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豐愣了半晌,這才恍然大悟.


    蜀漢在朝堂上互相傾軋的同時,還麵臨著經濟上的爭權奪利。


    這件事的引子來自於魏家研製的新式織機。織機據說是由李譔設計的,魏霸可能也在其中起過一定的作用。新式織機一麵世就顯現出了不小的威力,其效率幾乎以倍數增加,很快就將舊式織機全部淘汰一空,並因此推動了蜀錦的迅速發展。


    現在蜀地織錦的年產量是新式織機出現前的五倍,如果不是受限於原料生絲,估計可以達到十倍以上。產量的大幅增加,必然導致價格的下降,可是這些年蜀綿價格不降反升,就是因為海外市場的開拓。


    那些增加的產量基本都被交州來的商人消化了,與此同時,大量的利潤也進入了魏霸的腰包。


    魏霸為什麽財大氣粗?都是這麽來的。他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靠聰明才智賺來的。


    最近這幾年,交州、荊州出現了不少富甲一方的豪強,交州以士家為代表,荊州則更多,武陵有廖家、潘家,五溪蠻部落首領,長沙有桓家,襄陽有習家,都是附著在魏霸身上一起發展起來的。他們的名聲不顯,可是實力卻增長迅速,讓人咋舌。


    現在魏霸坐鎮江陵,他肯定會想辦法利用荊州空閑的土地種桑,一旦解決了原料問題,絲綢行業必將迎來一個新的發展高峰。如果魏霸再占領了以絲織品揚名天下的兗州、青州一帶,錢途更不可限量。


    諸葛亮在關中的時候就注意與魏霸爭奪財源,他大量收購生絲,在關中開辦織坊,並因此吸引了大量的關中、漢中世家依附。現在,魏霸通過並州之戰議功,費了好多心血,把諸葛亮拽迴成都,並把薑維擠出了關中,關中的好處大部分由李嚴接收了。然而諸葛亮並沒有全部放棄,他把薑維安排到敦煌做太守,看似把薑維貶到了邊遠地區,實際上是讓薑維牢牢的控製關中的外銷途徑。


    絲織品是奢侈品,普通百姓是消費不起的,要想發財,隻有外銷。關中能夠外銷的市場主要以西域為主,薑維做了敦煌太守,就卡住了這條絲路的咽喉,可以將大量的財賦集中在自己的手中。


    有了錢,他就能辦很多事,或是聯絡草原上的胡人為已所用,或是征伐西域,將西域重新收迴。這是諸葛亮之前就想讓魏延做的,因為戰事拖延,沒能完成,現在交到薑維的手上,算是交給了一個最貼心的人。


    如果能收複西域,薑維就有足夠的戰功升遷。他強大了,諸葛亮就有了倚仗,在朝中說話更有底氣。


    這麽一來,對大將軍府的威脅就很大。


    想通了這一層,李嚴還能對入主關中興奮不已嗎?勝利隻是暫時的,關中就是一個坑啊。難怪魏霸不來,他在荊州、交州多舒服,諸葛亮根本控製不住他,而到了關中就四麵受限,想要發展,大不易啊。


    統一天下的大戰即將拉開序幕,三路大軍都已經在做前期準備。魏霸擔任了東路大軍的主將,陸遜擔任了中路大軍的主將,李嚴自然就是西路大軍的主將。可是細細一思量,就會發現李嚴這一路其實是最弱的,不僅發展空間有限,背後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薑維,身邊有一個摸不清底細的吳懿,成都有一個時刻注意他的丞相。比起魏霸天空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李嚴覺得自己就像是養在魚缸裏的魚,就是有再大的雄心壯誌,也被堅固的魚缸限得死死的。


    要說李嚴不著急,那都是謊話。可是最讓他著急的還不是麵臨的局勢,而是眼前的兒子李豐。


    這智商真讓人著急啊。就這本事,以後還怎麽和諸葛亮、魏霸鬥?就算諸葛亮活不到那時候,魏霸也足以把李豐玩死十幾迴啊。


    一想到這件事,李嚴就有些後悔。當初因為對諸葛亮的恐懼和對關中的貪婪,他離開了成都,現在關中入手了,卻無法真正掌握,而失去的卻非常明顯:他沒有了足夠分量的智囊,馬謖身為大司農,他不可能跟著李嚴到關中上任。


    諸葛亮,你夠狠。李嚴恨得牙癢癢。


    “你來關中之前,魏霸有沒有對你說什麽?”


    李豐得意的笑了:“當然,我得到了他的承諾,趙素等人將會全力支持大將軍府。”


    李嚴詫異的看著李豐,有些不太相信。


    李豐泰然自若:“父親,這件事,你就交給我吧。”


    李嚴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


    ……


    五月,魏霸帶著一萬水師趕到了廣陵,隨行的不僅有夏侯玄、諸葛直,還有不少由海盜**改編成的水師將士。這些人立功之後,在南郡、襄陽一帶安了家,落了籍,有了土地,成了有恆產的正經百姓。有一些人厭倦了刀頭舔血的曰子,不願意再從軍,有一些人卻懷念殺戮的生活,安頓好了家小,又跟著魏霸殺奔東海。


    魏霸的隊伍中隻有一艘巨艦,其他的樓船都是從豫章船廠繳獲的樓船,也是經過改裝的,大概有十來艘,氣勢依然不可小覷。來迎接的孫韶等人看了,不禁暗自歎息。那些樓船都是孫權準備用來對付襄陽水師的,沒曾想成了魏霸的戰利品,全是白忙。


    孫韶已經收到了孫權的命令,知道這次共同出師,廣陵郡將成為東路大軍的基地。魏霸是主將,他是副將之一,要聽魏霸的指揮。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孫韶就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若非意外,吳國沒有翻身的可能了。現在的孫權隻想保住他的王爵,也隻能保住他的王爵,對成都朝廷已然沒有還手之力。


    一看到魏霸,孫韶就報告了一個消息:曹魏已經派人封公孫淵為燕王。


    魏霸聽了,無動於衷的嗯了一聲。孫韶不解的追問了一句:“將軍,你不覺得失望麽?”


    “失望什麽?”魏霸反問道:“相反,我覺得很開心。”


    孫韶狐疑的看著魏霸,不知道他是自欺欺人,還是掩飾。


    見孫韶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魏霸歎了一口氣:“聽說將軍是曾經打得曹丕棄車而逃的猛將,什麽時候把希望寄托在談判了?我等既然大張旗鼓的要遠征遼東,曹睿、司馬懿豈能沒有對策。他們如果想不到這一點,我才覺得失望。對手太弱了,贏了也無趣,你說是不是?”


    孫韶無語。這樣的狂話,也隻有魏霸有資格說,他是沒資格說的。


    “一個燕王的虛名,公孫淵真能放在眼裏麽?最後決定他怎麽選擇的,還是實力。”魏霸握起拳頭,曲起手臂,比劃了一下。“現在公孫淵接受曹睿的封賞,並不代表他就願意依附曹魏,更不代表我們沒有機會製服他。當然了,在此之前,我們可能要先亮亮肌肉。”


    孫韶忍俊不禁:“那將軍打算怎麽亮肌肉?”


    “先派人取夷洲。”魏霸扶著欄杆,遠眺波光粼粼的大海:“以戰代練,不能讓這些人閑著。”


    孫韶眉頭一挑,連連點頭:“將軍所言甚是,正當如此。”


    “得將軍一聲讚,我心甚慰啊。”魏霸哈哈大笑。


    孫韶也笑了。經過短暫的相處,他覺得魏霸蠻有意思的,雖然少年富貴,卻不似那些依靠父輩遺蔭而驟貴的少年郎一般驕縱,他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氣度,不愧是憑實力打出來的名將。他的成功,不是運氣二字就能解釋的。


    “將軍,有沒有興趣出一趟海?”


    “我?”孫韶很意外。


    “將軍水陸皆能,坐鎮廣陵多年,曹丕十萬大軍也不能前進一步,將軍的威名我早就聽說了。這幾年打得也不錯,王淩接連敗在將軍之手,若是有鐵騎,你隻怕已經攻占整個青徐了。見識過了你的陸戰能力,也讓我們看看你的水戰能力吧。”


    孫韶想了想,慷然道:“不知與何人為伍?”


    “我的內兄。”魏霸將夏侯玄拉了過來:“洛陽名士夏侯玄。”


    看到夏侯玄,孫韶的心情有些複雜。一來夏侯玄不久前剛剛從他的駐地經過,把沿途的吳軍水師打得落花流水。二來魏霸能放心的用夏侯玄為將,孫權卻不能放心的作用孫氏宗親,這兩者的胸懷一比,那差距可真不小。難怪魏霸一出道,孫權就沒好曰子過了。


    “得將軍器重,韶愧不敢當。不過,我若出征,能否帶上幾個子弟?”


    魏霸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一條縫,像一隻狡猾的狐狸。


    “將軍想帶什麽人?”


    “孫紹,孫鬆和孫泰。”


    魏霸撚了撚手指:“可以。孫紹如果能憑著戰功封侯,也算不辱沒他父親的一世威名。孫鬆嘛,我和他見過幾麵,一直覺得他是個人才,在朝中做個散官太可惜了。至於孫泰……”魏霸笑了笑,轉過頭看著夏侯玄:“太初,他和你一樣,身上都有曹家的血脈啊,你可要和他多親近親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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