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裏,他們足足等了一天一夜,問了又問首輔府裏的下人,都說蕭及言人在宮中未歸,這透露著不尋常的氣息。


    但是,身分特殊的兩人卻不便外出打探消息,隻能耐心地又從白日等到夜晚,直到二更天——


    「蕭大人,宮中的狀況如何?」一見蕭及言,成歆率先開口,卻眼尖地瞧見蕭及言官袍下擺染上的血,心頭一凜。


    辛少敏順著成歆的目光望去,驀地瞪大眼,等著下文。


    蕭及言疲憊地往錦榻坐下。「宮中暫且無事。」他跳過過程,直接告知結果。


    「皇上呢?」辛少敏急忙問著。


    蕭及言冷冷睨她一眼。「如果不是你,今天宮中也不會鬧出這些事來!」


    「我……」辛少敏語塞。


    「蕭大人,宮中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成歆不讓蕭及言再指責她,追問道。


    「如果皇上肯聽我的早早就除去她,昨兒個就不會鬧出那些事。」一想起那驚險瞬間,蕭及言背脊又冒出冷汗。「昨兒個晚上,鎮守崇陽的左軍突然夜襲皇宮,直闖玉雋宮,一陣混亂之下,太鬥和祝公公護著皇上一路退,然而不過才三個人如何抵得過上萬左軍,太鬥身中數劍,祝公公亦是傷痕累累,最後皇上身上也連中兩劍,千鈞一發之際,李鐸領禁衛護駕,才將皇上從鬼門關前給拉了迴來。」


    辛少敏聽得渾身發顫,隻因這情境儼然是她的夢境。


    「現在呢?皇上狀況如何?」成歆急問著。


    「李鐸帶兵拿下了造反的左軍後,皇上雖受了傷,但還是主持大局,以謀逆之罪辦了左軍都督,而後再差人通知夏侯決,為防武力造反,所以要取迴所有兵權,限時要夏侯決交出邊防兵符。」


    成歆細思了下。「夏侯決答應了?」


    「他不答應便等同謀逆,皇上可以直接將他拿下,所以他承諾早朝時交出兵符,在朝殿上交接。」


    「這麽幹脆?」成歆不信,但更關心別的,「皇上的傷勢不打緊嗎?」


    「他強自振作,可氣色極差,一身龍袍都被血給沾濕了,能好到哪去?」蕭及言揉著眉心,神情滿是擔憂疲憊,但餘光一瞥及辛少敏,不禁冒出一肚子火。「當初我要皇上多加注意夏侯決不保龐銳一事,可那時皇上隻惦記著和你們在玉雋宮裏吃喝玩樂,忘了就算邊防軍調不迴,夏侯決依舊可以煽動龐銳麾下的將軍,如果皇上當時願意聽我的,今日豈會鬧成如此?」


    辛少敏聞言,無法反駁。她無論在另一個時空或在宮中過的都是太平日,哪裏會知道一旦鬥爭爆發,竟會是如此可怕的狀態。


    她從沒感覺到他的處境如此險惡,竟是命懸一線,她要他手下留情,可別人根本不會對他手下留情,他要是不用全力反擊,下場就是如此……


    成歆瞥了她一眼,沉聲問:「事已至此,一切也該是塵埃落定,又何必再責怪少敏?」


    「是誰跟你說已塵埃落定,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夏侯決會無條件地交出兵符吧!」蕭及言鄙夷地哼笑著。「他都可以煽動左軍夜襲皇宮,還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據探子迴報,守在徐陽城的中軍早在三日前就往皇城來,日夜行軍……怕是未到四更就能踏破皇城了!」


    「這一切,皇上一開始就知道了嗎?」成歆像是想通什麽突然問。


    「當然!皇上神機妙算,才能一路化險為夷,可偏偏出現了一個她!」蕭及言怒瞪辛少敏的眼神,簡直像是要將她給拆吃入腹。


    「你……」成歆突地悶哼了聲,緊按住腰側,那痛楚像是有萬蟻鑽咬,直朝深處而去,教他垂眼忖了下,忍住痛道:「我走暗道迴宮探視皇上。」


    「你迴去又有什麽用?」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倒是少敏得暫時在這養病,你最好是把少敏看好,否則皇上找你討人時,我可是愛莫能助。」為防蕭及言失去理智,成歆先撂下狠話,迴頭對著少敏道:「你待在這裏,我去去就迴。」


    「我也去!」讓她看看他,確定他安好,哪怕真有中軍攻進宮中,她也不會丟下他。


    「你迴去沒有幫助,我懂醫術,還幫得上忙,而你就在這裏靜養,哪裏都不許亂跑,省得又出亂子。」


    辛少敏聞言,隻能道,「你路上小心。」雖說成歆說得很客氣,但她知道她不能再扯夏侯歡的後腿,製造更多麻煩。


    成歆應了聲,起身再三以目光警告蕭及言後才快步離去。


    辛少敏垂著眼,直忖著有沒有什麽辦法阻止即將到來的大軍,耳邊卻響起蕭及言的訕笑。


    「別裝模作樣了,今日如果不是你,事情又怎會鬧得如此?」


    辛少敏心抽痛著,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成了他的絆腳石……一道靈光乍現,她猛地抬眼道:「大人,我記得皇城沒有宵禁,對吧?」她先前出宮時,就發覺二重城熱鬧得不可思議,雖說比不上現代,但對照皇宮簡直是要鬧翻天了。


    「你問這個做什麽?」


    「中軍要進皇城,守城將領不可不放行,但是皇城沒有宵禁,要是再放出消息,四更時攝政王要移交政權,如此大事猶如皇上正式登基,自然是要讓百姓狂歡慶祝,若百姓上街狂歡,中軍就無法順利踏過二重城了。」


    蕭及言楞了下,隨即低斥。「你的意思是要讓百姓成為拒馬,難道就不怕中軍踏過百姓屍體直入皇宮?」


    「若全城百姓都上街狂歡,我就不信中軍的兵馬真敢踏過他們!」非常時期有非常作法,眼前最重要的是要先擋下中軍兵馬。


    「現在已是二更天,你要如何在四更天時,讓百姓全都上街?」


    「派出宮中的宮人上街敲鑼打鼓,就說皇上有喜,政權轉移,今日上街玩樂者,皆可向店家記帳,月底時一並向宮中請款,然而唯有在今日的三更天到五更天。」她說得又快又急,雙眼發亮。「如此一來,宮人可以避禍,二來百姓被吆喝上街了,人潮擠滿數條大街,我看中軍要怎麽踏進皇宮!」


    蕭及言聞言,不禁怔楞地瞪著她,這法子聽似荒謬,卻又似乎可行。


    「大人,試試吧,死馬當活馬醫,救皇上才是最要緊的!」


    「但是那隻能擋得了一時,進了宮還有夏侯決……」他頓了下,心生一計,沉聲問:「你是想救皇上的吧?」


    「當然!」


    「那就請你證明給我看吧。」除去夏侯決才是根本,就算屆時中軍踏進皇宮,夏侯決已死,中軍豈能不聽令手掌兵符的皇上。


    成歆如識途老馬走著暗道,出了玉泉宮殿,到處皆有禁衛巡邏,他小心翼翼地避開,翻牆進了玉雋宮裏,寢殿裏不見人影,他便朝二樓的暖閣而去——


    「誰?!」前方話落的瞬間,長劍迸現銀光擋在他麵前。


    「太鬥,是我。」


    「成歆……」太鬥收起長劍,高大身形倚在牆邊。「你怎麽跑迴宮了?」


    「你的傷要不要緊,皇上呢?」他大步向前,稍稍看過他身上紮的布巾。


    「我壯得像牛,再捅幾刀一樣站得穩穩的。」太鬥臉色灰白地道,強打起精神領著他往裏頭走。「皇上在清心閣裏,皇上身上中了兩劍,那劍上有毒,禦醫看過上過藥了。」


    成歆濃眉緊攢著,跟著他的腳步踏進清心閣,就見夏侯歡倚在床柱邊閉目養神,臉色鐵青,嘴唇發紺,成歆立刻向前把著他的脈。


    幾乎同時,夏侯歡張眼,楞了下,低斥道:「誰允你迴宮的?!」


    「閉嘴,吵死了!」成歆想也沒想地吼著,靜心把脈。他的脈象虛而淺,急又弱,這是失了血也中了毒的表征。


    「少敏呢?」夏侯歡倒也不惱,揚笑問著。


    「有我在,她能有什麽事?!」他哼了聲。「救命丸吃了沒?」


    「吃了,平安把我護得牢牢的,察覺我不對勁,就拿救命丸往我嘴裏塞,他自個兒傷痕累累,卻還是跑到廚房替我熬藥。」他雖是笑著,但神情極為疲累。


    成歆沉默不語。救命丸都吃了,脈象竟還如此不穩。再看向他的腰際,拉開已換過的袞服,瞧見底下包紮一圈又一圈的布巾,還隱隱滲出黑色血水。


    「不用擔心,你也知道我常年食毒,反倒是讓我可以抗毒。」夏侯歡不以為意,閑話家常般的口吻問:「你迴家一趟了嗎?家人還在嗎?」


    成歆微惱的瞪著他,惱他都什麽時候了還一派輕鬆地和他聊閑話。「待會你走暗道去首輔府,我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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