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那兩個,是徐柏言安排的守衛,原本是在暗處的,經了那次撞車事件,現已經擺在明處,隻是他兩個從不打擾陸韻清,也不跟她多話,隻一味默默守護。


    江軒智想瞞了他們兩個將韻清帶出去有些難度,不過幸好,最近他來,身後總跟著個女警。江軒智的方法很簡單,便是讓韻清與那女警換了衣物,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他將她的帽簷壓得極低,讓她跟得自己很緊,借著夜色,讓那扮作韻清的女警穿了韻清的衣服背對他們兩人立在院子裏。


    這些天太太差點被毒死,他兩個本就驚出一身冷汗,警察進出出的忙著查這案子,他倆個也便順其自然,將那責任推到警察身上去,因此對警察並不過於關注,尤其是江軒智,沒想到他們會使這障眼法。


    兩人坐到車裏,皆是深歎一口氣,若讓這兩人抓著,迴頭跟徐柏言一說,隻怕又一場風波。那江軒智突然問道:“你出這樣的大事,徐參謀怎麽沒過問?”


    她冷笑一聲:“大約他還不知道吧,反正我沒事,他們倆也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若是徐柏言知道這事也沒個問候迴來,隻怕不太可能。


    江軒智想起那迴撞車事件,這兩守衛被人調離了才能讓陸韻清有機會出去,看來徐柏言是不肯再犯一次這樣的錯誤了:“也是,上迴他倆出過一次差錯,這迴再讓徐柏言知道,隻怕小命難保。”


    那嘉陵賓館一向是達官顯貴聚集之所,江軒智這麽個小警長到了這裏,也是入不了他們那流的。那門童一向眼尖,若是常客來了,必是老遠地就跑過來開門停車招唿了,這江軒智顯不是常客,壓根沒人搭理他們。


    所幸他們並不打算進到裏麵去,裏頭各色人等參差不齊,萬一沒尋著,反打草驚蛇就不好了。於是他們挑了個視線好的位置停下,隻躲在車裏,看那些人等一個個進進出出,隻等那葉瓊出現。


    江軒智對那些達官貴人如數家珍,一個個地跟韻清描述那些人物,因他做著警長的位置,多少曉得些那些人的秘辛,一一跟韻清說起。韻清一門心思尋那葉瓊,對那些人的家事自然不感興趣,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


    那江軒智說得累了,便從口袋裏拿出包卷煙來解乏,隻是那煙還沒點著呢,卻突然手忙腳亂地收起來。


    韻清以為那葉瓊出現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見一個軍裝女子,身材筆挺,那一攏頭發綣了個發髻,壓在小小的船型軍帽下麵,顯得猶為精幹,隻是她看著的,僅是她的背影。


    她問道:“這個就是葉瓊?”


    江軒智否認:“不是,她個我頂佩服的人,葉瓊哪能跟她比。”顯見得是個重要人物。


    那女子忽然轉身,朝一輛汽車疾走而去。韻清瞧得真切,這個不是那有些兒任性的胡一菁是誰,她脫口而出:“胡小姐?”


    江軒智本就打算下車,這才一隻腳跨出去,聽得韻清說話,這便又縮了迴來:“你認得她?”


    都是老故舊了,怎麽不認得,隻是往事不堪迴首,這胡小姐以前一派刁蠻作派,如今卻一本正經,眼中斂了光芒,臉上也難掩風霜。她歎息道:“我以前在南京時與她有些來往。”


    江軒智正要尋個借口去套近乎,這現成撿了一個,正好利用:“既然相熟,那我們去打個招唿?”


    “可是我們這……”韻清本覺得指認葉瓊要緊,隻是江軒智不等她多說,已經跳下車來奔了胡一菁的車去。


    韻清在車裏猶豫,自己這身裝扮,出去跟她相認似有不妥的。卻見那江軒智不知趴在胡一菁車上說了什麽,引得胡一菁朝她這裏看過來。接著,胡一菁便下得車,朝她緩緩走過來,她也從車裏出來,立在那裏等她朝自己走來。


    約摸距著五六米的距離,那胡一菁突然朝她飛奔過來,一下就撲在她懷裏:“陸韻清,果然是你!”


    “胡小姐,是我!”她喜不自勝,這胡小姐一向高傲的,如今這樣熱情,果真是變了許多。


    那胡小姐已經哽咽:“我聽他們說你死了,說阿四也死了,那時我也想死了,可是我又想給你們報仇,就沒死成。”說到後來,漸至放聲大哭起來。


    “別哭,別哭,我好好的呢!”她隻一味勸胡一菁別哭,自己卻也是淚眼模糊,那模湖的淚眼裏,瞧著個漂亮女子挽著個軍官的手,款款地走進嘉陵飯店裏去,那女子模樣,雖隻側麵,卻像極了林三林美玉,待她擦了眼睛再去看時,早沒了人影。


    這頭胡一菁鬆開懷抱,仔細打量她:“你怎麽成了女警了?”


    江軒智已經在一旁尋了半天的機會,始終插不上話來,這會得了個機會,趕緊表現:“哦,徐太太這是在協助破案呢。”


    隻是胡一菁卻不搭理他:“韻清,這裏說話不太方便,我正好手頭還有點事,你住在哪裏,我得了空去尋你可好?”


    江軒智橫裏硬插要進來:“胡小姐,如果方便,我可以接你一起去,這是我的電話,樂意為你效勞。”沒想到他早已經備好了名貼,雙手恭敬地送上去。


    胡一菁接過,隨手放到口袋裏,不再看她一眼。


    韻清急忙勸她:“你去忙吧,正事要緊。”


    胡一菁轉身走出兩三步開外,突然又轉過身來:“阿四他,真的犧牲了嗎?”


    韻清不知怎麽迴答她,但一提到林四,她便忍不住兩行熱淚直下。


    胡一菁看她模樣已經不需要答案了,她一手捂著嘴巴,抽抽答答地快步逃迴自己車上去了。


    江軒智有些摸不著頭腦,那個什麽阿四,他更是沒有聽說過,不過他想應該是與這兩位都相當要緊的人。


    有了胡一菁這一茬,他們已經沒有心思指認什麽葉瓊了,兩人一路緩緩開迴去。


    江軒智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說的阿四……是誰?”


    韻清想起當初他們兩個親密模樣,一對活寶冤家,便道:“她是胡小姐的男朋友。”


    江軒智臉一沉:“哦,是嗎?怪不得,胡小姐一直不肯交男朋友。他……一定很優秀吧?”


    “是的。”


    江軒智對這答案顯是不滿意,又問:“跟徐參謀比呢?”


    韻清總算轉過彎來,這江軒智對胡一菁的熱情勁,想是動了春心,隻是她還是介意拿阿四跟柏言比的,於她心中,徐柏言是刻在心尖上的名字,而阿四,那心頭淌的那滴鮮血,總落不下去:“江警長為什麽這麽問?”


    江軒智有些難為情:“隻是……好奇。”然後又一臉期望地看看她。


    她跟江軒智分說道:“阿四跟柏言一點也不同,他表麵活得恣意瀟灑,人後卻是誰也猜不透。”


    江軒智有些不信:“不會吧,胡小姐怎麽會喜歡這樣一個人,我看胡小姐很是一本正經的。”


    現在韻清已經確定了他的心思,幹脆點破:“你莫不是對胡小姐有意思??”


    “沒有沒有。”江軒智極力否定,但瞥見韻清一臉不信地看著他,便硬著頭皮道調侃自己道:“我這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胡小姐怎麽能看得上我呢?嗬嗬!”


    韻清噗嗤一笑,這單相思的男女,大約都是這樣不自信地冒著傻勁,卻又傻得可愛:“說起來,阿四走了那麽久了,胡小姐她,也該重新開始才是。”


    江軒智心頭有些小小激動,今天雖正事沒有辦成,卻收獲了他靠近佳人的機會,現在又聽韻清這樣評說胡小姐,心裏樂開了花。


    韻清想起了那驚鴻一瞥,便跟江軒智說起來:“我今天好像見著阿四的三姐了,隻是那會沒看得真切。”


    江軒智心不在焉地問道:“哦,那又是什麽人?”


    韻清歎息:“是個真正有美人,可惜……”她是真心有些可惜她,那會兒阿四借精神病的名義將她送出去,本是為救她一命,誰想,她會半路逃跑了呢。


    “你是懷疑那個人就是葉瓊?”江軒智不愧是個警長,立刻嗅出了其中奧妙。


    韻清老實交待:“我不是沒有懷疑過,隻是如果是她,徐家兩老為什麽不跟我明說?”當初兩老上門時,從未提起過,如果是林三,根本沒必要隱瞞。


    江軒智提議:“正好,這位胡小姐便為軍統效力,我們可以托她查查。”


    韻清不解:“她也入了軍統?”當初林四加入藍衣社,行事詭秘,柏言還勸說過他的。這胡一菁這樣的家世背景,為何要入軍統呢?


    “是啊!所以我很佩服她,胡小姐出身高門,本來可以坐享其成,沒想到,她卻願意跟著軍統出身入死。”江軒智一番感慨。


    兩人對胡一菁入軍統一事自是想的南轅北轍,這一切的答案,怕隻有等胡一菁親自來解開了。


    江軒智自此時時刻刻守著電話,便是外派任務,內急等等,也派專人守著,不許錯漏了任何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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