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誕當然不知道,他離開成都的時候,馬謖的信使剛剛飛馬離開了成都,晝夜急行,一路趕到交州.他一路悠哉遊哉的剛到武陵,魏霸的迴複就迴到了成都。


    習夫人趕到襄陽的時候,魏風已經收到了魏霸的急信。


    兩封信,同一個意思:靜觀其變。


    諸葛亮在想什麽,魏霸從一開始就有所預料,等他聽說諸葛亮在函穀關按兵不動的時候,他心裏就更有底了。


    借力打力,聽起來很高深,其實一點也不玄乎。雙方較量的還是心理,諸葛亮賭的是李嚴沉不住氣,要和他爭功,可是他忘了一件事,李嚴沉不住氣沒用,魏霸沉得住氣。隻要魏霸不鬆口,李嚴就是急得跳腳也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他手裏有殺手鐧,他隻要不把烈火彈給李嚴,李嚴就不敢輕易去惹陸遜。


    在他看來,烈火彈其實作用有限,並不能真正左右勝負,可是在李嚴看來卻完全不是一迴事。在宛城,在昆陽,多次大戰已經證明了烈火彈的重要作用。在吳軍擁有烈火彈的情況下,李嚴不會輕率的出兵伐吳,自討沒趣。


    歸根到底一句話:在真正的實力麵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枉然。


    魏霸安然不動,李嚴就不敢動。李嚴不敢動,諸葛亮的借力打力就必然會落空。


    就和當初救馬謖一樣,出手可以,但是一定要看時機。時機不到,出手的效果大相徑庭,相去甚遠。


    李嚴在成都忐忑不安,諸葛亮不知道,但是南陽的蜀漢軍按兵不動,這卻是實實在在的。孟達不輕動,陸遜攻克潁川之後,雖然主力已經到了河南,卻不得不留下一萬多人守在昆陽,防止孟達抄他的後路。心有所騖,自然不能全力以赴,漢吳聯軍看起來包圍了洛陽,形勢一片大好,可是明眼人卻知道,這必然是一場持久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魏霸希望他們打得越久越好,多打一天,他就能多賣一些烈火彈。這可是絕對的暴利啊,正如諸葛誕所說,他現在是曰進鬥金。如果他們打到開春之後,影響了春耕,那就再好不過了,秋天的糧價必然瘋漲,而北方的百姓南逃大潮也會更加兇猛。


    他現在什麽都不缺,就是缺人。交州也好,武陵三郡也罷,人口都不多,諸葛亮在關中備戰一年,前前後後近二十萬人南逃,為魏霸開發交州提供了絕佳的機會。如果他們再這麽打一年,不用懷疑,連冀州的百姓都會逃到交州來避難。


    開疆拓土,可不是打下來就行的,關鍵還要有人口去墾殖,隻有百姓在那裏站穩了腳跟,才算是真正把這片土地納入了疆域,否則遲早還得丟掉,就像當初放棄朱崖一樣。現在魏霸雖然隻往朱崖派了不到三百人的士卒,數萬拖家攜口而來的關中百姓卻已經把朱崖當成了新家,正在全力以赴的造屋開荒。


    在這種情況下,魏霸怎麽可能願意幫諸葛亮迅速攻克洛陽。他願意讓諸葛亮以打白條的方式拿到五十萬石米,一百萬枚烈火彈,並不是希望他速戰速決,而是希望他能堅定的出兵。如果諸葛亮不出兵,他還怎麽從中取利?


    現在,諸葛亮、陸遜包圍洛陽,曹睿在洛陽城裏死撐,為了最後的勝利,哪怕明知魏霸在喝他們的血,他們也隻能乖乖的把脖子洗幹淨了送過來。


    ……


    東海郡,朐縣,離海岸約五裏處。


    百餘艘大大小小的吳軍戰船正在奮力追趕五艘商船。


    橫海將軍衛溫在站船頭上,雙眼緊緊的盯著那五隻拚命逃竄的海船,氣得咬牙切齒。這五隻商船都是從交州來的,不管上麵裝的是什麽,都是衛溫想要奪取的。輔國將軍率領大軍包圍了洛陽,一時半會的卻沒有足夠的實力取勝,原因就在於魏國不惜血本,從交州購買了大量的糧食和烈火彈。


    烈火彈實在太貴了,孫權不惜向江東世家低頭,也不過籌集了四五萬金,向魏霸購買了百萬枚烈火彈,最後一批三十萬枚還沒交尾款,愣是提不到貨,這可把正等著烈火彈攻城的陸遜急壞了,幾乎是天天派人催討。


    孫權沒辦法,隻好生出了這種攔路打劫的念頭。


    魏國也在從交州購買物資,但是他們無法從陸路運輸,隻好從海上走。海上長途運輸原本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一旦遇上大風浪,又來不及入港暫避,很可能就會船毀人亡。所以吳國最初也沒把這條運輸通道當迴事,隻當魏國人腦袋被門擠了,病急亂投醫,要送錢給魏霸和海神。


    可沒曾想,這條海路居然成了魏國的救命路,一船船的糧食,一船船的烈火彈從交州運到洛陽,最後砸在吳軍的頭上。


    對孫權來說,打劫這些商船簡直是一舉兩得,既可以斷了曹睿的希望,又可以不勞而獲,不用再被貪婪的魏霸盤剝。於是,他派出了衛溫和諸葛直兩員大將,帶領三千水師,就在東海等著這些魏國商船。


    果然被他們等個正著,他們剛到東海不久,就和這支五艘商船的船隊迎麵相遇。衛溫和諸葛直分頭包抄,準備將五艘商船一網打盡。


    可是詭異的事出現了,他們的戰船居然追不上這些巨大的商船。對方一看到他們,掉頭就往大海深處航行,隻看到船後麵水花四濺,白浪翻滾,跑得飛快,怎麽也跟不上。


    這讓水戰經驗豐富的吳軍很意外,戰船追不上貨船?


    “將軍,不能再追了。”觀風的斥候大聲叫道:“起風了,半個時辰內,湧浪必至。”


    衛溫大吃一驚,他知道這些斥候從小在海邊長大,對風浪有豐富的經驗,別看現在海麵上風浪並不大,隻要他們說半個時辰內有大風大浪,那半個時辰後,大海上肯定會濁浪滔天。


    湧浪,他的樓船可承受不起,必翻無疑。


    “靠岸避風!”衛溫連忙下令,他不敢冒險,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遠處的海船,唾了一口唾沫,詛咒道:“讓這些魏狗全被海妖吃了。”


    吳軍號角聲四起,正在追逐的戰船漸漸收攏,向岸邊駛去。


    前麵的海船上,曹馥哈哈大笑,用力唾了一口唾沫到海裏,大聲笑道:“孫子,怎麽不追了,來追你老子我啊,看你能不能撿到屁吃。”


    船上的士卒哈哈大笑,鬆開了弓弦,收起了搭在弦上的箭矢,一個個神情輕鬆。


    曹馥拍著欄杆,得意洋洋的說道:“老子這生意做得值,等迴去卸了貨,把這船賣給水師,少了不能少,也得賣個兩百金,老子還能賺一筆。來人,派人上岸趕到洛陽,讓他們準備接船。”


    “喏。”一個親衛大聲應著,用手中的彩旗發出了命令。遠處,一隻小船被放了下來,向岸邊劃去。五艘大船卻依然在遠海處扯足了風帆,向北方急行。


    ……


    陸嵐匆匆的走進了大帳,俯在陸遜耳邊,低語了幾句。


    陸遜臉色一沉,轉過頭,對胡綜說道:“大王還沒有交付尾款?”


    胡綜愣了一下:“將軍是說最近購買的那批烈火彈嗎?”


    “當然。”陸遜不快的哼了一聲:“數萬大軍滯留在城下,一天消耗多少糧食?正月已經快要結束了,再有兩個月就要春耕,怎麽烈火彈還沒有起運?”


    胡綜苦笑一聲:“將軍,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大王真的沒有錢了。最後還差四千金,魏霸堅決不肯通融,一定要錢到才能發貨。負責管賬的又是夏侯徽,她是魏國人,明顯在偏袒魏人,我們真的沒辦法啊。”


    “沒辦法就去搶?”陸遜真的生氣了:“你們就算是去搶,也要做好準備吧。水師去搶五艘貨船,居然也會失手,這算怎麽迴事?現在搶沒搶著,又白白的浪費了大半個月,這責任算誰的?”


    胡綜大驚失色。“不會吧,那可是三千水師。”


    “不會?”陸遜從陸嵐手中接過一張紙,往胡綜麵前一扔:“你看看吧,這是魏人笑話我們的檄文。”


    胡綜接過紙,掃了兩眼,頓時麵色煞白。搶劫失敗,魏軍又有大批糧食和烈火彈進入洛陽,這洛陽還怎麽打?他想不明白,這怎麽可能呢,那可是三千水師啊。吳國水師遇上漢軍水師也許會吃點虧,什麽時候遇到貨船也這麽無能了。


    “請胡君立刻轉告大王,我軍一切準備就緒,就等烈火彈到達開始攻城。”陸遜長歎一聲,又放緩了口氣:“我知道大王現在手頭緊張,可是事已至此,難道就半途而廢嗎?無論如何,請大王把最後一筆貨款付掉,盡快將烈火彈運來。要不然……”


    陸遜頓了頓,語氣陰森的說道:“……我就隻好撤兵了,免得將數萬將士的姓命白白的折在這裏。”


    “喏。”胡綜不敢反駁,連忙起身,匆匆的走了出去。


    大帳裏一片死寂,諸葛恪看著別處,沉默不語。陸嵐唉聲歎氣,陸遜麵沉如水,朱然、潘璋等人歎息連連。一個念頭不約而同的浮上他們的腦海,洛陽內外雖然聚集了近二十萬大軍,可是真正決定戰場走向的卻不是他們,而是千裏之外的魏霸。這一仗不管是誰贏了,最後的勝利者隻有一個。不論是魏國還是吳國,抑或者蜀漢,都被魏霸盤剝得不輕。僅僅是烈火彈,魏霸至少賣出了三百萬枚,獲利十多萬金,相當於吳國兩年的賦稅總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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