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鷹駕駛著貨車沿著土路倒車離去,很快,汽車的轟鳴聲便消失在耳畔。


    等到漫天的灰塵散去,我才帶著諸多疑問,捂著口鼻朝城裏走去。


    計劃前往“樊家大院”的事情隻能暫時擱置了,現在首要的事情是把手裏的酒葫蘆給灌滿了。


    我一路小跑著,來到袁姓老人常去的那家酒鋪。剛把酒葫蘆遞給老板,他就笑了。


    他笑著對我說:小兄弟,老袁一定是讓你給他打最好的酒吧?


    我點了點頭。


    他嗬嗬地笑著打開酒缸的蓋子,一股濃鬱的酒香撲鼻而來。這白酒的味道聞得多了,已不覺得刺鼻,反而讓人有一種聞了之後會不自覺地與其他聞過的酒味對比迴味的感覺。


    酒鋪老板一邊用酒提打酒,嘴裏一邊念叨著:他要是自己來啊,肯定打我這兒最普通的酒。不是我吹牛,我這普通的酒跟其他鋪子裏的酒比起來都是一絕,但勁道和這最好的酒比起來,那還是差得太遠了!


    酒鋪老板這又開始自賣自誇了啊!我聽得有些無聊,無意間迴頭朝酒鋪口麵外望了一眼,隻見一個灰白頭發的人影一閃而過。


    我愣了一下,連忙跑出酒鋪,朝著人影消失的方向張望著,心中充滿了疑惑。


    剛才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影,頭發的樣式和發色與二師伯汪小鷹太像了,但是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卻不是西裝皮鞋,而是普通的藍布衣服和布鞋,走路時候的姿勢也略有不同。


    我狐疑地盯著人影離開的方向,心裏想道:二師伯不是已經開車走了嗎?這應該是我眼花了吧?


    小兄弟!酒鋪老板朝我喊道:你瞧好了,我給你打得滿滿的!


    聽到老板的招唿,我連忙迴過頭去,看著酒鋪老板當著我的麵,把酒都斟得都已經溢出來了,酒滴答滴答地滴在了酒缸裏。


    我來不及多想,付了錢,提著酒葫蘆就往後山跑。


    再一次來到後山公共墓地前麵的那片樹林,我基本已經知道了“龔子明”墓的大概方向。一路上都沒看到袁姓老人的身影,他應該就在墳墓那裏。我直接扒開雜灌叢,鑽了進去。


    不知道怎麽迴事,我感覺今天的樹林格外安靜,靜得讓人心裏有些發毛。我深一腳淺一腳地朝“龔子明”的墳墓位置走去,遠遠地就看到了伏在墓前的袁姓老人。他一動不動地趴在墓碑前,身子不停地上下起伏著。


    我的天啊!他不會又醉倒了吧?!我心裏一想起上次把他背迴去的情景,心裏就直打寒顫,默念著:千萬不要醉了,千萬不要醉了!


    可等我走到了他的麵前,一股無奈湧上心頭,猜測成為了現實,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


    “唿——唿——唿——”,一陣輕微的鼾聲傳了過來。他不但醉倒了,而且還在墓前睡著了。


    我歎了一口氣,看了看手中的酒葫蘆,又看了看伏在墓前的袁姓老人,無奈地笑了笑。


    我仰頭望了望樹林上的天空,天藍雲白,陽光普照,時間還早。林內幽靜,溫度宜人,看到袁姓老人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如就在這裏休息休息,等著他醒過來也不遲。


    我伸了一個懶腰,四處張望了一下,在墳墓附近找了一棵大樹,靠著坐了下來,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奇怪的是,我一屁股坐下,心就開始發慌,仿佛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一樣,整個人如坐針氈,根本靜不下來。聽著遠處袁姓老人傳來的輕微鼾聲,更是心煩意亂,感覺渾身不自在。


    我不停地變換著坐姿,可還是無濟於事,人依然靜不下來。我索性站了起來,準備四處走走。可一站起來就感覺褲子濕漉漉的,連內褲都好像濕透了,黏糊糊地粘在了屁股上。


    我愣了一下,用手指扯著褲子朝外拉了拉,把粘在屁股上的內褲扯開,扭頭看向大樹下的一圈青草,心裏想道:我褲子怎麽濕透了?!是草上的露水嗎?!可都已經下午了,草上怎麽還有露水呢?!


    我滿腹狐疑地迴頭朝屁股後看了看,我身上穿的是條藍黑色的褲子,隻看到水漬的印子,一時間也搞不清楚上麵沾了什麽。


    我皺著眉頭,伸手摸了摸屁股,濕漉漉的,好像還有股怪味。我心裏暗罵道:該死,不會是誰在這兒撒了一泡尿吧?!


    我正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濕了的褲子,突然聽到“唔”的一聲,袁姓老人似乎醒了過來。


    他眯著睡眼惺忪的眼睛,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一眼看到我手裏的酒葫蘆,眼睛一下就亮了,跟著就喊道:把酒,給,給我!


    我顧不得濕漉漉的褲子,連忙走上前去,把手裏的酒葫蘆遞給了他。


    他打開葫蘆塞子,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酒,吧唧著嘴,臉上滿是滿足之色,似乎精神一下就來了。他直起身子,正想要點評一下這美酒,可一眼看向我的身後,臉色卻又一變,一把抓住我,就把我往樹林外拽,嘴裏還念叨著:你快,快走,快走!


    我愣了一下,身子一滯,不由迴頭看了看,背後除了樹木依然是樹木,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啊。


    袁姓老人的動作太突然,我無意地停滯,讓他一個拉扯沒有穩住,跟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我連忙上前扶住了他。


    他嘴裏不停地嘟囔著:你快走!快走!


    怎麽了?!袁爺爺!你讓我快走幹什麽?!我好奇地問道。


    你快,快走!袁姓老人不停地把我朝樹林外推著,嘴裏念念有詞道:那兒,那兒,有,有死人!


    有死人?!聽到袁姓老人的話,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袁爺爺,這兒是墓地啊,又有哪兒沒有死人?!


    袁姓老人似乎呆了一下,跟著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說道:不,不是!是,才,才殺的死人!


    才殺的死人?!我先是一愣,跟著剛才那股心慌的感覺又出現了,感覺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上。


    我有些緊張地問道:袁爺爺,您說才殺的死人在哪兒呢?!


    就,就在那,那棵樹,後麵!袁姓老人又朝自己嘴裏灌了一口酒,眼睛一眯,腦袋像撥浪鼓一樣晃悠起來。


    那棵樹後麵?!我扭頭看向他指的那棵樹,不就是剛才我靠著的那棵大樹嗎。我剛才就在那兒坐著啊,哪有什麽死人,倒是有一屁股水!


    我心裏卻暗自嘀咕著:袁爺爺這酒喝得太多了,已經開始說胡話了!我笑著說道:您說那兒有才殺的死人,讓我快走,您怎麽不走?!


    一轉頭,就看見袁姓老人左手上抓著酒葫蘆又在往嘴裏猛灌酒。我連忙上前製止道:袁爺爺,您少喝點!


    袁姓老人眼睛似乎又有些睜不開了,他癡癡地笑了一下,右手在空中胡亂地比劃著,說道:呃,你走!我,不走!我要,陪著子,子明!長眠於此——!


    長眠於此?!怎麽聽著好像他不想活了一樣呢?!他該不會因為太想龔子明,想尋短見了吧?!我愣了一下,連忙說道:袁爺爺,這兒可沒有什麽才殺的死人!要走,我們一起走!


    不!有!隻見袁姓老人喝了一口酒,張開右手連續比劃了一個鷹爪的動作,搖頭晃腦地說道:嘿嘿,我,我看,看見了!一爪,一個!就,就這樣!一,一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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