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楚恆多想,就聽蘇華新又道,“小楚,江州市的書記人選已經確定了,剛剛陶任華書記在班子會議上臨時增加了江州市的人事議題,討論書記一職的人選,並提議由馮運明同誌到江州市主持工作,與會的班子領導成員也大都讚成這一提議,最終通過了表決……”


    蘇華新跟楚恆簡單介紹了剛才班子會議的情況,電話這邊,楚恆在聽完蘇華新的話後,目瞪口呆,江州市的書記人選就這麽確定了?


    “怎麽會這樣!”楚恆低聲呢喃著,一臉呆滯,臉上猶自有些不敢相信。


    “小楚,今天的班子會議,陶任華書記明顯是有備而來,早就提前謀劃好了,我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完全沒有預料到他會突然增加江州市的人事議題,更沒想到他會推出馮運明這個人選,這說明,在這之前,陶任華書記明顯已經跟鄭國鴻書記達成了某種合作。”蘇華新再次說道。


    楚恆呆呆地沒有迴應,之前他抱有多大的期望,現在就有多大的失望,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就這麽跟書記的寶座無緣,楚恆一時難以接受。


    楚恆這會甚至都沒聽到蘇華新又說了什麽,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猙獰起來。


    “為什麽是馮運明?憑什麽是馮運明?”蘇華新喃喃自語,慢慢咆哮出聲。


    蘇華新皺了下眉頭,把手機從自己的耳朵旁拿開了一點,道,“小楚,你別灰心,一時的成敗算不得什麽,你還年輕,以後的機會多得是,這次沒能當上書記,下次還有機會嘛,又不是說這次當不上就徹底沒機會了。”


    楚恆喃喃道,“蘇領導,我對這江州的書記位置本來是誌在必得的,結果現實卻跟我開了這麽個玩笑。”


    蘇華新聽到這話,嘴角扯了扯,暗道楚恆真是夜郎自大,人事任命還能由他說了算?還誌在必得呢,他蘇華新都不敢說這樣的話。


    心裏吐槽著,蘇華新嘴上道,“小楚,人事上的事就是這樣,沒有蓋棺論定前,啥都有可能發生,你現在該做的就是擺正好心態,在市長的位置上好好磨礪自己,隻要你幹得好,下次再對江州市的一把手進行調整時,你一定是無可爭議的人選。”


    楚恆沉默著沒有說話,下次又要等到什麽時候?更何況以後的事誰能說得準,這次他本來都已經是誌在必得,結果突然殺出一個馮運明,這完全是他事先預料不到的,下次再有類似的機會,誰敢說不會再發生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此時的楚恆,心裏充滿了不甘,暴躁的情緒占據了整個大腦,主政江州,他馮運明何德何能?


    蘇華新等了一會,聽楚恆沒說話,不由道,“小楚,你現在先調整一下心態,以後的時間還長著,沒必要灰心,我這邊還有其他工作,迴頭咱們空了再聊。”


    蘇華新說完,將電話掛掉,他沒那個心思去多安慰楚恆,成年人哪個沒點坎坷和風雨?楚恆這個年紀走到市長的位置,已經可以說是一帆風順了,甚至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在體製裏邊,不用說達到楚恆這個級別了,哪怕是正科,都是絕大多數基層公務人員一輩子跨不過去的檻。


    蘇華新等下其實也沒啥事,不過他這會疲乏得很,與其費心思安慰楚恆,還不如在辦公室裏睡一會來得實在。


    而在電話這頭,楚恆放下手機後,依舊還沒能從失落至極的情緒中緩過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發愣,他不甘心,這書記的位置本該是他的,憑什麽讓馮運明騎到他頭上?


    楚恆想到過往和馮運明共事的一幕幕畫麵,那時候馮運明是市組織部長,他是常務副市長,兩個人在市裏邊是平起平坐的,如今卻讓馮運明騎到他頭上,這讓一向自視甚高的楚恆難以接受。


    “馮運明這家夥真他娘的走了狗屎運。”楚恆喃喃自語,他心裏邊看不起馮運明,早在他還是江州市的常務副市長時,他就看不起班子裏的其他人,除了書記駱飛以及市長郭興安,楚恆打心眼裏就沒把其他人放眼裏,在他眼裏,其他人這輩子撐死也就走到市級層麵了,而他楚恆注定是天之驕子,將來一定是能夠飛黃騰達的人物,別人怎麽能夠跟他比?


    表麵上溫文儒雅謙恭的楚恆,心裏邊經常動不動罵這個傻叉,罵那個弱智,即便是當時擔任一把手的駱飛,也經常讓他發自內心的鄙視。


    毫無疑問,楚恆是個內心很自我很傲嬌的人。


    所以這次馮運明調任江州市的書記,讓楚恆尤為難以接受,不僅僅是因為馮運明擋了他進步的路,更因為馮運明早幾年前還是和他一起共事的同事,如今對方卻是成了江州市一把手。


    手機再次響了起來,楚恆眼珠子動了一下,處於失神狀態的他,看到來電顯示時,臉色終於有了反應,憤怒地接起電話,“範秘書長,我要你給我一個解釋。”


    電話是範成立打來的,楚恆剛剛沉浸在失落的情緒中,一時沒想到範成立,這會看到範成立來電,楚恆的怒火一下燃燒起來,覺得範成立蒙蔽了他,對方身為陶任華的大管家,深受陶任華信任的親信心腹,不可能沒有提前知道陶任華打算安排馮運明到江州主持工作的事,結果範成立卻是跟他隻字未提,明顯是故意瞞著他。


    楚恆的失落和失望,此刻化作滿腔怒火,仿佛有了宣泄口,全都轉移到範成立身上,就等著對方給他一個解釋。


    另一頭,在辦公室裏關起門來給楚恆打電話的範成立,神色平靜地反問道,“楚恆同誌,你覺得我該給你什麽解釋?我要是早知道陶書記想安排馮運明到江州去主持工作,我有什麽理由不告訴你?”


    楚恆目光猙獰,“我就不信陶書記會沒有事先跟你透露過口風。”


    範成立淡淡道,“楚恆同誌,你還真說對了,陶書記還就真沒跟我提前透露過口風,自打前些天他在京城給我打那個電話詢問我有沒有到江州去主持工作的意願後,就沒再給我打過電話,而他昨天才從京城迴來,今天就召開了班子會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敲定了江州市的人事安排,明顯是他在京城就謀劃好了,你覺得我會提前知道?”


    楚恆被範成立問得啞口無言,冷靜下來想想,覺得範成立似乎也沒有欺瞞他的必要,畢竟範成立就算提前告訴他陶任華打算安排馮運明到江州市來主持工作,這對範成立來說也沒啥損失,對方何必瞞著他?


    但心裏這麽想是一迴事,楚恆情感上又不願意去承認,因為這讓他的憤怒沒有了宣泄的出口。


    範成立又道,“楚恆同誌,這事確實也是有點賴我,是我沒想到陶書記已經安排好了人選,並且這麽快在今天召開的班子會議上敲定了這事,否則我要是提前去試探陶書記的口風的話,陶書記想必會告訴我,但昨天陶書記剛迴來,我委實沒有想到這茬。”


    楚恆沒有說話,範成立的解釋聽起來如此真誠,他還能說啥?


    兩人隔著電話相對沉默著,範成立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臉上掛著若隱若現的笑容,楚恆這次沒能提上來,範成立可謂是幸災樂禍,至於他是不是故意欺瞞楚恆,範成立在今天的班子會議前還真不知道陶任華的安排,剛才開會時,範成立聽到陶任華的提議時,著實是驚訝無比,他沒想到陶任華會想到這樣的安排。


    驚訝過後,範成立隨之而來的是竊喜,特麽的,楚恆機關算盡,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範成立暗地裏偷著樂,最主要的是楚恆這次還不能怪到他頭上,因為他事先確實是蒙在鼓裏,而且在今天的班子會議前,又有誰能想到陶任華早就謀劃好了要安排馮運明到江州工作?


    一切是那麽地出人意料,但結果卻又讓範成立樂見。


    剛才在會上,範成立就暗自樂嗬,不過為了避免楚恆遷怒到他頭上,範成立依然要假惺惺地打電話跟楚恆解釋一下,如果不是剛剛會後他被陶任華叫到辦公室聊了點事,他這個電話在開完會後就會第一時間給楚恆打過來。


    等了好一會,範成立聽楚恆一直沒出聲,便主動道,“楚恆同誌,雖然這時候跟你說安慰的話顯得有些虛偽,但我還是得說兩句,你以後的機會還多得是,現在這一時半會的得失其實不算什麽。”


    楚恆冷哼一聲,“範秘書長,我看你是坐著說話不腰疼。”


    範成立道,“楚恆同誌,我說的都是心裏話,以你的能力和手腕,我相信這江州市的書記早晚還會落到你頭上。”


    楚恆陰沉著臉,這種安慰的話他不想再聽了,一個個都在跟他說以後,但以後誰知道怎樣?他在乎的是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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