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之寶閉了閉眼,很無力地垂下肩頭。「廚娘需要幹這種工作嗎?」


    「怎麽,頭又疼了?」她走向前,很自然地攙著他到床上坐下。「躺著,我替你推拿一番吧。」


    「你連推兩個,不累啊?」剛才站在門邊,他可是親眼瞧見她按揉的勁道有多大,幾乎是用盡全身的氣力。


    「不礙事的。」她臉上堆滿教人舒服的笑,輕易地征服了他的心。


    宮之寶乖乖躺下,看著她蔥白的指落在他的額上,他閉上眼,感覺力道沿著鬢毛往上推,恍若有股麻栗感穿透而過,帶著難喻的波動,注入他的腦門,如水般逐步吞噬了腦袋裏頭悶燃的火。


    極、樂、呀!


    他總算知道那靳老頭剛才為什麽會叫得那麽猥褻了!


    實在是她這勁道如浪襲來,卷入苦難,尤其是下指之處,酸楚並存,順暢翻起,教他快樂似神仙哪~


    「舒服?」瞧他唇角微勾,毛曙臨眸底的笑意更濃。


    「嗯……」他從喉口滾出了感動。「你這推拿是上哪學的?」


    「無師自通的。」


    「這麽強?」可以無師自通?「欸,你既然有這麽好的手藝,為什麽不幹脆自己擺攤攢錢算了?幹麽到這兒當個廚娘?」


    不過話說迴來,她這推拿的手勁這麽道地,說不定她的廚藝亦是一等一的強。


    「這說來可話長了。」她輕歎口氣,臉上依舊漾著笑。


    「說吧,我不介意聽。」反正閑著也閑著,再加上頭也沒那麽疼了,聽聽故事也無所謂。


    毛曙臨想了下,才輕輕啟口,「其實,我是被這兒的掌櫃給救的,所以便在這裏當差,算是報答掌櫃,也算是替自己攢口飯吃。但原本是要當廚娘的,可掌櫃的說我有著推拿好本事,應該擅加利用。」但實際上是靈兒根本不讓她進廚房。


    「她救你?」宮之寶驀地張開眼。「她沒要你幹什麽古怪的事吧?」


    「沒呀,你別瞧伊靈好像有些不正經,其實她人很好的。」


    「是嗎?」他很懷疑。「等等,你說說來話長,怎麽才一句就說完了?」哪裏來的長?唬他呀?


    「你想聽我的事嗎?」她有些猶豫地問著。


    宮之寶輕佻地挑起一邊的眉。嗯,怎麽覺得她這說話的口吻有點怪?他輕咳了聲,「如果你不想說,我就不勉強。」


    好像一副她說了,他就得要準備娶她似的,誰敢問啊!


    「如果你不想聽,那我就不勉強。」


    喂,有必要學他說話嗎?「算了,你開心就好,不過我可真愛上你這手藝了。」再次閉上眼,那難言的舒暢感依舊如浪席卷,舒服得教他快要低吟出口。


    「你喜歡嗎?」她有些喜出望外。


    再次張開眼,瞧她又湊近自己幾分,近到已經可以讓他清楚分析出她身上戴的是哪種香包了……幹麽呀?喜歡又怎樣?直接打包帶迴家嗎?他暗諷著,突地眼睛一亮——也許可行。


    「你有到府服務嗎?」就算不能整個包下來,但一天一迴,應該不過份吧。


    她眼色微黯,但還是強打起精神揚笑。「爺兒府上何處?」


    「就在……秦淮河岸。」故意逗她。


    「住這兒?」她傻氣問著。「爺兒今天要住宿嗎?」


    宮之寶眼皮無力地抽動了下。逗她真的很沒趣。「我說,我住在秦淮南岸東十字大街底。」離秦淮河岸是有點距離的。


    「那兒呀……」她忖著那兒離這裏有多遠。


    「從這兒到那兒,腳程快些,不用一刻鍾。」但若依她的腳程嘛……「給你半個時辰,應該走得到,不過,若是你答允了,我會派馬車過來接你。」


    「這樣好嗎?」


    「有什麽不好?」難道是在意打賞的問題?「放心吧,上我那兒一迴,我一次賞你一兩銀,夠吧。」


    「一兩銀?」一兩銀算多還是少?她不是很清楚。「都可以,我隻要能夠安家就好。」


    「安家?」哦喔,對厚,說不定她上有老父老母。「放心吧,隻要固定時間過來一個時辰,其餘的時間,我是不會占用的。」


    「那……哪個時候好?」


    「就晌午過後吧。」


    「……好。」她瞅著他舒服的闔上眼,瞅著他唇角微揚的笑,瞅著他眼底的黑影,彎彎唇角抹上淡淡苦澀。


    毛曙臨錯愕驚詫得說不出話。


    菱唇微張,她站在朱紅大門前,望著裏頭穿堂廳後的樓閣亭台,院落交錯,渾然天成的河水引入府中,巧奪天工地成為每座院落的分隔,以小橋銜接,百花為飾,綠蔭為林……


    「毛姑娘嗎?」官府管事留意快快迎向前來。


    「呃,我是。」毛曙臨緩慢地把視線拉迴至眼前白發蒼蒼的老者。嗯,不對,隻是頭發而已,沒有很老,叫聲大叔就可以了。「大叔,這裏是官府吧?」


    「正是,這裏是金陵官府,主事的官爺正是江南文明俠義的錦織布莊老板,我是這裏的管事,毛姑娘喚我一聲留管事即可。」留意笑容可掬,長臂朝內指引著。


    「請往這兒走,爺兒正等著呢。」


    「喔,好。」


    她儼然像個鄉下土包子,被官府近乎鬼斧神工的自然園林給震懾的說不出話來,跟著留管事的腳步,在曲橋上拐來彎去的,總算來到一處主院。


    她走了有一刻鍾吧。


    好大的院落啊……「管事先生,請問官爺以前曾經重創過頭?」走得太久,她忍不住閑話聊著。


    留管事驚地迴頭,精璨黑眸直打量著她「毛姑娘是打哪聽來的?」


    那就是有嘍?毛曙臨緩緩地把心思一點一滴地收在笑臉底下。「我猜的,官爺頭犯疼,像是撞擊過,我是這麽猜的。」


    「毛姑娘確實是慧潔,我家官爺確實是在十年前受過傷呢,十年來被這頭疼給折磨的緊。」說到這,留管事突地加快腳步。「快快快,我到忘了官爺頭正犯疼呢。」


    「喔。」她順巧地小碎步跟上。


    留管事快步穿過庭院,來到後方主屋的正廳門口。「爺兒,毛姑娘到了。」


    「進來。」那嗓音極沉,像是萬般壓抑過。


    留管事立即替毛曙臨開了門,隨即退下。


    毛曙臨水眸子瞅著伏在案前,臉色蒼白又神色猛厲的官之寶。


    官之寶連話也不說了,食指朝她勾了勾,麵色痛苦地扭曲起來。


    毛曙臨立即會意,快步向前,恍若帶著魔力的蔥白十指輕壓在他的額際,涼如水,暖如風,深鏤在腦海死賴不走的痛楚瞬間被抽掉了許多,他才吐了那憋著已久的一口氣。


    「頭很疼嗎?」她捷眉輕問著。


    「不是很疼,是根本痛得要死。」他能撐到現在,覺得自己真是了不起。


    「怎麽沒找大夫?」


    「沒用,全都是一堆膿包大夫。」他哼了聲,高大的身形緩緩地朝後貼進椅背,她身上馨雅的香氣突地撞進他的鼻間,教他心頭一顫,脫口問:「你身上的香料可真特別。」


    淡雅馨寧,不是特別濃,亦不俗,就是覺得很清爽,清爽到胸口麻傈著。


    「……我沒用香料。」


    「喔,那就是……」他二話不說,急踩煞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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