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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蘭科不知道是第幾次來到東方港了。除了最初那幾年的美好迴憶之外,隨著東岸共和國的強勢崛起,這些年他來到東岸的記憶多半是灰色的、黯淡無光的,雖然自家的生意依舊興隆(甚至還略有擴大),但王國的損失確實實打實的,崛起的東岸開始插手拉普拉塔與巴西的局勢,嘴臉也越來越可惡,很多時候甚至都不屑多加掩飾,這讓布蘭科更是有些無力——什麽時候,這個鄰居突然崛起到這種已經無法遏製的地步了?


    在打發自己的仆人出去並把門關上後,布蘭科有些沉默地看著坐在他對麵的西班牙人。


    “不準備說些什麽嗎?”勞爾.布拉沃男爵很隨意地坐在一張東式藤椅上,看著布蘭科,說道:“畢竟,是您邀請我來會麵的,或許你有什麽令我感興趣的話題要說?”


    西班牙、葡萄牙這兩個伊比利亞半島國家目前還處於交戰狀態,當然這僅限於舊大陸,在雙方的海外殖民地,各自之間還維持著大體的和平,因此這也是布蘭科拜訪布拉沃男爵的基礎所在。畢竟,大家來到殖民地都是衝著發財來的,在都有錢賺的情況下,如果事情沒到一定程度那麽實在沒必要打生打死,那不值得——而伊比利亞半島上的這兩個鄰居目前顯然都有錢賺,一個靠銀礦,一個靠蔗糖、煙草和紅木,雙方實在沒有見麵就立分生死殺個痛快的必要和覺悟。


    “不覺得東岸發展得太快了嗎?他們從無到有,這才多少年,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規模了,你沒有感覺到害怕嗎?”布蘭科組織了下語言,然後用熟練的西班牙語說道:“而且他們肯定把靈魂出賣給了魔鬼,因此獲得了無與倫比的技術,看看他們這些年搞出了多少新玩意?蒸汽機、長寬比很大(他們稱做飛剪船)的船隻、鐵路與火車、橡膠製品以及最近被不少人談論的有線電報,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什麽意思?”布拉沃男爵臉色不變,依舊盯著布蘭科,緩緩問道:“您想說什麽請直說。我不喜歡猜謎。”


    “我的意思是他們的發展速度太驚人了,他們墮落的程度很深,因此換取到了許多不可思議的技術和能力。而也正因為如此,這群異教徒才會變得更加危險。他們現在已經很瘋狂了,他們與那幫隻認得金錢的低地人聯手,悍然幹涉累西腓的局勢,同時還在熱拉爾山脈間肆意恐嚇、驅逐主的信徒,釀成了許多傷亡慘劇;另外。他們的南錐鐵路已經全線貫通,現在他們可以很輕易地將大量人員和物資在短時間內安全地輸送到太平洋一側,而不用再經麥哲倫海峽或合恩角賭命航行。他們還在南錐地區肆意越界屯墾,毫不尊重貴國對那裏的主權,這還不足以說明他們的野心嗎?”布蘭科一口氣好不停頓地說道,說完後,他便仔細盯著布拉沃男爵看,但男爵毫無所動,這令他心下有些失望。


    “這位——阿爾梅達先生,或許我的一些行為讓你誤解了。從而產生了不應有的期待,對此我深感抱歉。”沉默了許久,布拉沃男爵開口說道:“誠然,雖然貴國背叛了菲利普國王,但如今東岸這個異教徒國家無論對巴西還是拉普拉塔都有一定的野心——這一點我們是深知的——因此我們有著合作的利益與基礎,這是你的理解,沒錯吧?”


    在得到布蘭科的確認後,布拉沃男爵繼續說道:“但這隻是你的一廂情願,事實上,菲利普國王的注意力始終在舊大陸。人口貧乏的智利怎麽能和富庶的南尼德蘭相比?荒涼的巴塔哥尼亞也無法和那不勒斯、西西裏媲美,即便是向稱富庶的巴拉圭也無沒有加泰羅尼亞這種腹心之地來得重要,所以——你明白了?”


    布蘭科聞言臉色一陣蒼白,隨即隻聽他有些憤怒地說道:“所以這就是貴國對異教徒在南錐地區肆無忌憚地屯墾百般容忍的原因所在?所以貴國也對異教徒誌在奪取拉普拉塔的野心視而不見?所以貴國打定主意要與若奧陛下死戰?”


    布拉沃男爵聽了後。也不否認,同時略略抬高了下巴,用有些倨傲的眼神看著布蘭科。他現在已經有些不屑於和這個叛徒解釋了,菲利普國王之所以能忍受東岸人在南錐地區的越界行為,主要還是他們已經打算將這裏徹底抵(賣)押(斷)給東岸人了——畢竟沒人認為財務狀況不佳的西班牙王國在欠了一大筆債十年之久後還能還得清;其次,也正如布拉沃所說的。西班牙人的命脈始終在舊大陸,他們的頭號大敵也是法國人,要知道這位路易陛下的頭上可戴著巴塞羅那伯爵(不管有幾個人承認)的名號呢,另外卑劣的葡萄牙人也是王國的心腹大患,必須嚴懲。而在擊敗這些敵人之前,西班牙王國損失些新大陸的微不足道的利益,那又算的了什麽呢?隻要查爾卡斯的銀礦生產與運輸不受影響就行了,至於其他的,王國現在很忙,管不了那麽多了。


    當然了,隻要以後王國騰出手來,結束一些不該有的戰爭,然後花個十年八年的時間休養生息,那麽早晚還能收拾掉這幫黃皮膚的異教徒,讓南錐、東岸甚至巴西重歸陛下的掌控。對此,勞爾.布拉沃男爵也是有那麽一絲期待的,特別是如今的東岸地區讓一幫異教徒們建設得欣欣向榮,如果真的奪了迴來,那該有多好啊?豈不又是一個富得流油的尼德蘭?


    對了,葡萄牙也必須奪迴來,伊比利亞隻能有一個統治者,那就是卡斯蒂利亞的菲利普國王!要是連葡萄牙這幫可恥的背叛者都無法平定,那麽巴斯克、加泰羅尼亞、格拉納達、安達盧西亞、加利西亞豈不是都要有樣學樣?這樣的結果肯定是菲利普國王無法接受的。


    再說了,想要挑唆秘魯與巴西聯合起來對付東岸人,在走私貿易越來越繁盛的今天,難度也是相當不小的。除非半島上的國王親自下令,並派遣德高望重的貴族攜帶幾個團的全副武裝的士兵過來監督,不然首先就過不了秘魯總督區那幫做生意做得飛起的商人和種植園主們的關——他們背後牽涉到了大量土生白人精英家族,潛勢力不可小看,麵對他們的聯合體,即便是國王也不可不慎重。更別提還有大量利益受損、滿腹怨氣的殖民地官員了,他們的反噬也是必須要審慎考慮的事情。


    所以說,布蘭科此行是注定無果了:西班牙人現在是無心也無力關注新大陸的事務,他們隻對自己在當地核心的利益保持警惕。至於其他的,在維持體麵的情況下未嚐不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換取東岸在經濟上麵的援助;甚至於,他們對東岸的厭惡之情可能還沒對葡萄牙這個在關鍵時刻從背後捅了自己一刀的“叛徒”強呢——尤其是與西班牙王國休戚與共的貴族們對葡萄牙的觀感更差。


    布蘭科從布拉沃男爵處怏怏而返後,又與自己的隨從們商量了半夜。最後決定派遣自己的管家席爾瓦第二天就乘船前往青島港,與常年坐鎮當地商館內的查爾斯先生聯係,並與他充分交換此次東岸異教徒在熱拉爾山脈大肆活動的意見——如果必要的話,他可以代表葡屬巴西當局舍棄部分經濟上的利益,以換取英國人實質上的援助。在如今的舊大陸,布蘭科等人能指望的也就隻有此番異軍突起並讓人大吃一驚的英格蘭人了。


    而在忙活完這一切後,7月27日,布蘭科緊急求見新任華夏東岸共和國外交部長的莫三,希望就兩國間日趨惡化的局勢問題進行磋商。而由於許信此時正在接待意大利投資商團的諸位代表,隨後又會見了荷蘭西印度公司的部分人員。故一連幾天都沒能有時間搭理布蘭科,這更加深了葡萄牙人的不安。


    7月31日,當東方、羅洽二縣的民兵大隊3600餘人一連搗毀了數個世居於熱拉爾山脈間的瓜拉尼部落後——這個時候東岸人已經不管你參沒參與襲擊東岸拓荒者的行動了,無辜不無辜的瓜拉尼人通通打倒,正所謂看不順眼的都一網打盡——葡萄牙人仍然沒有獲得接見,這讓他們更加焦急了起來。


    不過,東方港的布蘭科沒獲得接見,從北方經陸路來到平安縣的巴西席爾瓦總督特使、糖業大亨維埃拉,卻獲得了親來北方指揮此番軍事行動的陸軍部長莫茗上校的接見。


    莫總參謀長上任後,就一直想要搞出點事情了。以重振陸軍的聲威與氣勢。其實這半年來的邊境摩擦,擱執委會的意思,原本是不值得大驚小怪的,隻要給印第安人略施薄懲、點到即止即可。千萬不能壞了國家的穩定大局——可問題是莫大帥卻不這麽看,他覺得這是一次極好的提高陸軍影響力的機會,於是乎便匆忙帶著他的團隊來到了平安縣,同樣也便有了他和維埃拉的這番會麵。


    “什麽?貴國想重新議定邊界?”莫大帥其人果然不是什麽寬厚之輩,他給出的某一記悶棍顯然毫無疑問地打得這位糖業大亨有些暈頭轉向,以至於維埃拉先生都不顧外交禮節地大聲喊了出來:“貴我兩國的邊界是神聖的。同時也是明確無疑的,我們這麽多年來一直以熱拉爾山脈為界,彼此間也相安無事,那麽為何你們現在突然提出重新議界的事情?請原諒,我並沒有接到這方麵的授權,而且這也是很令人難堪的、無法接受的事情。我想不但是我,即便是遠在聖薩爾瓦多的席爾瓦總督,以及巴西的各位文明紳士們,對此也是斷然無法接受的!”


    其實按照執委會的意見,東岸人暫時當然還沒越界吞並葡萄牙人土地的心思,所謂議界隻不過是種外交訛詐,敲打葡萄牙人的工具而已,他們真正的目的有三個:一是要葡萄牙人保證約束依附於其的土人部落安分些,並賠償東岸人的損失;二是要葡萄牙人更深入地開放巴西市場,而不是像以前那樣半開放(這一點對東岸國內蓬勃發展的工商業極為重要);第三還要他們默認累西腓的現狀,不要再搞東搞西了。


    可問題是,他們陸軍,真的需要完全遵從執委會的意(亂)見(命)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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