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陳從貴繼續往下說,沈萬林已經迫不及待地搶過話頭,“陳組長,您可能有所不知,這個田旭跟我們省裏的趙青正副書記有著特殊的關係,就在你們督導組剛下來的那兩天,如果陳組長您有關注過省內的相關輿情,就會留意到網上有傳言說那田旭是趙青正的私生子。因為這事,趙青正在班子會議上氣得拍桌子瞪眼,說是有人居心不良,惡意造謠中傷他,還信誓旦旦地表態願意同田旭做血緣鑒定來自證清白,結果就在趙青正表態的當天,就發生了田旭潛逃的事,趙青正那義正言辭的表態自然也就沒了下文,當然了,我這麽說並不是要質疑兩者有沒有什麽必然聯係。”


    沈萬林雖然如此說,臉上卻是充滿了譏諷的神色,好像恨不得讓人知道他說的是反話。


    陳從貴臉上看不出什麽反應,淡淡地問道,“萬林同誌,那你今天來找我是……”


    沈萬林唿了口氣,然後道,“陳組長,咱們姑且不去較真田旭之前是如何逃跑的,現在的情況是田旭既然被達關縣局抓迴來了,那趙青正自個放出來的話總不能言而無信吧?而且作為省裏的第三把手,趙青正也有義務去自證清白,否則組織又如何能放心讓他這樣的人身居要職?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所以我今天主動去找陶任華書記,希望能召開班子會議,讓趙青正在班子成員的見證下,履行其之前的諾言,可趙青正卻開始撒潑耍賴,變著法兒阻止召開班子會議,所以我懇請陳組長您能代表督導組出麵,在督導組的提議和見證下,督促陶任華書記召集班子會議。”


    陳從貴眉頭一擰,原來沈萬林打的是這個主意,這家夥的算盤打地很精明啊。


    此刻,陳從貴不禁斟酌起來,他作為督導組的組長,是不可能直接幹預地方的工作的,他也沒那個權力,尤其是要不要召開班子會議,那更是陶任華這個班子一把手的事,他要是貿然提議的話,雖說陶任華出於某些考慮未必會拒絕,但內心深處一定會產生不滿。


    陳從貴在考慮時,沈萬林觀察著陳從貴的神色,心裏琢磨了一下,接著進一步道,“陳組長,趙青正擅權妄為,以權謀私,之前田旭潛逃一事,我就懷疑是他暗地裏指使人協助田旭潛逃的,這事雖然沒有證據,但隻要趙青正敢履行自己的諾言去跟田旭做血緣鑒定,一切自然就真相大白,現在趙青正出爾反爾,而陶任華書記又明裏暗裏包庇,這時候隻有陳組長您才能主持公道,如果連陳組長您也不願意站出來,那這偌大的江東省真的是連一個朗朗乾坤都沒有了。”


    陳從貴注視著沈萬林,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沈萬林分明是想借他的手對付趙青正,一番話倒是說得冠冕堂皇。


    聯想到督導組之前在公布的檢舉郵箱上收到的有關沈萬林違法違紀的線索,當時他和侯益東還在分析這背後會是誰搞的,侯益東自信滿滿地說大概率是趙青正指使人做的,如果這個分析成立,再看看沈萬林現在的架勢,隻能說明兩人的鬥爭已經白熱化。


    不過這是題外話,事情一碼歸一碼,通過沈萬林此刻所言,陳從貴心想陶任華的表現著實讓人有些失望,關鍵時刻不敢亮劍,這就失去了一個一把手該有的擔當。


    陳從貴沒有表態,沈萬林有點坐不住,聲音多了幾分急切,道,“陳組長,目前這個情況,懇請您站出來主持公道。”


    陳從貴不動聲色道,“萬林同誌,我們督導組是不能幹預地方工作的,我們也沒那個權力。”


    沈萬林忙道,“陳組長,我並不是那個意思,但我想您也不願意看到江東省被某些人搞得烏煙瘴氣,而您作為督導組的組長,完全有權力督促陶任華書記召開班子會議。”


    沈萬林話音剛落,陳從貴的手機響了起來,陳從貴摸出手機看了下來電顯示,神色微凝,朝沈萬林歉意地說了一句,“萬林同誌,我先接個電話。”


    陳從貴說完走到一旁去接電話,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陳從貴聽了之後臉色一變,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轉頭看向沈萬林。


    陳從貴有刹那的失神,很快,陳從貴道,“嗯,我知道了,見麵再聊。”


    陳從貴掛掉電話,轉身走向沈萬林,“萬林同誌,你身體剛做完手術,現在還是要多注意休息。”


    沈萬林道,“陳組長,我的身體不打緊,反正一時半會也死不了,就是這趙青正和田旭的事,我認為必須重視,不能任由猜測和質疑聲蔓延,當前在省裏邊,像我這樣心存質疑的人肯定很多,隻不過沒人敢像我這樣站出來罷了,趙青正位高權重,大家都怕得罪他,但我沈萬林不怕,為了組織的事業,我沈萬林就算……”


    陳從貴擺擺手打斷了沈萬林的話,“萬林同誌,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作為督導組的組長,我會在我的權責範圍內力所能及關注此事,也會爭取和陶任華同誌溝通一下,但眼下你還是先養病恢複身體要緊。”


    沈萬林心頭一陣發涼,陳從貴這番話聽起來何其耳熟,跟陶任華白天敷衍他的話並沒啥本質區別,這讓原本滿懷希望過來的沈萬林,一顆心直墜穀底。


    這時,陳從貴又轉頭對侯益東道,“小侯,你送沈領導下樓,一定要小心點,沈領導現在腿腳不便,千萬別讓沈領導磕碰到了。”


    侯益東連忙點頭,“好。”


    侯益東說完就上前幫沈萬林推輪椅,雖然沈萬林有工作人員陪同過來,但既然陳從貴發話了,他總要做個姿態出來。


    沈萬林此時徹底沉默了,想再多說兩句的他,看到陳從貴的神色,最後還是把話咽了迴去,他能感覺得到,陳從貴的態度突然發生了改變,而這似乎跟對方剛剛接的那個電話有關。


    到底是什麽電話呢?難道跟自己有關?


    沈萬林心裏接連冒出了疑問,又滿是不解,如果真是跟他有關,是什麽人能把電話打到陳從貴這裏?


    帶著一肚子疑問,沈萬林心有不甘地上車離開,說到底還是因為他跟陳從貴沒啥交情,要不是因為陳從貴是督導組組長,兩人之前在省裏邊的動員會上打過照麵,他和陳從貴甚至連認識都算不上,彼此的陌生再加上的身份上的不同,也決定了他在陳從貴麵前不能太過於失了分寸。


    心不在焉地同送自己下樓的侯益東說了聲謝謝後,沈萬林帶著滿腹心事離開,而轉身迴到樓上的侯益東第一時間又來到了陳從貴這裏。


    “組長,您剛剛似乎是急著攆沈萬林離開?”侯益東奇怪地問道,他並不傻,看出陳從貴在接完電話後主動擺出了送客的態度。


    “沒錯。”陳從貴點了點頭。


    “我剛剛聽那沈萬林一番言語,再看看他坐在輪椅上的可憐樣子,突然覺得他也有可敬的一麵。”侯益東說道。


    “都是舞台上的天生演員罷了。”陳從貴不可置否地笑笑。


    侯益東聽了沒多說什麽,他知道自己單憑表麵上的印象去評價一個人太過於膚淺,而且他到了江東後,也知道這些人暗地裏鬥來鬥去的,並不像是表麵上所表現出來的那般正義凜然。


    “組長,剛剛的電話,難道跟沈萬林有關?”侯益東又問道。


    “嗯。”陳從貴輕點著頭,皺眉道,“紀律部門的曾主任呆會就到,說是為了沈萬林的事來的。”


    侯益東聽得心頭一驚,陳從貴口中的曾主任,不出意外就是上頭紀律部門的曾永尚主任,對方以前還曾是陳從貴的老部下來著,後來調到紀律係統去了。


    如果是紀律部門的人要過來,那剛剛陳從貴突然急著送客就可以理解了。


    “組長,不會是因為前幾天咱們將有關沈萬林的違紀線索移交給紀律部門後,紀律部門這麽快就派人下來調查了吧?”侯益東驚疑不定地說道。


    “等下人來了就清楚了。”陳從貴說道。


    “組長,眼下沈萬林和趙青正明顯鬥得十分厲害,現在紀律部門這麽快派人下來,背後會不會有什麽人為因素?”侯益東又多嘴了一句。


    “小侯,呆會曾主任來了,你可不能胡說八道。”陳從貴看著侯益東道。


    “組長,我也就在您麵前才敢多說幾句。”侯益東撓頭笑道。


    “我看你豈止是多說幾句,你快跟那孫猴子一樣,在我麵前都想蹦躂上天了。”陳從貴笑罵道,侯益東在他麵前經常沒大沒小的,但這其實也是他默許的。


    兩人說了幾句,陳從貴便又讓侯益東去樓下等候,剛剛他接到電話時,對方說快到了。


    陳從貴在樓上等了不到十分鍾,門口就傳來腳步聲,陳從貴抬頭望去,來人正是他昔日的老部下曾永尚。


    陳從貴笑著站起身,“小曾,你每次都神神秘秘的,這迴又是從哪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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