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遠揚,背起雲毅,騰身幾個箭步就湊到水潭邊,笑嘻嘻的看著禰衡,想起自己此行到底是有求於人,這話到嘴邊的‘老瘋子’急忙咽了迴去。


    “東狂老弟,數十年不見風采依舊,委實可喜可賀!”


    他說這話時斂衽揖禮,卻左手在內,右手在外,將行禮的順序弄反了,偏偏慢條斯理,極是認真恭敬,惹得幾名儒門弟子啞然失笑。


    儒門最重尊卑禮節,藍袍老者怒哼一聲,別過頭去不予理睬。


    蔡琰淺笑道:“前輩可是西亂癲老先生,晚輩天情劍蔡文姬,在閨中時就常聽前輩大鬧蜀山的事跡,仰慕已久,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癲不鬧見有人稱讚自己,不免有些得意,卻不在乎的擺擺手道:“些許戰績,不足掛齒,區區蜀山七子,還不放在小老兒眼裏。”


    這裏沒有道門之人,自是無人與他理論,大多數人又素知此老秉性,莞爾一笑也就罷了。


    禰衡冷眼斜視道:“我道是誰方才一直在外麵看熱鬧,原來是你這老不死的。”


    他目光有意無意的掃了眼癲不鬧背上的雲毅,眉頭微微一皺,卻未再說什麽。


    倒是蔡琰與藍袍老者互望一眼,他們當然不知道遠在天水城發生的事情,隻是見癲不鬧背後竟有名昏迷不醒的少年,不禁微微有些詫異,暗自揣測此人與癲不鬧的關係。


    貂閉月麵容清冷,眼皮抬也不抬,好似這突如其來之人與自己無關,轉側衝禰衡欠身道:“小女子擅闖通天峰,為先生惹來麻煩,還望先生海涵。”


    禰衡嘿嘿一笑道:“這島上的不速之客又豈止你一人?”


    這明顯是指桑罵槐,話中有話,不少人聽後,都或多或少麵露怒容,唯有癲不鬧恍若未聞,笑嘻嘻道:“主人家都已下了逐客令了,諸位還要恬不知恥的留在這裏嘛!”


    聽到‘恬不知恥’幾字,藍袍老者怒哼一聲,衝禰衡與貂閉月抱拳道:“禰大先生、貂仙子!今日之事說來也是誤會,是我蓬萊閣疏忽,才誤將貂仙子認做魔教之人,更將禰先生的通天峰卷進其中,實在抱歉至極。”


    “好在兩位都是天陸久負盛名的高人,看在我等除魔衛道之心的份上,此事就此揭過如何?來日若有機緣,我蓬萊閣必掃榻相迎,恭候二位大駕,以償今日之罪!”


    這話說的滴水不露,誠懇至極,貂閉月淡笑的搖了搖頭,表示不會放在心上,倒是禰衡大笑道:“拜訪就不必了!聽說仁尊那老家夥這些年閉關苦修,也不知他的浩然正氣訣練的有幾分火候了?”


    “你替我捎個話迴去,就說這老家夥這些年過得太安逸了,過些時日,老夫定尋他個晦氣,好好和他幹上一架。”


    藍袍老者肅然點頭道:“禰先生之話,程某必然帶到。不過希望到時禰先生也不要讓我家掌門師兄失望才好!”


    他說完這話,衝眾人抱拳,轉瞬帶著儒門弟子禦劍離開,走的倒也幹脆。


    蔡文姬臨走之前,倒是打量癲不鬧背上的雲毅許久,流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後,化作一道水藍色光束,亦跟著離開。


    見儒門退走,貂閉月誠懇道:“今日多謝禰大先生解圍。救命之恩,小女子銘感五內!來日先生若有急難,隻需稍話到南荒雲臨水閣,敝派必竭誠以赴,報答今日之事。”


    禰衡不在意的點了點頭。他不知道,數十年後,貂閉月果然為了今日之情,關山萬裏,智取琉璃鏡,成就天陸又一段為人稱道的佳話。


    眼見黑衣女子朝著南方疾馳而去,禰衡無悲無喜,衝著癲不鬧淡淡道:“他們都走了。”


    癲不鬧不敢對視,抬頭裝作賞花,不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道:“是啊,不速之客,目的既已達到,該走的還是要走的。”


    禰衡暗歎一聲,癲不鬧此言擺明了不達目的,定要死賴著不走的意思。


    他踱步繞到癲不鬧身後,打量了幾眼雲毅,隨口問道:“他兩魄已失,是身重蜀中厲家的大搜魂手,還是生死湖恨老怪的勾魂令?”


    癲不鬧素來知道禰衡脾氣,若是對方一意否決,你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沒用。反之,若是他肯耐心問上三言兩語,那此事多半有戲。


    癲不鬧急忙道:“是恨蒼生的勾魂令。”


    “老弟不愧是見多識廣。”


    “博學通達。”


    “學富五車。”


    “包羅萬象。”


    …………


    癲不鬧用盡心詞匯拍起馬屁來。


    禰衡將手指搭在雲毅脈搏上,細心診斷,聽得煩了,才低喝一聲道:“住嘴。”


    他閉目半晌,好奇道:“怪哉,怪哉。這娃娃身上竟有一股極為純正的道門真氣,不過因為重傷之故,氣若遊絲,連我也看不出是哪門哪派的心法?”


    癲不鬧迴答道:“我見到他時,他身上有天公真人的極反雙生玉,料想應是太平天的心法口訣。”


    禰衡眼神閃過一絲異色,稍縱即逝,慎重道:“你將事情始末說與我聽聽。”


    癲不鬧雖後來不在義莊,可見阮姝三人爭的頭破血流的模樣,也能將事情還原個七七八八。


    “等我擺脫崇雲真人,迴到義莊後,就見天正劍和恨蒼生火拚,我就用我師弟送我的一葉障目,略施狡計的把這娃娃救了。”


    “本來按我的意願,是想和這孩子打個賭玩,讓崇雲老道教訓教訓他。正道中人,頂多殺殺他的銳氣,也不至於要了這娃娃的性命。可誰曾想崇雲老道一點都不上當,反倒是在門外偷聽的阮紅鈴信以為真,這才陰差陽錯的害了他。”


    提到恨蒼生,癲不鬧就氣得牙根癢癢,忍不住罵道:“若非這老王八蛋,不顧江湖道義對個娃娃痛下毒手,老夫何苦萬裏迢迢趕來東海?下次見到他,我定要活剝了他那張鬼皮!”


    他越想越氣,將恨蒼生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一遍,儼然忘了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禰衡心中似在猶豫,起初沉默不語,也沒理他,待收迴思緒,見癲不鬧仍在那喋喋不休,開口訓斥道:“若非是你為了貪玩,滿世界的說你有四神雲氣圖,何苦惹上今天這個麻煩!”


    癲不鬧噤若寒蟬,愁眉苦臉道:“我也知道錯了!所以還請老弟你念在咱們近百年的交情上,妙手迴春,救救這娃娃!小老兒當牛做馬,感激不盡!”


    禰衡望著遠方的天霽,默然許久,直到整整一盞茶的時間後,才似做了決斷,悠悠道:“救他也不是不行。三個條件!你若能答應我自可施為,若是不答應,你便另請高明吧。”


    癲不鬧見禰衡肯救人,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趕忙點頭道:“莫說三個,老弟就是提三百個都成!”


    禰衡沒有理他,開口道:“第一件事,老夫救他要耗損半個甲子的修為,即使有仙丹靈藥輔助,恢複功力也至少要五年之功。這期間我恢複功力所需的靈藥,你要負責!”


    癲不鬧以為他的條件會多苛刻,聞言不在意道:“我師弟是北盜司徒才(圖財),天陸第一神偷,什麽靈丹妙藥沒有,這個你隻管放心!”


    禰衡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道:“第二件事,這娃娃既然有我三十年的功力,自當入我門下,做我的弟子。”


    癲不鬧一愣,旋即笑道:“這是當然,莫說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就是老弟這一身神通本事,天陸多少青年俊傑想擠破頭的要拜入你門下!說來也是這娃娃的造化。”


    他拍拍肚子,老懷安慰,心中倍感舒暢!這麽多天提心吊膽的事情,眼看就要解決,他哪兒能不高興?


    癲不鬧心裏甚至還隱隱感覺禰衡提出的條件也並非多難。至少第一件事是自己師弟掏腰包,他無甚損失,而第二件事,那更和他沒關係了,也不是讓他去拜師!


    正當他以為第三件事亦非多難時,就聽耳畔傳來一句話道。


    “我也要四神雲氣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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