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吳雙方再次達成協議以後,就各自撤迴了大軍。*.館*魏霸重新調整了防務,趙統依然駐紮在臨沅,靳東流駐在臨烝,和駐紮在臨湘的吳軍對峙。按照雙方的合約,蜀漢軍可以利用吳軍境內的湘水等大型河流進行物資運輸,隻要事先通知吳方即可。也正因為如此,夏侯徽的船隊才能一路順江而下,轉入洞庭湖,進入湘水,再逆水而上,直至泉陵。


    與此同時,從交州購買的稻米和各種珠寶也一路北上,到達襄陽之後,有的溯漢水而上,進入新城郡,交到孟達、宗預的手中,再由他們負責轉運至關中。有的向北進入魏國境內,雖然雙方正在交戰,可是互相之間的貿易卻沒有停止,特別是像夏侯玄這樣有著深厚背景的人更能夠從中得利。夏侯玄在貿易的兩端都有常人難企的人脈,其中蘊含的利潤更加可觀。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夏侯玄才得意的說他把夏侯徽的聘禮全部要了迴去。


    這當然是句玩笑話,實際上的情況比這個還要樂觀。


    魏霸把夏侯徽引進了城,到了房裏,一陣忙亂之後,夏侯徽坐了下來,打量著四壁,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終於離開成都了。”


    “成都不好嗎?”魏霸笑道:“阿母那麽喜歡你,難道還有人欺負你?”


    “欺負我的人都沒有,可是見不到最想見的人也是一種煎熬,特別是一想到你和關姊姊在這裏。”夏侯徽斜睨著魏霸,似笑非笑的說道:“你的那些花樣可真多,偏偏還要賴在我的頭上,讓我被關姊姊好生笑話。你說你該怎麽補償我?”


    魏霸捂著嘴,得意的偷笑起來。夏侯徽嬌嗔的推了他一下。紅著臉說道:“關姊姊留在成都雖然不是我的主意,卻是我希望的結果。我要把這一年多的時間補迴來,我可不想吃虧,現在有關姊姊,以後還不知道又有哪個姊姊妹妹的來搶,我要先把便宜占足了。”


    魏霸收起了笑容,咳嗽一聲。“成都的情況怎麽樣?”


    “還好罷,臨賀大捷的消息傳到成都,很多人都心動了。正準備著到荊州來呢。這次可不像上次,你要做好準備,想到這兒來分一杯羹的人太多,如果處理不當,很有可能會弄巧成拙。”


    魏霸點了點頭。“這其中可有什麽有用的人才嗎?”


    “有沒有人才。要看你怎麽用。把他放在合適的地方,他就是人才,放在錯誤的地方,他就是個庸才。”夏侯徽站了起來,走到魏霸身後,伏在他肩上,嘴巴湊在他的耳邊說道:“我兄長對評鑒人倫有獨到之處。你有沒有想過把他留下來。”


    魏霸沉默了片刻。“不是我想不想留,是他願不願意留的問題。這種事勉強不來,我又不能把他像你一樣搶過來,搶不到人找不到心。那也沒用。”


    “要不要去問就問?”夏侯徽試探的問道。


    “如果你能說服他,那當然再好。不過……”魏霸轉身,把夏侯徽拉到懷裏,摟著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上,眉宇間也多了幾分憂慮。“如今人多了。事情也複雜了,我真覺得有些吃力,希望有些人來幫我。成都來的人,我可以用,卻不能完全信任,至少暫時不能信任,誰知道他們是真心的投靠我,還是隻想利用我與丞相做對,抑或他們根本就是丞相安排來的。”


    “丞相安排來的?”夏侯徽眼神一緊。“你已經發現了這樣的人?”


    “我身邊暫時還沒發現,但是我想肯定會有,因為我知道別的人身邊有。”


    “誰的身邊有?”


    “李嚴。我有八成的把握肯定那是丞相的人,隻是李嚴自己可能還不清楚,居然把那個人安排在那麽重要的位置。”


    夏侯徽倒吸一口涼氣,半晌才道:“丞相果然高明,能把李嚴瞞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眼珠一轉,輕掩胸口,慶幸的說道:“虧得我的夫君慧如炬,早有準備。”


    魏霸嘿嘿一笑,心道你當然不知道,我如果不知道李嚴的結局,也不可能這麽留心,當然也不會從蛛絲馬跡中一眼就認出那個人。


    “這麽說,我們倒是要小心了。”


    “太過小心謹慎也沒有必要,我的思路和丞相正好相反。他追求純潔,偏受荊襄人,我則是兼收並蓄,不管他們動機如何,隻要他們能適應自己的崗位,我就可以用他們。當務之急,是要製定一套製度,讓每個人都事先知道,免得到時候以為我挾私報複。而這一切,丞相都已給我準備好了。”


    “丞相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能做到?”


    “這種事很難說,考慮事情的角度不一樣,得到的結果可能就完全不一樣。丞相是天才,總想一個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我知道自己不是天才,沒有那麽大的能力,所以需要更多的人來幫我。”


    夏侯徽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起來。“你不像這個丞相,你更像另一個丞相。”


    魏霸笑了笑:“是嗎?我不這麽覺得。那個丞相喜歡奪人妻,替人養兒子,我可做不到那麽大度。”


    “呸!”夏侯徽啐了他一口,麵紅耳赤,輕輕的揪著他的耳朵說道:“你倒是想。他那麽多好的你不學,怎麽就學壞的。”


    魏霸哈哈大笑。


    ……


    周胤和周魴發生了激烈衝突。


    周胤奉孫權之命,率領一萬精銳從廬陵進入南海,在半路上遇到了周魴。周魴是奉陸遜之命,準備襲擊蒼梧。兩人合在一起,一共有一萬三千多人。因為人數太多,為了保證隱秘,他們走得非常小心,也因此耽擱了不少時間。當他們到達蒼梧之後,卻收到了陸遜已經被擊敗的消息。


    接到這個消息,幾乎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不管是誰,都不敢相信陸遜會敗在魏霸的手下。在他們看來,魏霸能夠保持不敗,守住臨賀,便是最大的成功,要想擊敗陸遜是根本不可能的。在剛接到消息的時候,他們都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可是當越來越多的蠻子載譽而歸,成為各部落的英雄,將戰利品分給左鄰右舍。所到之處都傳頌著神將的威名時,他們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


    接受了陸遜戰敗的這個結果之後,對於接下來如何行動,他們產生了嚴重的分歧。周魴認為,陸遜主力戰敗。吳軍無力再戰,需要一段時間來緩衝,雙方媾和的可能性更大。雖說雙方最後肯定還要再起紛爭,決一死戰,但在吳軍做好準備之前,貿然與魏霸開戰是不明智的。沒有穩定的後方支援,僅憑這一萬多大軍。也許能在交州取得一些戰績,可是要想徹底擊敗魏霸,可能性微乎其微。


    難道這一萬大軍還能超過陸遜的三萬大軍嗎?


    周胤對此不以為然。他用諷刺的口吻對周魴說,你們最喜歡把民心掛在嘴邊上。可是在我看來,魏霸爭取民心的手段遠比你們高明。你看他僅僅幾個月之內就把蠻子收拾得服服帖帖,交州人心向背已經一目了然。如果再給他一段時間,你們還能收複交州嗎?既然爭取民心不如他。那就應該快刀斬亂麻的擊敗他,把他趕出交州。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魏霸之所以要爭交州,就是看中了交州的稻米和財富。魏霸把持交州的時間越長,對我們越不利。因此,寧可把交州都打爛,也不能坐等時機,把魏霸牽製在交州對吳國的休養生息更加有利。如果讓魏霸坐大,到時候雙方的實力差距更大,情況對我們更加不利。


    兩人的意見截然相反,誰也不能說服誰。周魴指責周胤有私心,隻顧自己立功,不顧大局。周胤說周魴等人隻顧江東人的利益,不顧吳國的生死存亡,才是真正的自私。


    雙方不歡而散。周魴帶著自己的三千人馬退迴了廬陵郡,同時宣稱要上書吳王,譴責周胤剛愎自用,自以為是,窮兵黷武,有可能喪失南海郡這最後的一塊基地。


    對周魴的做法,周胤非常生氣。他發誓即使沒有任何人支援,也要拿下蒼梧,奪迴交州,至少要讓魏霸睡不安寢,食不甘味。他和孫俊商量,孫俊也覺得取勝的可能性不大,隻會再次挑起戰事,給魏霸重起戰端的機會。在得到孫權的同意之前,他不想輕舉妄動。


    周胤還想據理力爭,想說服孫俊支持他的行動。不料,一封從武昌發來的命令讓他徹底絕望。孫權下詔,讓他將兵權交給孫俊,由孫俊鎮守番禺,他自己返迴武昌。這裏麵什麽原因也沒說,甚至沒有提到陸遜戰敗的消息,從發出命令的時間來看,這個命令很可能是在陸遜戰敗之前就發出來了。


    周胤從中聞出了一絲不祥的味道,他已經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原因。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接受了命令,將大軍交給孫俊,自己帶著親衛營離開南海,返迴武昌。半路上,周胤越想越失望,到達巴丘時,他寫了一封辭呈,聲稱自己身體有病,不能帶兵作戰,讓人送給孫權,自己徑直返迴吳郡,準備迴家過年。


    在接到周胤的辭呈之前,孫權已經接到了周魴的報告,心情本來不怎麽好。見周胤以這種激烈的方式表示不滿,頓時勃然大怒。他以周胤延誤戰機,造成臨賀慘敗為由,下令解除周胤的兵權,剝奪他大部分部曲,徙廬陵,無詔不得返迴吳郡。


    臘月底,周胤在山裏跋涉了大半個月,緊趕慢趕,總算在年前趕到了吳縣,卻沒能看到他的家人,就被孫權的使者攔住了。使者傳達了孫權的命令,要周胤立刻起程去廬陵,不得返家。周胤想迴家看一眼母親都不行,更別提在家過完新年再走了。


    周胤怒火攻心,當著使者的麵,口不擇言的破口大罵:“聖人說得沒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大王的基業,終有一天會毀在女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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