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少敏動容地看著他,沒想到他竟替自己設想如此周到。「不用了。」她要是不死,這事情就沒完沒了。


    「怎能不用,先吃下便是,否則皇上會擔心的。」為了讓自己安心一點,他硬是將藥丸倒在她手心裏,親眼見她咽下。「好了,走吧。」


    「等一下,我稍稍打理一下自己。」


    「那好,動作快。」祝平安走出東暖閣外等著。


    一會,辛少敏跟著他的腳步來到寢殿門口,候著夏侯歡。不一會,夏侯歡踏出寢殿,她眉眼沒抬,沒有感覺到任何視線,隻見他那雙團雲烏靴從她麵前走過。


    她沒有猜錯,那救命丸是祝公公自作主張給她的……難免還是感到傷心,因為她早已習慣他的目光追逐,然而現在,她在他眼裏變成了空氣,存在著卻被視而不見。閉了閉眼,將悲傷拋到腦後,她跟在祝平安後頭朝華若殿而去。


    華若殿上百官早已聚集,沿著殿牆兩側席地坐了兩排,一進殿她就瞧見夏侯決坐在右側第一位,距離皇上的主位極近。


    祝平安扶著夏侯歡坐上主位,他隨即微揚起眉,笑道:「今兒個華若殿擺了熏香爐,這香味還挺典雅的。」


    「平安,今兒個風大,朕有點發冷,傳令下去,待禦膳房上完菜後,將殿門關上,你就待在殿外即可,直到秀女要進殿時再開。」夏侯歡淡聲說著。


    祝平安忖了下,立刻答應。「奴才知道了。」他退到階下,想了下吩咐著辛少敏,「禦膳房的人已經到了,待會你便先上前試毒,不用每樣都試,但每樣都要等待一會再試下一道。」


    「我知道。」她輕點著頭,突地抓住他的手。「祝公公。」


    「怎麽了?」祝平安不解的迴頭。


    「謝謝你。」她笑道。


    祝平安一頭霧水,想了下以為她是因為救命丸的事跟自己道謝,忙道:「是皇上的意思,你要謝就謝皇上。」


    辛少敏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麽,站在階下,等著禦膳房的太監把菜一道道地送入,她才舉步拾階而上,就如以往替他試毒一般,她站在長幾一方,光線突地暗了下來,她側眼望去,才發覺幾扇殿門全都關上了。


    殿內無人有反應,她也不以為意,將原本就藏在寬袖裏的藥包,以袖遮掩倒進自己的碗裏,便拿起了筷子。


    夾起菜,看著碗裏的粉末,她有片刻動不了。


    她不能不吃,不吃會被夏侯決看出端倪,可是要她吃……她不禁想起夏侯歡說過,夏侯決在一旁盯著他吃下摻毒的菜,看著他痛苦倒地而笑著,可是為了要保住別人的命,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吃著,那時他原來就是這樣的心情,不願卻不能抵抗,不想卻又不得不做。


    她噙著淚閉上眼,把菜緩緩地送入口中,她不由得想起那個午後,他們在小廚房裏吃吃喝喝,她雖然隻能吃粥,但看他們大快朵頤,她也很過癮,在那時,她是真的覺得他們是一家人。


    她甚至認為穿越至此,是老天替她安排了另一個家,不管相隔多遠,隻要他們在,她的家就在那裏,可是家不見了,因為他不承認她是他的家人了……


    夏侯歡垂眼瞅著辛少敏,想起她第一次試毒時,那般無懼,吃得那般痛快,他恐懼著吃食,而她滿足愉快的吃食模樣異常地吸引自己,仿佛光看她吃著,他就能得到同樣的滿足。可是,他曾經擁有的,竟都是假的,猶如他年少擁有過的幸福,猶如鏡花水月,一夜消逝得連影子都尋不迴。


    但午夜夢迴,他還是會想起父皇母妃,一如現在,他依舊會想起那迴在禦膳房倉庫外遇見她的那一瞬間,想她在宮外護著他,說她會保護他……假的,他卻認真了,所以輸了,把心給輸了。


    所以,在今天,他要做個了斷。


    殿門已全數關上,隻要一盞茶的時間,熏香爐裏的毒煙就足以取去在場所有人的性命,即使不死,也離死不遠,隻餘已服下解藥的自己。


    而她……就在今天,他要與她告別,隻要她死,他的心就不會再痛,隻要她死,他就不會任她左右,隻要她死,他就可以迴到以往的平靜。


    可是,為什麽他突然想起那個吵鬧的午後,想起了爆栗子滿廚房飛跳,太鬥以鍋蓋為盾,成歆則是躲到一旁,她一臉抱歉卻是無計可施……他們鬥嘴作樂一個下午,那是久違的幸福滋味。


    他在那個下午,決定讓自己雙手染血,隻為了守住他要的幸福,可是她大罵他是兇手,為了那個宮女怒斥他,那般鄙夷憤怒……


    明明是她背叛他,明明是她該死,她是憑什麽責怪他?


    是她該死,她必須死,把她徹底抹去,就當她不曾出現過,他不曾愛過,那麽他的心就可以迴到原本的平靜,不再為她傷神痛苦。


    對,他的決定是對的,可為何眼前的她卻模糊了?


    想把她看清楚,又怕把她刻進記憶裏……夏侯歡轉開眼,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這麽做是對的,他的命是太多人的命犧牲保下的,他必須為了那些逝去的生命負責,他得活下去,他要重掌大權……


    一抹身影突地竄到他的身旁,他還未抬眼,手已經被握住,是他記憶中柔軟的小手,但此刻卻冰冷得嚇人。


    「大哥,殿裏這股香味有毒,你趕快走!」


    他緩緩抬眼,模糊的眼瞧見了她毫不遮掩的擔憂駭懼。


    為什麽?她不是背叛了他嗎?眼前又是作戲給誰看?熏香爐裏的毒是他親自放入的,無人知曉,她這般緊張是真心為他擔憂?


    見他動也不動,辛少敏以為他不相信自己,顧不得自己服毒後的痛楚,隻想扯著他快走。「大哥,信我這一次,我真的不會害你,你趕快……」瞬地,體內翻攪而上的痛楚伴隨一股腥膩,血從她口中逸出,她楞了下,不敢相信這毒性竟這般兇猛,太狠了,要她下毒,竟還點了毒香,夏侯決怎能如此可惡?!


    「少敏?」夏侯歡怔楞地看著她。


    「大哥……快走……香有……毒……」她用盡氣力說著,血從口鼻逸出,黑暗鋪天蓋地而來,她伸手卻抓不住他。「快走……」身形一斜,便往他身上撲去,推開了長幾,巨大聲響引來眾人注意。


    夏侯歡壓根不管底下的議論聲,他垂下眼,淚水掉落的瞬間,教他清楚瞧見辛少敏口鼻不斷地滲出血,他伸手抹去,但更多血水又流出,仿佛要將體內的血都流盡,他將她一把抱起,「平安,開殿門,傳禦醫,快!」他聲淚倶下地吼著。


    祝平安聞言,立刻差人開了殿門,一見夏侯歡抱著辛少敏急步跑來,而血水染上兩人的衣衫,他連忙喊道:「傳禦醫,快!」


    夏侯歡像是發狂一般,等不及禦醫到,抱著辛少敏一路朝禦醫館奔去。


    誰?誰來救救她,誰來救救她?


    他是多麽愚蠢才一錯再錯!怎會蠢得以為隻要將她抹滅,他就能恢複平靜?!


    她的血染濕了他的龍袍,冰冷的軀體怎麽也暖不了,他開始懷疑這一瞬間死的會是誰……他無法冷靜,他無法思考,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恐懼將他團團圍繞,他才驚覺,在抹滅她的同時,等於謀殺了自己。


    意識飄忽著,一如當初她穿越而至時,一切顯得不真實,她想逃,卻又被拉著往下墜,耳邊響起談話聲,仿佛由遠而近。


    「夏侯歡,你真的是瘋了!」


    「成歆,別再說了!」


    「你居然把毒藏進熏香爐裏,如果不是平安給了她救命丸,她早死了!」


    恍恍惚惚之中,辛少敏明白了,原來毒香不是夏侯決動的手腳,而是他……所以才會關上殿門,他也想殺了她……


    她想笑,卻哭了,原來他恨她,恨到想殺了她……既然如此,她就成全他,就成全他……意識渙散,她被卷進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再也不願清醒。


    「成歆,她為什麽哭了?」夏侯歡將辛少敏一把摟進懷裏,神色癲狂地迴頭問。


    成歆本是一肚子怒火,在瞧見夏侯歡有幾分癲狂的神情,不禁一楞。


    「成歆,是不是禦醫用的藥不對?她還有沒有救?你快過來替她把脈,快!」


    夏侯歡本是軟聲問著,到最後仿似失去控製般吼道:「救她!」


    成歆抿緊嘴走向床畔。「你不是想殺了她?既然如此又何必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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