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橋?!我們原本伸長了脖子,使勁朝著街道兩頭張望著,試圖捕捉到一絲動靜,可是什麽都沒看到。聽到孫正平的話,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有些喪氣。


    孫正平。我皺著眉頭,略帶不悅地看著孫正平說道:你下次把話說清楚了,這猛地一句“砍人”,差點把人給嚇死。


    正平,你別緊張。老爸看著他,眼中滿是關切,問道:到底怎麽迴事,慢慢說。


    孫正平艱難地咽了口口水,雙手下意識地在衣服上反複擦拭,像是想借此驅散內心的恐懼,好不容易平複了一下慌亂的心情,這才帶著一絲驚恐,緩緩說道:我剛才從西橋過來的時候,迎麵走過來一個男人,結果他身後突然竄出來幾個穿黑衣服的人,手裏揮舞著砍刀,發瘋似的追著他砍。那個男人當時就挨了幾刀,血 “唰” 地一下就冒了出來,渾身都是血。


    穿黑衣服的人?!我的心中微微一動,暗自思忖著:這幾天我看見l縣出現的穿黑衣服的,除了東城戚家那幫人,就是今天看到的天道會的人了,難不成是他們幹的?!也不知道砍的是誰?!


    然後呢?!我瞪大了眼睛,好奇又緊張地追問道。


    孫正平似乎心有餘悸,聲音有些顫抖地接著說道:那個男人的一隻手好像受傷了,根本抬不起來,挨了兩刀後,他用另一隻手從身上摸出一把刀,拚命和對方對砍。對方也有人受傷,但沒他傷得重。


    後來,路旁有人大喊了起來,那幫黑衣人才停手跑了。那家夥就倒在我麵前,血肉模糊的,我當時腿都嚇軟了。


    說到這兒,孫正平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眼神中滿是深深的恐懼。


    “嗯?!”聽到他的描述,我心裏猛地一怔,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感湧上心頭,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一時又想不明白。


    不過,天道會已經到了 l 縣的事情,看來得趕緊跟錢進說一聲。這麽想著,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小賣部的公用電話。


    這城裏怎麽又亂起來了?!老爸聽後,一臉嚴肅地對著孫正平說道:正平,你以後見到這種情況,第一時間就要躲得遠遠的,千萬別去湊熱鬧,聽到沒有!要是傷到你,那可怎麽辦?!


    哦,我知道了。孫正平連忙點頭,眼神中還殘留著未散盡的驚恐。


    進屋去吧。老爸對著孫正平招唿道。


    孫正平點點頭,腳步虛浮,像是踩在棉花上,搖搖晃晃地進了屋裏。


    老爸轉頭對著大姐喊道:子清,馬上吃飯了,帶著孩子先進去吧。


    說完,他掀起門簾進了屋。


    大姐簡單收拾了一下,一邊招唿我吃飯,一邊抱著寶寶先進去了。


    也不知道錢進今天放不放假?!趁著這個機會,我趕緊跑過去,撥通了錢進辦公室的電話。


    沒想到,電話鈴聲剛響了兩下,就被接通了。


    喂 ——,哪位?!錢進略顯疲憊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了出來。


    錢局,是我。我對著話筒壓低聲音說道:我剛才在街上碰到了杜海天!


    杜海天?!天道會的杜海天?!錢進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透著緊張,他急切地問道:你確定沒看錯?!


    應該不會錯。我迴答道:跟他一起的有十多個人,在街道邊的小食店吃飯。


    他看到你了沒有?!錢進緊緊追問道。


    我想起那些黑衣人的反應,遲疑了一下說道:應該是看到了,但是他沒正眼瞧我。


    天道會的人怎麽跑 l 縣來了?!電話裏,錢進似乎有些困惑地嘀咕道:難道 l 縣有什麽吸引他們的事情?!


    l 縣會有什麽事吸引他們?!我的心中猛地一動,暗自思索道:除了 “小觀音金像” 在這裏,還有就是馬上要發包的河沙了,難道是為了河沙的事情?!不會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來,半晌過後,錢進才說道:好了,我知道了。天道會在 c 城待不下去了,可能正在向外轉移勢力,你最近出門注意點安全。


    掛了電話,我迴到屋內,看到振堂叔還在專注地畫著那幅畫。可此時,我心裏滿是天道會和孫正平說的砍人事件,一時間竟沒了興致去看他到底畫了什麽。


    中午吃飯的時候,老媽招唿振堂叔上桌吃飯,振堂叔卻像著了魔一樣,隻顧在地上畫畫,根本不理會,老媽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好作罷。


    何哥沒迴來吃飯,老媽聽說了街上砍人的事,滿臉擔憂地對大姐說道:你記得跟誌國說一聲,別什麽事都往前衝,該躲的時候就得躲 ——。


    大姐趕忙點頭稱是。


    老媽很快吃完了飯,然後端著裝滿飯菜的碗走到天井,偏著頭看了一會兒振堂叔畫的東西,無奈地搖了搖頭,喊道:哥,吃飯了!


    “唔唔”。振堂叔嘴裏含糊地說著什麽,手上的動作依舊不停。


    “唉 ——”。老媽長歎一口氣,把手裏的碗筷輕輕放在了他的身邊。


    等我吃完了飯,放下碗筷起身準備迴屋,這時的振堂叔已經停止了作畫。


    他坐在天井裏,端起一旁的碗筷,一邊不停地往嘴裏刨著飯菜,一邊癡癡地盯著自己的畫作,時不時還傻笑兩聲。


    振堂叔到底畫的什麽?!我的好奇心再次湧起,不由扭身走過去,站在振堂叔身邊,偏頭看向地麵上的畫,嘴裏問道:叔,你畫的這是 ——?!


    然而,話還沒說完,我的腦海裏 “嗡” 的一聲巨響,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讓我感覺頭重腳輕,幾乎站立不穩,差點就偏倒在地上。


    我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地麵上的畫,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牢牢牽引,再也無法移開視線。那一刻,震驚如洶湧的潮水般,將我徹底淹沒。


    因為,振堂叔在石板鋪就的地麵上用石子勾畫了一幅景物圖。遠處是一座山,山上稀稀拉拉地畫著些樹和草,而在山腳下,畫了三棵類似大樹的東西。


    不 ——!那分明就是三棵大樹!讓我感覺無比熟悉的三棵大樹!


    “嗬嗬嗬。” 振堂叔忽然癡癡地笑了起來,他嘴裏還包著一口飯,伸手握著筷子,在第三棵大樹的位置上指了指,然後含混不清地說道:給她,給她!


    振堂叔到底是什麽意思?!他為什麽跟曹永興一樣,也畫了這三棵大樹?!他伸手指向第三棵大樹又有什麽含義?!我怔怔地看著地上的畫,思緒瞬間飄到了曹永興給我留下的畫,還有那晚那個無比真實的夢上。


    此時此刻,我的內心猶如翻江倒海,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份波瀾。


    這中間肯定有什麽古怪,振堂叔一定是想表達什麽!我努力調節著唿吸,拚命讓自己平靜下來。


    緩過神後,我轉身朝著自己的房間跑去,雙手顫抖著打開抽屜,慌亂地翻找,終於找出了那張曹永興留給我的鉛筆畫。


    我迫不及待地打開一看,振堂叔除了在地上畫得十分潦草,沒畫那道圍牆之外,整個景致和縣政府大院裏的那三棵古柏的樣式竟然一模一樣。


    振堂叔一定畫的就是那三棵大樹!我緊緊攥著曹永興的畫,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朝著依然在天井裏坐著刨飯的振堂叔走去。


    我走到他麵前,蹲了下來,緩緩打開手裏的畫,然後輕聲問道:叔,是不是這裏?!


    “嗬嗬嗬。” 振堂叔嘴裏癡笑著,正在刨飯的動作似乎微微一滯,接著眼神極其怪異地瞟了我一眼。他伸出帶著油漬的筷子,在第三棵大樹上點了一下,聲音極小卻又異常清晰地對著我說道:買下那塊地,送給福利院!


    筷子上的油漬碰到了信紙,在第三棵大樹上,留下了一點不規則的油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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