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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的,這簡直太糟了。裏加、溫道最近都出現了英格蘭人,而我討厭英格蘭人。”鄭勇喝了一口茶,然後笑著說道:“現在很多國家為了能和英國做生意,而她又恰好缺乏足夠的海上運輸能力的話,一般都會想辦法租用英國的船隻。我想,這對英國的航運及造船產業影響深遠,英國的海上實力從此恐怕還將獲得進一步的加強。”


    “不光航運,英國的海外貿易也會獲得大發展,這是確定無疑的事情。”德海爾有些不樂地喝了一口茶,說道:“英國人現在已經把手伸到波羅的海來了,而戰爭到現在不過才剛剛結束了四個月而已,英國人的速度真是夠快的。而更可怕的是,我聽瑞典國內的一些朋友們講,瑞典國王有意給予英國人在瑞典經商的特權,並引入英國人的資金和技術,來抗衡聯省共和國的影響,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德海爾這話說得倒也在理,話說原本荷蘭商人已經壟斷了瑞典市場了,尤其是瑞典豐富的鐵礦和銅礦資源,更是被荷蘭人瓜分一空(其中特裏普商行和德海爾家族占據了一半的份額),瑞典人為了抗衡荷蘭人的勢力,不得不引入北德意誌的漢堡商人。但漢堡人毫無疑問無法和荷蘭人媲美,他們所能做的也僅僅隻是稍稍遏製下而已,遠遠談不上抗衡,但如果加上英國人的話,這事情可就複雜了,而這顯然不是馬蒂亞斯.德海爾先生所願意看到的。


    “是的,不過我想不幸中的萬幸是,德海爾先生,您的家族以及特裏普家族的經營範圍主要集中在鐵礦、銅礦的開采及冶煉行業,另外就是些武器貿易罷了,受到的衝擊或許不如其他商行那麽巨大。”鄭勇實事求是地說道,“老實說,我們也是受到了一些影響,原本我國的紡織品雖然在波羅的海一直未能有效打開銷路。但每年賣給七八萬元不成問題,可現在您看看,英國人攜帶大量呢布和棉布(產於曼徹斯特)加入了競爭,這勢必會分薄我們的利潤。英國人將自己的紡織品、金屬製品、武器、玻璃、紙張、煙草、皮革、鹽大量賣到波羅的海。然後從這裏買走穀物、礦石、木材、桅杆、焦油、蜜蠟、瀝青、大麻(製繩)等商品,收入和支出基本平衡,但卻賺了個海運費,而更令人難受的是,這個貿易過程完全沒我們兩家什麽事。這簡直讓人感到憤怒!”


    “貴國政府或民間商人,難道就沒有對這種不正常的現狀感到不滿的嗎?”說到最後,鄭勇也忍不住地問道:“英國人現在與你們大力爭搶航運業務,然後他們蓬勃發展的造船產業也在和你們爭搶波羅的海的船具資源,而可以預見的是,在不遠的將來,他們必將重振捕魚業並與貴國的漁民們展開極為慘烈的競爭。更別提英屬新大陸殖民地那些極為豐富的特產——如木材、鹹魚、煙草、棉花、蔗糖等——這些以前都是由貴國操控的,但現在按照規定,都必須由英國船隻來運輸了,另外出售到美洲殖民地的商品也必須經由倫敦起運。這無疑再度剝奪了你們的一層利潤。事情已經這樣了,貴國的商人們還能忍下去嗎?”


    “你這些話應該到阿姆斯特丹或海牙去說,那裏的很多先生被英國人的海上絞殺戰嚇壞了,他們無法承受戰爭持續下去的後果,因此一直叫囂著要結束戰爭。”德海爾先生看向鄭勇,用一種無奈的語氣說道:“這個國家是由商人把持的,政府的一切行為都必須符合商人們的利益,不然就別想推行下去。老實說,如果當初英國人不在多佛爾海峽攔截商船,而改為在鬆德海峽伏擊的話。那麽我想我們德海爾家族、特裏普家族甚至比克爾家族都會聯名要求三級議會認真考慮英國人的和談建議的。畢竟,這損失的可是我們自己實實在在的利益,至於其他人的利益或者說國家利益,和我們有什麽關係?人就是這樣自私和現實。除了主的聖徒以外,沒人能夠做到如此豁達大度。”


    “您真坦率,德海爾先生。”鄭勇聞言哈哈一笑,然後說道:“是的,現實中每個人無時無刻不在盤算著自己的利益,這無可厚非。也無從指摘。但現在戰爭已經結束了,那些先生們的商業利益真的沒有受到損害嗎?不見得吧!英國人的海上攔截自然會損害他們的商業利益,但《航海條例》帶來的商業法則的改變,難道就沒有損害他們的利益嗎?他們都是精明人,不會看不出這一點的。正好,我這邊的事務也處理得差不多了,近期就打算去阿姆斯特丹,而且將來我可能就常駐那邊了,裏加這裏將另有其人負責,我一會會引薦他與您認識。對了,德海爾先生,您會與我一同返迴阿姆斯特丹嗎?”


    “不了,我會先去一下格但斯克(但澤),稍微逗留幾天後就返迴哥德堡,希望您能在阿姆斯特丹有所收獲,我很期待。”德海爾先生立即說道,“但請您千萬小心那些奧蘭治派分子們,他們對於英國很有好感,相反卻對法國充滿著最大的厭惡。克倫威爾一直想要讓英格蘭與聯合省合並成一個國家,這不是沒有原因的,一部分奧蘭治派分子——當然不是所有奧蘭治派都如此——就對持讚成意見。所以,請您謹慎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尤其是在阿姆斯特丹和海牙的時候。不過如果是在澤蘭省,你大可不必這麽謹言慎行,那裏很多有名望的商人都在西印度公司內有投資,他們對英國人的觀感很差,當然如果是在弗裏斯蘭省或格羅寧根省的話就要小心了……”


    鄭勇對德海爾所說的事情也有所耳聞,其實任何一個在荷蘭居住多年的人都隱隱有感,這個國家的議會分成涇渭分明的兩派(共和派和奧蘭治派),民間也多有割裂。在奧蘭治派當中,有非常多的人對英國有好感,他們認為當今這個世界上隻有英格蘭與荷蘭在“捍衛自由”。相信如果不是軍事獨裁者克倫威爾在和平談判中,堅持要荷蘭人明確寫明影響力巨大奧蘭治親王不得擔任荷蘭元首(防止荷蘭被強人整合後與英國展開競爭,他們寧願讓荷蘭“民主地分裂”,陷入無休止的爭吵之中)的話,肯定會有更多的奧蘭治分子親近英國的——當然現在不可能了,英荷議和條約裏就有一條秘密條款(禁止奧蘭治親王擔任荷蘭執政),而這項條款很快被有心人散播了出去,讓荷蘭再度陷入了尖銳的對立之中。


    “謝謝你的忠告,我想這對我會很有用。”鄭勇真心實意地感謝了一句。


    幾天後,鄭勇便帶著他的家人,搭乘一艘東岸商船離開了裏加,準備前往荷蘭。而由於鄭勇的要求,他們中途再度到位於文塔河畔的溫道港停留了一天,鄭勇注意到,雅各布大公似乎在組織一批從北德意誌招募來的工匠及移民(約四百餘人)登船前往新庫爾蘭,這令鄭勇很是讚許——將來戰爭深入進行的時候(即瑞典、勃蘭登堡、丹麥、俄國、波蘭甚至奧地利也卷入進來),雅各布大公一定會為此時的這些舉動感到慶幸的。


    鄭勇一行人最終於1655年1月20日抵達了已經再度變得繁忙起來的阿姆斯特丹港。


    看著港灣內林立的船隻桅杆,鄭勇心裏卻想著,這個世界著名的商港、資本主義的心髒城市,或許再也無法迴到從前了吧——至少從人們的心理上來說是如此。英荷戰爭給阿姆斯特丹帶來的創傷遠遠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或許以後阿姆斯特丹單從經濟上來說會超越戰前,但從人們的心理層麵來說,很多人意識到了縱橫四海的荷蘭不是不能被打敗的,阿姆斯特丹也遠比想象中要脆弱——帝國的衰弱從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倫敦郊區叮當作響的工業企業所匯集起來的強大能量,必然會幫助英國戰勝以金融和商業資本為主的荷蘭,這是毋庸置疑的。


    在一家人其樂融融地休息了數天時間後,1月25日,鄭勇開始馬不停蹄地趕往荷蘭省的各個城市,如霍倫、恩克赫伊曾、阿爾克馬爾等等,拜訪了諸多與東岸人有商業聯係的商業家族。這些商業合作基本都建立於英荷戰爭爆發期間,且很多合同的期限都隻訂到了1655年結束,雖然知道希望不大,但鄭勇依然希望這些荷蘭商人們——至少是其中的一部分——在看到東岸商品的好處後,能夠將合作關係繼續維持下去,這對東岸國內的工業企業來說,無疑是極為重要的,他得試著最後再努力一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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