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利陽若有所思地看了胡廣友一眼,“胡局長,您是不是還知道些什麽?”


    胡廣友搖頭道,“就算我還知道些什麽,當初有疑點的證據也被銷毀了,你想查也查不到什麽,能最快查到線索的就是從那省裏的專家身上入手。”


    胡廣友說完,見鍾利陽還一直在盯著他看,無奈地笑道,“利陽,你這真的是要從我身上把秘密都挖出來不成?實話告訴你,當初事發那晚的酒吧監控確實是能看出一些疑點,但那晚的監控早都被銷毀了,這一點我可以明確無誤地告訴你。”


    鍾利陽道,“胡局長,既然您知道那晚的酒吧監控有疑點,那您應該知道當晚跟曹欽明女兒接觸的都有誰,以及誰有最大的嫌疑。”


    胡廣友歎息了一聲,“這個我不能告訴你,因為如今說了也沒證據,當初這事我就是本著能躲就躲的態度,始終沒有親自去過問,再加上當時在任的張銳南書記也一直暗示早點把此案結了,所以我也是任由下麵的人去弄。”


    鍾利陽神色一震,“胡局長,您這話的意思是當初咱們局裏經手此案的人也有問題?”


    胡廣友深深地看了鍾利陽一眼,“利陽,有些話我不想多說,但你如果想從局裏內部入手,恐怕還沒開始動就被人給聯合起來撕碎了,省裏那位專家才是你最好的突破口,這件事你隻能從外部查。”


    鍾利陽聽了嗬嗬笑道,“就算是我想查也沒那個權限。”


    胡廣友道,“所以我剛剛給你提供的線索就是你主動靠向喬書記的投名狀,如果曹欽明失蹤一案能在你手上被查出來,你不僅立了大功,還能順勢獲得喬書記的賞識,到時候喬書記提拔你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


    鍾利陽看著胡廣友,“胡局長,那您為什麽不把這些話去跟喬書記說呢?您說您過兩天就當不了這個局長了,但現在市裏的相關任命不是還沒出來嗎?隻要您把現在這些話拿去跟喬書記說,並且按照喬書記的指示追查曹欽明失蹤一事,我相信喬書記隻要去跟市裏的領導爭取,應該能保住您的局長一職的。”


    胡廣友啞然失笑,“利陽,你到現在還不了解我嗎?我就是因為膽小怕事,否則我現在何至於過成這樣子?我不想跟一些人同流合汙,但也怕被人針對,所以我就裝著得過且過的樣子混日子,逢酒局必到,每次還都把別人喝趴下,以至於我得了個酒聖的外號。”


    鍾利陽一時不知道說啥,胡廣友擔任局長早期還頗有點作為,但到了後來,確實是碌碌無為,他對胡廣友也頗為了解,知道胡廣友的確是怕事躲事,要說鄙視胡廣友的這種為人吧,鍾利陽也沒那個資格,畢竟當初胡廣友對他是有提拔之恩的。


    胡廣友這時接著道,“利陽,我把這事告訴你,是因為我自己沒膽量去做這個事,也不想再多惹事,以後就隻想安安穩穩混到退休,但你有上進心,而且你還年輕,所以你跟我不一樣,你如果想主動獲得喬書記的賞識和提攜,如今就是你的一個機會,當然,最主要的一點,如果這事我一直不說出來,心裏始終有所愧疚,我怕我老了以後良心這關過不去。”


    鍾利陽聽著胡廣友的話,不禁沉默起來,或許良心上過不去才會讓胡廣友在臨調走前將此事說出來,他對胡廣友是了解的,對方並不是毫無底線和原則的人,但誠如對方所說,怕事躲事這一點確實是胡廣友的一大缺陷,而如果能借他的手將此事查出來,胡廣友也是想給其自個心理上一個安慰。


    沉默了一下,鍾利陽再次問道,“胡局長,我還是想多問一句,當初在酒吧裏跟曹欽明女兒接觸的到底都有誰呢,對方既然有這麽大的能量將此事壓下去,我想對方的身份肯定是很容易查出來的。”


    胡廣友搖頭道,“利陽,知道了對你並沒啥好處。”


    鍾利陽笑道,“胡局長,既然您想讓我查下去,那您總得讓我心裏有個底吧,不然迴頭真有點啥意外,我豈不是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胡廣友道,“利陽,你要這麽說,我還真有點不希望你去碰這個事了,對方的能量很大,甚至比我想象的還大,你去碰這個事,最後有可能落不得好。”


    鍾利陽苦笑道,“胡局長,您都告訴我這事的疑點和突破口了,您說我能按捺得住不去查嗎?”


    胡廣友沒說話,臉上露出了猶豫不決的神色,良久,胡廣友道,“利陽,我隻能跟你說那天晚上跟曹欽明女兒接觸的幾個小年輕當中有一個是曾文山的兒子,酒吧門口的監控顯示,曹欽明的女兒是坐曾文山兒子的車到酒吧的。”


    曾文山?鍾利陽聽到這話再次一愣,沒想到繞來繞去竟然又繞到曾文山這個鄉書記身上,而一年多前,曾文山還隻是鄉長來著,但不論曾文山是鄉長還是如今提拔為鄉書記,曾文山都不可能有那麽大的能量能壓下此事,胡廣友堂堂一個副縣長兼縣局局長也不可能忌憚曾文山,隻能說曾文山隻是擺在明麵上的一個人,後麵還有更大的魚。


    鍾利陽還想再問什麽,胡廣友卻是道,“利陽,能說的我都說了,再說下去,我指不定就引火燒身了,我還想好好混到退休安享晚年,你就別為難我了。”


    聽胡廣友這麽說,鍾利陽很是無語,胡廣友這個局長但凡硬氣一點,或許現在早就走到更高的位置上去了,不過話說迴來,或許胡廣友這是早就活通透了。


    話說到這份上,鍾利陽也沒再追問,而且胡廣友提供了曾文山的兒子以及省裏的專家這兩條線索,查下去的話,應該足以抽絲剝繭地追查到真相。


    兩人說話的功夫,烤串也端了上來,胡廣友笑著招唿鍾利陽喝酒,“利陽,來吧,燒烤配啤酒,絕配,晚上咱倆多喝點,以後你再想找我,可就得去市裏了。”


    鍾利陽聞言道,“胡局長,那晚上我就陪您喝個盡興,我之前還沒感謝您對我的提拔之恩呢,這酒一直欠到了現在。”


    胡廣友笑罵道,“晚上是我請你吃燒烤,咋的,你用我請客的錢來謝我?還有沒有一點點誠意了?”


    鍾利陽笑著撓頭,“那晚上這頓我請。”


    胡廣友笑道,“說笑而已,不用當真,不瞞你說,當局長這三年,唯一能讓我欣慰的是提拔了一批像你這樣能做事有擔當的年輕幹部,至少為咱們縣局保留了一些希望的火種。”


    鍾利陽鄭重道,“胡局長,其實您還有一點做得很好,您當局長這三年,在基層警員的口碑裏是很好的,一線的弟兄們都知道您是實打實地為大家謀福利。”


    胡廣友不以為然道,“那不過是我身為一個局長最起碼的職責罷了。”


    胡廣友說著招唿鍾利陽,“行了,喝酒就是,接下來不談公事,隻談風花雪夜,臨走前必須把這頓酒喝痛快了。”


    胡廣友看起來興趣盎然,他已經好久沒在路邊擼過串了,晚上也是心血來潮,突然想到把鍾利陽約到路邊的燒烤攤來。


    兩人喝著酒,隨意聊了起來,很快就兩瓶啤酒下肚,突地,胡廣友的手機響了起來,胡廣友拿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臉色微變,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臉上換上一副熱情的笑容,“段總,這麽晚找我有事?”


    電話那頭的段總笑道,“胡局長,我這大晚上的有點餓了,不知道胡局長有沒有興趣來陪我吃個夜宵?”


    胡廣友眯了眯眼睛,笑道,“段總請我吃夜宵,那我必須得去,段總您現在在哪?”


    對麵的段總笑道,“我還是老地方嘛,度假區的會所。”


    胡廣友點頭道,“那我這就過去。”


    掛掉電話,胡廣友對鍾利陽道,“利陽,這頓燒烤看來是隻能吃到一半了,你自個留下來吃,可別浪費了,我先走一步。”


    鍾利陽好奇地問道,“胡局長,您說的那位段總,就是在咱們縣裏投資了很多產業的那位神通廣大的段總?”


    胡廣友笑道,“不然還有哪位段總?”


    胡廣友說著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鍾利陽一眼,“利陽,或許你以後也會跟他打交道,這個段玨,手眼通天呐。”


    胡廣友說完起身匆匆離去,鍾利陽一時沒細想胡廣友這句話,見胡廣友點的一大盤烤串都還沒吃完,心想不能浪費,獨自一人坐著吃了起來,一邊琢磨著曹欽明女兒的案子,曹欽明女兒的案子恐怕是調查調查曹欽明失蹤一事的突破口。


    西風峽穀景區邊上的度假區,胡廣友坐車來到半山腰的酒店後,熟門熟路地進入其中一個樓層,這裏有一個酒店會所。


    胡廣友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來到餐廳,段玨早就坐在餐桌旁,胡廣友滿臉笑容地走上前,“段總,這麽晚您還能想起請我吃夜宵,把我都搞得受寵若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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