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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52年6月24日,在連續攻破了丹陽、句容兩座縣城後,老於軍事的劉國昌也沒敢在當地多耽擱,隻草草搜羅了一些物資,然後便押著大批劉海洋點名需要的說書人、手工業者、底層讀書人、郎中等職業者,抓緊時間撤迴了西津古渡。


    而在此期間,南京方向沒有任何清軍過來,也許是劉國昌攻打句容的舉動迷惑了他們,以為黃衣賊要大舉進犯南京,因此一個個都在家裏嚴陣以待呢。可誰成想東岸人隻是虛晃一槍,然後便率軍帶著戰利品撤迴了長江邊的西津渡,清軍在內地兵力的空虛程度由此可見一斑,以至於盟軍上下都在猜測清廷會不會從江西、杭州方向抽調兵力入援江南,但這種顧頭不顧腚的做法其實意義不大,江西戰場此刻麵臨著郭升(五萬餘人)、王得仁二部的壓力,杭州方麵同樣要對寧波及溫台地區保持壓力,這兩處兵力一抽調,後果委實不可預測。


    也許隻能從湖廣戰場抽調精兵強將東調江西,然後把江西的人馬調到江南?可問題是這不就是東岸人的戰略目的嗎?他們此番出征,最大的戰略目的可不就是為了減輕湖廣、四川戰場上大順和大西政權的壓力麽?大西政權太遠不去管他,中部地區的湖廣戰場上,雲集了十七八萬較為精銳的清軍,目前在和大順的戰爭中雖占據著上風,可一旦被抽調數萬人東進,這股氣勢怕是就泄了,大順政權說不定就能穩住戰線,而這顯然也是清軍難以容忍的。


    很麻煩,很難辦啊!看起來清軍怎麽選擇都很艱難,因為江南不比其他,是清廷必保之地,不能不救!否則一旦這裏打爛了,政治影響先不去說它,經濟上的負麵影響就足夠讓清廷難受許久了。


    而清廷的煩惱很顯然就是東岸人的快樂,正在西津古渡邊熱火朝天地搬運物資的盟軍士兵們臉上都喜洋洋的。跟著東朝劉總兵打仗就是爽利,每每繳獲甚多,都快來不及運了;有的人更是誇張地想著,崇明沙上麵的倉庫怕不是都已經堆滿了吧?


    從6月13日登陸的第一天起,到今天的6月24日,東岸人在一千五百餘艘大小船隻的幫助下,足足花了十幾天的時間才終於將鎮江之戰繳獲的各類物資及人員送迴了崇明沙。而在崇明沙碼頭上,東岸人甚至連海軍戰艦都動員了起來,用盡最大力量往寧波府裝運物資,此番出戰繳獲之豐由此可見一斑。


    在這十來天的時間內,從蘇州、南京兩地趕來的清軍陸續“收複”了句容、丹陽、丹徒(即鎮江府城)等縣,然後匯集兵馬,壓向了西津渡。東岸人對此夷然不懼,他們依托古渡的城牆及部分修築的臨時營寨,與大量清軍相持。城外的清軍以騎兵居多,既有滿蒙八旗,也有漢軍馬隊,總數幾有六七千人。但這又如何?騎兵有本事來攻城啊,大爺的刀早就**難耐了。


    在相持期間,劉海洋還派奧觀海的重甲步兵營及補充連、炮兵連出戰,清軍騎兵既衝不動陣,又被火炮大量殺傷,隻能怏怏而退。而在退卻之前,有清軍將領不忿地罵道“自古隻有馬上的皇帝,沒船上的皇帝”,聞聽此言的東岸諸將轟然大笑,劉海洋更是暗笑另一個時空1840年時可不就有一個“船上的皇帝”殺過來了麽,當時“馬上的皇帝”是怎麽應對的?


    不理城外清軍無力的叫囂,東岸人按照自己的節奏來行事。6月27日,全軍在西津古渡內外足足休整了三天,然後在發現城外的清軍數量稍多了一些後,劉海洋決定全軍可以拔錨起航朝下一個目標前進了。這幾天江南的日頭漸漸毒辣了起來,氣溫升高得很快,在這樣炎熱的天氣下數萬清軍在野外被東岸人調動來調動去,劉海洋想想都替對方難過,再這麽搞幾次,清軍的非戰鬥減員數目大概會大大增加吧,士氣也會跌落到穀底。


    至於下一步作戰的目標嘛,劉海洋在和諸將商議後也有了定計了,那就是位於江寧府更上遊的太平府、池州府乃至稍遠一些的廬州府和安慶府。這些同屬於江南省的府縣雖然沒東南五府那麽富裕和繁華,但在古代,也是難得的魚米之鄉了,加上兵力空虛、防守薄弱,正是劉海洋手頭這數萬盟軍發揮的絕好場所。


    而在出發前,劉海洋等人決定再耍一個小花招,即派遣阮進、洪習山二人率領數千水師官兵順江而下,到蘇州府、常州府一帶江岸邊晃蕩,做出要登陸的架勢。劉海洋囑咐他們動作一定要慢,一定要留有充分的時間讓清軍“發現”他們,以便能吸引、調動部分清軍兵力,並借此掩蓋盟軍真正的作戰意圖。


    反正這二人的部隊以水師為主,本就不甚耐戰,真正上陣的時候也派不上太大用場,因此還不如讓他們去迷惑清軍,給劉海洋等人率領的主力船隊創造良好的突襲機會呢。


    而組織三四萬大軍的作戰行動是頗為繁雜的,對物資的消耗也不是個小數目。好在大軍日常所需的糧米菜蔬可以就地籌集——事實上他們在前陣子的作戰中繳獲頗多,很多糧米吃不完都已經轉運迴崇明沙暫時存放——肉食(脂肪的補充)部分就地籌集,部分靠後方輸送;至於蛋白質的補充嘛,這就隻能靠崇明沙大量轉運而來的桶裝鹹魚了。


    這些魚以太平洋褶柔魚、秋刀魚、沙丁魚和大馬哈魚為主,乃是黑水地區曆年的積存,這次長江作戰行動,四萬大軍連續作戰了幾個月,消耗極為巨大。若不是黑水地區的捕魚船隊規模每年也都在快速擴大,也許明年開始黑水、大泊兩地冰窖內的鹹魚存量就會降低到一個很危險的警戒線了。


    除了這些食品外,作戰大量消耗的火藥、鉛子、炮彈、箭矢、燃煤也都由崇明沙轉運而來。東岸人手頭的運輸船日夜不停地從煙台、寧波、濟州等地運輸各類物資到崇明沙,然後再由部分海軍艦船(武裝運輸艦、笛型船總計6艘)並阮進、洪習山的水師轉運到前線。當然了,隨著戰鬥日趨向上遊地帶蔓延,劉海洋也在考慮把尚停在定海港的最後4艘炮艇也調過來,與已經隨軍出戰的8艘炮艇一起,利用其較快的航速,一邊轉運物資(每艘去掉必備的燃煤和補給品,可額外裝運物資50噸以上),一邊順道巡視江麵,打擊可能出現的清軍小船。


    就這樣,在大部分物資都就位後,6月28日,阮進、洪習山二人帶領部分小船(約五百餘艘)順江而下,準備到蘇州、常州一帶迷惑清軍;而盟軍主力(戰輔兵合計3萬餘人)則搭乘海軍戰艦、部分機帆運輸船以及千餘艘近海小船,在28日夜間順著從海上吹來的東南風,逆著長江水流而上,悄無聲息地朝第一個目標——太平府當塗縣殺去。


    7月6日,數量多達三萬的盟軍士兵冒著蒙蒙細雨在江邊登陸,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插當塗城下。當塗縣作為太平府的首縣,本來也是有數千人馬駐守的,隻可惜上個月黃衣賊在鎮江一帶肆虐,本地兵馬都在更上遊的蕪湖營參將的帶領下,星夜入援南京去了。可誰成想這幫黃衣賊如此狡猾,竟然虛晃一槍殺到了太平府境內了呢?


    不過這個時候再怎麽後悔也無濟於事了,入援南京的部隊短時間內不可能趕得迴來,即便勉強趕迴來也是疲軍,哪個將領敢拉他們上陣?因此,當塗縣的命運就此注定了!


    7月7日,東岸大軍隻一輪進攻,城內區區千餘清軍便四散而逃,知府、知縣等在斬殺妻女後,飲毒酒身亡,太平府的府城就此陷落。劉海洋當天夜裏就下船進了城,然後令劉國昌帶領上萬人馬搭乘船隻直取蕪湖。蕪湖縣本來有一個參將帶著數千人馬駐守,可惜此刻已經去南京頂著大太陽跑步去了(東岸人戲稱,意為清軍在野地裏被四處調動),蕪湖對於劉國昌的大軍來說根本就是不設防的,取之易如反掌。


    7月13日,當劉海洋率領的盟軍主力二萬餘人走陸路(順帶搜羅糧草、牲畜)抵達蕪湖縣城時,劉國昌的大軍早就已經再度出發去攻取西邊的繁昌縣了。那裏有些躲藏在山間的抗清武裝趁機暴動,裹挾起了數千人唿應盟軍的行動,目前張煌言已經親自帶人過去聯絡了,若是把他們收編了多多少少也是股助力。


    7月20日,盟軍主力在荻港匯合,然後迅速征發當地夫子修建城寨,並等待海軍艦船從下遊運送物資補給過來。其實他們這半個月來在太平府內的戰鬥幾乎沒什麽烈度可言(隻斃傷俘清軍3300餘人),各類軍資消耗極少,火藥、鉛子之流甚至比戰前還有所增加(因為有了繳獲),完全可以不等下遊送物資過來便繼續掃蕩周圍。但劉海洋覺得還是等一等再說,看看清軍的動向,畢竟他們的主要目標還是吸引江西、湖廣戰場上的清軍東調,若是這部分清軍堅決不動,那麽他們在這裏再折騰也沒用,隻能練練兵而已。


    而這個時候,太平府幾乎全境淪陷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到更上遊的池州府、九江府了吧?清軍這個時候可就要仔細權衡判斷了,即到底要不要抽調江西戰場的兵馬東下,救援江南省;而一旦抽調了目前正處於守勢的江西清軍,那麽勢必要從湖北抽調人馬填補空當,不然難道他們不怕南昌等贛北府縣被郭升、王得仁二人攻克麽?


    所以,這個抉擇可謂是關乎全局,一切隻看清軍統帥怎麽判斷。如果他判斷能夠在江南被黃衣賊鬧個底朝天之前消滅順軍二三十萬人馬的話,那麽坐視江南糜爛也未嚐不可,畢竟先解決大敵也是正理;當然了,如果他判斷短時間內無法消滅順軍主力——這似乎是大概率事件——那麽就得老老實實抽調精兵東下填補江西戰場的空缺,以便耿仲明、沈誌祥二人能抽身救援江南,畢竟江南糜爛的後果不是什麽人都能承擔的,大家明年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8月16日,就在盟軍剛剛從寧國府得南陵縣掃蕩而歸之時,大隊清軍出現在附近的消息終於傳了過來,正在搜集糧草的王朝先部一支遭到耿仲明所率馬隊的突襲,五百餘人全軍覆沒。而這立刻就引起了東岸人的重視,劉海洋急令各部收攏,同時派出人馬不斷打探消息。清軍兵馬頂著八月的炎熱天氣遠道而來,那就是疲軍、累軍,如果數量不多的話(兩萬以下),劉海洋倒打算和人打一打的。


    不過清軍的數量顯然出乎他的預料之外,從池州府、寧國府以及江北偷渡而來的清軍數量多得不像話,看樣子幾有六七萬人。而且,在江麵上巡邏的海軍炮艇報告,附近有清軍水師活動的跡象——清軍水師試圖在江裏打樁,以阻止東岸船隊西上。


    聞知這個消息的劉海洋不驚反喜,因為這意味著湖廣戰場上的清軍兵力很可能被削弱了,他們之前高歌猛進的氣勢很可能會為之一挫,這對順軍收容亡散、重整部伍、修繕城防、調整部署有著極為關鍵的意義。


    清軍主力很快就從四麵八方壓向了小小的荻港,東岸不過三萬出頭的兵馬不敢浪戰,紛紛退避了迴來,然後依托營寨和大炮與清軍對峙。劉海洋深知自己此刻在荻港多待一分鍾,就為湖廣、江西戰場上的明軍、順軍多爭取到了一分鍾的時間,意義無比重大。於是,他再度在長江南岸當起了牛皮癬,隔著鐵絲網、大木、水泥、夯土構築的營寨,依托大炮、火槍和箭矢,與清軍展開了無聊的對戰。


    8月20日,從下遊朔江而上的阮進、洪習山二人帶著數百艘船及大量物資抵達荻港。他倆路上在鎮江一帶再度擊潰了清軍江南水師的殘餘,俘獲小船百餘艘——當時這些清軍居然在利用長江裏的沙洲設置攔江鐵索,也真是夠有才的。與此同時,他們還從崇明沙帶來了久違的寧波府的消息,即濟爾哈朗很可能已經離開了杭州,駐紮在紹興府、金華府、嘉興府一帶的清軍兵力也有所減少,他們所往何處不言而喻。


    援軍和物資的到來極大地鼓舞了盟軍官兵們的士氣,他們打定主意與清軍耗到底了。不光如此,這些已經嚐到了甜頭的家夥偶爾也會利用海軍優勢直撲北岸,然後襲擊清軍控製下的城鎮——除一次失守損失了七百餘士兵外都獲得了成功,極大打擊了清軍的威信。


    而清軍在匯集了部分兵力後,從8月24日開始,便出動大隊綠營開始進攻東岸人的營寨。他們的攻勢從一開始的一兩千人規模,到最瘋狂的萬人規模,前後共發動了六次,但每次都被東岸大軍擊退了。


    9月8日,鑒於長期與清軍廝殺之下彈藥消耗過快,食品儲備也下降到了警戒線,劉海洋開始下令撤退。而清軍由於在攻城戰中大量有生力量被東岸火炮殺傷,再加上天氣炎熱疫病橫行,此時也陷入了攻擊乏力的狀態,再加上統兵大將耿仲明最近剛剛病倒,雙方便很有默契地結束了這場消耗戰。東岸人登船離去,清軍接管營寨(可以對上麵有所交代了),雙方皆大歡喜。


    從荻港撤退後東岸人也沒有再做耽擱,他們隻是在途徑鎮江江麵時突擊掃蕩了一下躲藏在瓜洲渡的部分清軍水師船隻,打死打傷清兵數百人,然後又沿江發炮耀武揚威了一番,這才順流而下抵達了崇明沙下錨休整,而這個時候已經是9月底了。


    此戰從仲春開始,至初秋結束,四萬餘盟軍官兵在長江沿線縱橫千裏,攻破清軍城鎮無數,繳獲了大量錢糧財貨不說(當然人也沒少撈),還斃傷俘清軍約1.6萬餘人(戰場上的統計,清軍的傷病死或非戰鬥減員無法統計),自身的傷亡約在3500-4000人(包含了傷、病、亡以及被俘的少許人員),取得了1:4以上的交換比,算是在與清軍交戰中難得的大捷了——因為戰場基本都落在了東岸人手裏,這三四千人裏麵許多傷員後來都陸續歸隊了,因此實際交換比還要更高,而清軍的傷員下場如何則不言而喻。


    當然了,此戰最大的成果既不是繳獲的錢糧,也不是消滅的清軍有生力量,而是通過大範圍調動清軍,從而給湖廣戰場上的順軍爭取到了兩三個月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他們麵對的清軍壓力實際上減少了不少,這對他們喘口氣以調整部署、堅持抵抗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隻要他們不倒,那麽清廷就始終得把大量精兵強將耗在湖廣一帶,這對於全國的抗清形勢來說無疑是個重大利好。


    10月初,大量東岸船隻北上前往煙台檢修、保養,準備開始一年一度的移民運輸任務,而這,顯然也意味著此次長江戰役正式畫上了一個句號。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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