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昨晚對鄭國鴻來說,真的是一夜坐到天亮,上午,鄭國鴻和蘇華新到有關部門去拜訪,爭取相關部門對江東省的一些政策和大型項目的支持,這也是鄭國鴻和蘇華新此行的安排之一。


    昨天下午的區域協調會議開完了,今天上午拜訪完有關部門後,鄭國鴻和蘇華新下午就會返迴江東。


    昨夜沒休息的鄭國鴻,上午多少有些精力不濟,蘇華新明顯看出了鄭國鴻黑眼圈頗重,從某部門出來後,蘇華新關心地問了一句,“鄭書記,您昨晚沒休息好?”


    鄭國鴻淡淡點著頭,“昨晚是有點沒睡好。”


    蘇華新不動聲色地瞄了鄭國鴻一眼,又道,“鄭書記,我聽說海東省的林謙默書記昨晚突發意外,哎,人的生命怎麽如此脆弱,昨天下午還在一起開會,晚上就……”


    蘇華新說著說著,似乎有些傷心,話已經說不下去,頓了頓,沉澱了下情緒,蘇華新又道,“林書記看著高高壯壯的,身體看起來比咱們這些人都要好,沒想到說沒就沒了,咱們也該多注意一下身體。”


    鄭國鴻沒說話,他們作為領導,每年也都是安排體檢的,發生這種事,隻能說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已經不是所謂的平時注意身體就能避免的。


    蘇華新見鄭國鴻情緒不高,看起來更有點心不在焉,心裏忍不住暗暗嘀咕了起來,林謙默這一走,鄭國鴻恐怕心思也活絡起來,海東是經濟強省,對鄭國鴻來說,要是能從江東調到海東的話,雖然是平調,但也算得上是重用,因為海東省的連續三任一把手都進步了,儼然有成慣例的趨勢,鄭國鴻要是能調到海東省,那本來不太明朗的上升空間,一下子就打開了。


    蘇華新之所以會覺得鄭國鴻有想法,是因為他自個也因為這事而產生了些許想法,他倒是不敢奢望自己能直接調任海東省擔任一把手,但鄭國鴻卻是有希望,鄭國鴻一旦調走了,那他可就有望接任江東省的一把手,這無疑是天上掉下來的機遇。


    蘇華新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對鄭國鴻而言,昨晚一夜沒睡的他,一時半會還真沒惦記到這事上來。


    中午,鄭國鴻來到市區一家飯店,下午他就要返迴江東了,中午廖穀鋒邀他一起吃午飯。


    “國鴻同誌,我看你精神不大好啊。”廖穀鋒抬手指了指鄭國鴻。


    “昨晚坐到天亮,這會還真有點疲勞。”鄭國鴻揉了揉太陽穴。


    廖穀鋒知道鄭國鴻是因為什麽事沒睡覺,道,“我這把老骨頭是經不起熬夜了,昨晚等到12點,我看醫院那邊還沒消息過來,就先休息了。”


    鄭國鴻道,“看謙默同誌就這麽走了,我昨晚在想,咱們這把年紀都已經大半隻腳踏進棺材了,也不知道還在爭什麽,其實多享幾年福,能健健康康安度晚年比啥都強。”


    廖穀鋒點頭道,“這話在理,人老了,很多事情其實也都看開了,不過你這麽想,可不代表別人也會如此認為,林謙默這一走,我上午聽說已經有人開始在活動了。”


    鄭國鴻點頭沉默著,這是很正常的事,權力亂人心,哪怕是親人都能翻臉,更何況那些跟林謙默隻是泛泛之交的人。


    鄭國鴻此時之所以感觸尤深,是因為昨天下午林謙默就坐在他身邊,對方看著比他還年輕健康,幾個小時後就突然走了,這給鄭國鴻的衝擊很大。


    兩人各自沉默著,廖穀鋒突然道,“國鴻同誌,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鄭國鴻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廖穀鋒。


    廖穀鋒繼續道,“你要是能調過去,將來繼續進步可就希望大增了。”


    鄭國鴻明白廖穀鋒的意思,對方是要他爭一爭,爭了不一定有機會,但不爭,是一定沒機會的,錯過這次,他將來想繼續進步可能就機會不大了。


    廖穀鋒道,“國鴻同誌,逝者已矣。”


    鄭國鴻歎息一聲,“是啊,逝者已矣。”


    廖穀鋒道,“到時候林謙默同誌的追悼會上,咱們去送他最後一程,但他這一走,位置空出來,你不爭,自然也有人去爭。”


    鄭國鴻道,“爭了可能也機會不大。”


    廖穀鋒道,“你說的沒錯,競爭肯定會很激烈,有心想往上搏一搏的人,誰也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但你去爭了,至少還有希望。”


    廖穀鋒說著,瞅了瞅鄭國鴻,半開玩笑道,“你這次要想爭的話,我還能幫忙出點力,迴頭萬一我也提前走了,到時候想幫你出力也沒機會了。”


    鄭國鴻忙道,“穀鋒同誌,您千萬不要這麽說,您現在恢複得不錯,將來肯定能長命百歲的,您呀,就別多想了。”


    廖穀鋒笑了一下,道,“也不是多想,但人嘛,總歸是要未雨綢繆,有句話說得好,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壞的打算。”


    鄭國鴻聞言默然,廖穀鋒這麽說也沒錯。


    這會經廖穀鋒這麽一說,鄭國鴻要說心裏沒有想法是不可能的,不過競爭顯然會十分激烈,但如果廖穀鋒願意幫他,再加上他自身的資源,也不能說沒有希望,而且廖穀鋒有這個優勢。


    至於廖穀鋒的優勢是什麽,雖然不便明說,但鄭國鴻是知道的。


    兩人邊吃邊聊著,鄭國鴻因為下午還要趕飛機,所以不能呆太久,和廖穀鋒吃完飯又聊了半個多小時後,鄭國鴻就先離開飯店,迴到江東省在京城的辦事處跟蘇華新等人匯合,一行人返迴江東。


    至於鄭國鴻和廖穀鋒最後都聊了什麽,隻有兩個當事人自己清楚。


    海東省的林謙默突發腦溢血過世,這事傳出來後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但對於普通的幹部而言,這種事又離他們頗為遙遠,林謙默那個級別的人事變動,跟普通的幹部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但正如廖穀鋒很喜歡的一句話,‘風起於青萍之末’,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有可能就和某些大事的發生存在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


    特別是林謙默這事其實並不小。


    普通幹部看起來離這事很遙遠,但兩省的主要領導若相繼發生變動,那一層一層影響下來的傳遞效應,哪個人又敢說不會影響到自身?


    不過眼前,至少沒人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麽。


    鄭國鴻迴到黃原後,每日照常工作,除了三天後參加了林謙默的追悼會,並沒有再次往返京城。


    省大院。


    蘇華新批閱了一會文件,利用工作的間隙,點了根煙抽起來,一旁,是省府秘書長羅西山。


    羅西山之前服務過關新民,現在亦深得蘇華新信任,穩穩坐著秘書長的位置,這本事顯然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鄭書記今天下鄉去了?”蘇華新抽著煙,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羅西山卻是明白蘇華新是什麽意思,一邊點頭一邊道,“鄭書記這幾天工作都安排得滿滿當當的,跟平時沒什麽兩樣。”


    蘇華新砸了砸嘴,神情似乎有些納悶,嘴裏輕聲嘀咕了一句什麽,雖然聲音不大,但羅西山卻是聽明白了,對方隱隱說的是‘他就一點不著急嗎……’之類的話。


    羅西山心知蘇華新指的是什麽事,心裏了然於胸,鄭國鴻看起來好像真的不急,至少對方現在一切如常,該幹嘛幹嘛,並沒有頻繁跑去京城,不過鄭國鴻看著不急,蘇華新卻是有些急了,羅西山很清楚蘇華新的算盤,對方是希望鄭國鴻早點調走,鄭國鴻走了,蘇華新才有機會。


    這種事情,羅西山是不好隨意接腔的,少說多做,這在體製內永遠是一條明智的生存法則,羅西山對此還有自己的補充,少說是沒錯的,但多‘做’一定要做給領導看,要讓領導看到你做了什麽,否則就是白做,甚至還不如不做。


    這時蘇華新的手機響了起來,蘇華新拿起來看了一眼,也沒避諱羅西山,接起電話就問道,“楚恆,什麽事?”


    ……


    從達關縣往黃原的高速上,喬梁和蔡銘海一起坐在車上,兩人前往黃原,準備去見鄭國鴻。


    喬梁已經和鄭國鴻的秘書張尚文打過電話,知道鄭國鴻上午下鄉去了,下午三點左右會迴到辦公室,喬梁這時候啟程前往黃原,到了黃原差不多中午一點,正好吃個午飯,下午上班可以直接去見鄭國鴻。


    中途的間隙,喬梁則打算去見安哲一麵。


    安哲迴來了,距離中秋還有幾天,安哲提前迴來,是為了避免跟工作安排產生衝突。


    晚上,安哲安排一起吃晚飯,喬梁知道安哲把郭興安一起叫上了,也不知道安哲的一番良苦用心能不能起到作用。


    車上,喬梁和蔡銘海隨意聊著,今天喬梁是特意將蔡銘海帶上的,距離鄭國鴻之前給的一星期的時限已經到了,喬梁今天將蔡銘海帶過去一起跟鄭國鴻匯報段嘉宏一案,是為了給蔡銘海爭取最後的機會,畢竟能不被免職是最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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