有幸得見我全盛姿態的些許風采。”


    阿甘左輕輕擦拭劍身,“想必隻需將你斬殺,西嵐他們就會輕鬆很多。”


    “憑你一人,也妄圖對抗我的精神力?哈哈...”


    羅特斯忍不住大笑:“和那個毛頭小子一樣,不知天高地厚,都將在這場噩夢中敗亡!”


    隨著它話音落下,一道道巨大觸手從天上地下齊齊殺至,同時還伴有無數高壓水球激射而出。


    “我早已領略過噩夢...”


    阿甘左眼中閃過一絲悲傷,旋即化作淩冽殺意。似是動了真怒般,在戰場縱橫來去,畢生所學劍法盡數展現,誓要斬殺這道精神念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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