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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梁向儉有些無奈地放下了碗筷,一邊剔牙一邊說道:“魏博秋狗運倒是不錯,中箭負傷居然沒事,現在又活蹦亂跳了,真是讓人掃興。”


    這裏是阿穆爾河出海口的廟街縣,地廣人稀、縣域廣闊,設縣兩年來,人口勉強增加到了7700餘人,在阿穆爾河一帶已經是了不得的繁華之所了。這裏聚集了阿穆爾河下遊的各類“精英”:有皮匠、有裁縫(縫製魚皮出身)、有獵人、有郎中、有馴馬人、有養蜂人、有采參客,當然更有淘金客。總之這裏匯集了一切美好的東西,生活也遠較附近方圓數百裏內其他地區要舒適得多,各類生活用品也較為豐富,農業產出更是比較可觀,加之又是河港同時還是海港,東岸人又著力開發,發展不起來才叫人奇怪呢!


    梁向儉此番前來這裏,為的就是押運一批糧草過來,畢竟常開勝率領的東岸軍隊這一年多來一直在伯力寨一帶修砌城牆、開辟荒地、疏浚河道、建設炮台,一副大幹一場的樣子。這時間長了,物資的消耗自然不是一個小數目,而這些物資嘛,光靠當地的山丹人自然是不足支持的了,其大部分供應還是要靠後方的黑水、大泊二縣,甚至有些糧食還要從山東起運,並不容易。不過好在東岸人有方便廉價的水運優勢,這一點是隻能走陸路的清廷所無法比擬的,同時這也意味著清廷無法在黑龍江一帶聚集大量的兵力——因為後勤物資方麵的短板。


    雄心勃勃的常開勝也正是看穿了清廷在這一點上劣勢,因此毫不把對方放在眼裏,不斷出動大隊人馬掃蕩依附滿清博格德汗的部落,同時又施以小恩小惠將一些牆頭草部落吸引過來,然後安置到阿穆爾河更下遊的己方控製區內,並最終消化控製。


    常開勝樂觀地預計,在明年開過春後,阿穆爾河兩岸將再也沒有任何一家敢於明麵上依附滿清的部落。這些部落在苦寒之地艱難圖存,最是現實不過的。既然博格德汗無法保護他們,那麽便投了“黃衣汗”又如何?這樣至少大家都能活下去。


    而在1654年春末夏初,常開勝還將率領已經整訓年餘的部隊沿河大舉南下,建立寨堡。屯駐守兵,一點點蠶食滿清的控製區、一點點壓縮他們的活動空間。反正以滿清駐寧古塔的沙爾虎達部那稀少的兵力,肯定是無法對他們造成威脅的,至於說從南方調兵,則可能性不大。更別提開春冰雪融化後爛得一逼的北滿大地了。那片蠻荒之地上令人蛋疼的交通條件,足以讓任何一支後勤運輸部隊望而生畏。反觀東岸人,黑龍江、烏蘇裏江、鬆花江是他們天然的運輸通道,水運那極高的運輸效率,足以讓常開勝的部隊機動性大增,同時也能靠堆物資堆死清軍,兩者之間簡直沒法比,清軍麵臨著戰略和戰術層麵的雙重劣勢。


    而前方準備打仗,後方自然不能拖後腿出問題了。由於廟街縣的縣長王世傳還帶著黑龍江保安團(已擴充至二千人)在前方屯駐,防備清軍的異動——雖然可能性已經不大了——那麽後方的縣政自然是疏於管理了。雖然也有一些佐貳官員在處理日常事務,但邵樹德還是不太放心,因此就讓梁向儉臨時代管一陣子廟街縣的縣務,別讓這裏出什麽岔子。


    因此,梁向儉在7月份從元山津返迴黑水港後,隻待了短短一個多月,處理了一下積壓的事務,然後便籌集了一批物資(主要是軍火、糧食和建築材料),乘船來到了相較黑水港來說很是寒酸的廟街港。


    運送貨物前來的船隻基本都是中型漁船(150噸級,如今已經增加到了45艘。隸屬於新成立的黑水漁業公司),另外還有4艘本土“補貼”的捕鯨船(臨時客串一把貨船)。這些船隻此刻都下錨停泊在煙波浩渺的阿穆爾河河麵上,依次等待靠岸卸貨。船長們無聊而又焦急地站在船頭閑聊,聊的內容多半是10月份從千島群島近海南下蝦夷地的秋刀魚漁汛。這對他們來說可是一年中的大事件,大夥兒的工資、提成以及所謂的年終獎夠不夠高,可就看這一錘子買賣了。


    梁向儉在縣政府裏吃完一頓還算豐盛的午餐後,本來心滿意足的他被突然得到的來自元山津的消息給弄得心煩意亂。於是乎,下午去山裏打獵的興致也沒了,考慮到出發時日已經不短。再等半個月阿穆爾河下遊的河麵上就將出現一些細碎的浮冰——雖然不礙航行,但總不是個事——於是梁大常委便打算先行乘坐“庫頁之鷹”蒸汽機帆船返迴黑水港,主持入冬前的一係列工作。


    “庫頁之鷹”號停泊在廟街港最好的一段碼頭泊位上,此時桅杆頂上的旗幟正被西風吹得唿啦啦做響。遵照梁向儉的命令,船長已經在頂桅上升起了醒目的起航旗,船隻鍋爐也已經生火增溫,水手們不急不緩地在甲板上忙碌著,做好出航前的最後一點準備工作。


    風越來越大,河口處寬闊的河麵在大風的吹拂下卷起了墨綠色的波濤,其起伏之勢雖然不如外海,但也相差不大了。一些劃著樺皮舟的山丹人一邊啃吃著熏大馬哈魚脊肉,一邊大聲向船上的水手們兜售著商品,他們的商品多是本地特產,也深受水手們歡迎,比如幾張優質毛皮、比如一把金砂、比如一些製造興奮劑的原料(即鹿茸,山丹人認為東岸人買這些迴去是為了製作興奮劑)等等。梁向儉看著甚是有趣,不過考慮到時間不早了,而且河麵上風也越來越大,再不走可能會有危險,於是隻能讓水手們將這些土人驅走了事。


    起航的汽笛聲終於大聲鳴放了起來,“庫頁之鷹”號在最後裝載了一批牲畜後,開始緩緩轉向,離開了碼頭泊位,朝阿穆爾河中心航道駛去。由於河麵上風太大,船長將帆桁大幅度轉動,隻利用了側風航行,這使得船隻的速度維持在一個不快不慢的程度上,這對於穿行淺灘暗礁密布的阿穆爾河河口至關重要。


    “魏博秋這廝竟然在元山津還收編了七百餘朝鮮降兵,尼瑪連棒子這種稀爛貨色都收編,老魏也真是急眼了。”梁向儉坐在船長室內,拍打著桌麵上的一封信紙,自言自語道:“七百多人加上原本六百多清軍降兵,要是再給他招募一些日本浪人或山丹人,邵樹德給的獨立第一守備大隊的番號就滿員了。有了這些人,魏博秋這廝還不在蝦夷地鬧翻天啊?鬆前藩估計會被他敲打敲打,日本沿海不知道老魏會不會去呢?估計還不敢,一是手下軍隊戰力太爛,二嘛這種重要事情暫時他還不敢造次的。不過老子得盯著他,可不能讓他鑽了空子損害國家利益。”


    而在想到魏博秋手下兵力再度膨脹的時候,梁向儉卻陡然發現自己手裏竟然隻有一支約兩百人的黑水民兵隊伍——至於黑水守備隊嘛,他還無權管轄——這比起魏副司令來,果然是差了一籌。這麽一想,梁向儉頓時渾身不自在了起來,打算一迴到黑水就著手擴大縣民兵隊伍,增強手頭的實力。煙台的邵總司令不是在號召各縣“多多建立預備役部隊,為正規軍提供優質兵源”嘛,咱老梁就這麽辦了,就以震懾、清理周邊不服管教的山丹土人為理由,擴編黑水保安團的兵額,省得將來魏博秋有異心時無力鉗製。嗯,博格丹這個阿爾巴尼亞人來黑水也有些年頭了,能力不錯,又和奧斯曼人打過多年仗,經驗豐富,由他來整訓民兵隊伍,應當會很不錯。


    當然了,兵源的來源其實很多,比如這兩年來黑龍江戰區司令常開勝就在伯力寨一帶俘獲了大量清軍俘虜,其中既有滿蒙八旗,也有依附於滿清的土人部落民。這些人如今總數差不多已經超過三千了(其中九成以上是部落民),若是在以前,隻要梁向儉願意,分分鍾就可以把他們要迴來編成一股部隊。隻不過隨著邵樹德製定的政策的轉變,對於這類頑固分子(滿蒙八旗和部落民)也日趨嚴厲,現在煙台最新的指令是將這些人編成一個個師、團,然後流放到一些蠻荒之地去任其自生自滅——如果若幹年後這些人沒有“團滅”,那麽華夏東岸共和國也不介意再度接納他們重歸文明世界,當然他們所開辟出來的土地,自然也要被國家一並笑納了。


    “哼,少了這些降兵降將,難道老子就沒辦法了?惹急眼了,我連俄羅斯人都招募。我們好歹是文明人,他們給誰打工不是打工啊,上次那個帕夫洛夫在廟街縣裏供職,不就幹得很不錯麽。”梁向儉尋思著。現在遠東地區正處在權力交接的敏感時期,各個常委們都在想盡辦法擴充自己的實力,而邵樹德對他們壓製也隱隱有所放鬆,這無疑進一步刺激了某些人的野心,魏博秋如此,梁向儉也不外如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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