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進了內堂,才知道今天來的不僅僅是皇後姊姊,還有皇帝姊夫,一時驚得手足無措。


    劉禪卻沒什麽心情和他逗趣,開門見山的問道:“魏霸呢,他在哪?”


    張紹連忙把魏霸被董允攔在門外,不準進來的事說了一遍,還特別提到了董允說皇後召見魏霸於禮不合的事。一聽這句話,在場的三個人都變了臉色。


    夏侯夫人是憤怒,董允說這樣的話,可有指責皇後不守婦道的意思。什麽叫特意出宮來見魏霸?這要是傳出去,那皇後還怎麽自證清白?


    皇後則是緊張。董允是丞相安排的人,他的懷疑如果傳到丞相的耳朵裏,那丞相會怎麽想?她能做太子妃,能做皇後,並不是先帝劉備喜歡她,而是因為她的父親張飛和諸葛亮的關係很親近,是諸葛亮力主由她做太子妃,後來又做了皇後。可以說,諸葛亮才是她的靠山,隻要有諸葛亮的支持,哪怕是劉禪不喜歡她,平時都不去她的宮裏,那也不敢動她的皇後之位。可如果諸葛亮不高興了,認為她和魏霸過於親近,她這皇後之位就危險了。


    劉禪的情緒則有些複雜。他也憤怒,倒不是因為董允這話有所指,對皇後的清譽有什麽懷疑,而是因為董允攔住了魏霸。上次見過魏霸之後,他一直對見識廣博而又能說會道的魏霸戀戀不忘,今天費了這麽多心機,溜到宮外來,不就是想和魏霸他們一起喝個酒,再聽魏霸說說嗎?現在董允居然攔住了魏霸,近在咫尺卻不能見麵,那多掃興啊。


    除了憤怒之外,他還有恐懼,和張皇後差不多的恐懼。他不是擔心諸葛亮會對皇後不滿而廢後,他是擔心被諸葛亮責備。諸葛亮不僅是丞相,還是相父,雖然不至於打他,可是臉一沉,也夠嚇人的。


    劉禪有些後悔了。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召魏霸進宮呢。可是既然已經出來了,而且魏霸已經到了門口,如果就這樣被董允攔住,他這個皇帝的臉麵又往哪兒放?


    在諸葛亮麵前,他不敢要臉麵,可是在這些臣子的麵前,他還是要講一點皇帝的尊嚴的。


    可他是偷偷跑出來的,現在又不能亮出身份,逼著董允讓路,否則這件事就可包不住了,接下來肯定會被鋪天蓋地的奏疏淹死。


    這可怎麽辦?


    劉禪的額頭冒出了汗珠,原本興奮得紅光滿麵的臉現在也變得蒼白。


    張皇後也手足無措,今天這件事,她本來就是被劉禪逼出來的,現在遇到這麽個惹火燒身的情況,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張紹也慌了,隻知道原地打轉,卻想不出一個辦法來。


    夏侯夫人看著眼前的三個年輕人,無聲的歎息。這就是大漢的皇帝、皇後,這就是自己的兒子和女兒,被董允一句話就逼得無路可走,隻會冒冷汗。唉,要是魏霸和夏侯徽麵對這樣的情況,他們至於這麽無能嗎?


    一想到夏侯徽,夏侯夫人心中一動,她遲疑了片刻,緩步走到劉禪麵前:“陛下,臣妾有一言,或許……”


    劉禪正急著呢,一聽夏侯夫人有話要說,連忙說道:“你快說,你快說。”


    夏侯夫人放低了聲音,輕聲說了幾句。劉禪和張皇後聽了,互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隨即讓張紹轉身出門。看著張紹走出去,劉禪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非常沮喪,自己不過是想散個心,卻搞得這麽狼狽,這皇帝當得真沒意思。


    張紹出了門,卻沒看到魏霸的影子,四處一看,卻發現遠處圍了一大堆人,鬧哄哄的,似乎出了什麽事。他皺了皺眉,卻沒想太多,大步走到董允麵前:“董侍中,魏霸呢?”


    董允正負著手看熱鬧,聽了張紹的話,挑了挑下巴:“喏,在那兒呢?”


    張紹順著他指的方向,重新看向那堆熱鬧的人群,這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味。他從人群中的旗號認出了那些人是誰,連忙拔腿奔了過去。


    魏霸遇到了麻煩。


    大熱天的被董允趕到一邊曬太陽,魏霸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其實挺窩火,要不是剛剛和諸葛亮表麵上和解,事情又牽涉到張皇後,他早就找個借口發飆了。


    就在魏霸強自按捺的時候,沒想到老天居然還不放過他,偏偏遇上了對頭。


    在漢中被他海扁過一頓的玉麵狼劉鈺。


    劉鈺最近心情也不太好。前年他和父親劉琰一起隨諸葛亮移駐漢中,本想著一起撈點功勞,以後也能順利入仕,沒曾想遇到魏霸那個煞星,父子倆先後被他揍了一頓,還被諸葛亮趕迴了成都。如果北伐失敗了,那他倒也就罷了,說不定還得慶幸一下,可是偏偏北伐大勝,魏霸父子升官發財,魏霸更是成了諸葛亮眼中的新秀。眼看著報仇無望,劉鈺這心裏別提多鬱悶了。


    再後來,魏霸轉戰襄陽,又一次立了大功,消息傳到成都,劉鈺心裏更加憋氣。魏霸迴成都後,劉鈺覺得無臉見人,在家裏躲了好些天。直到後來事情起了變化,魏霸閉門思過,劉鈺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他的父親劉琰是個閑人,雖然一直跟著諸葛亮混,其實根本進不了圈子,所以諸葛亮和魏霸之間的那些暗戰,他們父子根本不清楚,隻是道聽途說了一些小道消息,所以他們和那些普通百姓差不多,一直以為諸葛亮迫於吳人壓力,壓製魏霸,魏霸最終由丞相府參軍“升任”位高權卑的侍中,似乎也佐證了這個傳言,所以劉鈺以為,魏霸已經被諸葛亮拋棄了,諸葛亮再也不會像在漢中時一樣給他撐腰了。


    換句話說,現在他如果再和魏霸發生衝突,魏霸就沒有靠山可能依靠了。魏家的根基在漢中,現在又挪到了關中,在成都,當然還是他們父子的實力更強。別的不說,劉琰手下有一千士卒,而魏家才有幾百部曲?


    當劉鈺看到魏霸在宮城下麵曬太陽,而美貌的夏侯徽乖巧的陪在魏霸身邊,被曬得臉色發紅的時候,路過的劉鈺立刻腎上腺激素激增,不假思索的停下了車,很輕佻的對夏侯徽吹了一聲口哨。


    認出那是魏霸之後,他就沒有再看魏霸一眼。


    魏霸正曬得一臉油,憋了一肚子火,一看到這貨,頓時毛了。他冷冷的說了一句:“請自重,不要自取其辱。”


    劉鈺等的就是這句話,與調戲美女相比,他現在更希望當眾折辱魏霸一場。他已經看到了張府門前的虎賁郎,也看到了董允。魏霸停在這裏曬太陽,自然不是怕冷,而是來張府卻被擋在了門外。董允連門口都不讓他接近,更說明了魏霸已經失寵,諸葛亮一係的人對他都不待見了。此時此刻,他不趁機報仇,那還等什麽?


    且不說董允在旁,就算他身邊現在有五十多個親衛,而魏霸身邊隻有十個人,他就擁有絕對的優勢,所以魏霸一開口,他就站了起來,冷笑一聲:“給我打!”


    魏霸一時之間有些詫異,這可是成都,而且身後就是皇宮,怎麽這小子這麽囂張,一言不合就開打?他卻不知道劉鈺在成都囂張慣了,別說是現在的傀儡皇帝劉禪,先帝劉備在世的時候,他父子就是劉備麵前的寵兒,比現在還要肆無忌憚。隻不過那時候有比他們更囂張的法正,他們父子的名頭還不夠響。


    看到魏霸詫異的模樣,劉鈺更是確信自己抓住了機會,魏霸顯然沒有做好衝突的準備。這時候不報仇,更待何時。


    劉鈺身邊的親衛們平時跟著他橫行霸道慣了,根本沒把魏霸當迴事,隻知道魏霸和自家主人有仇,此刻劉鈺一聲令下,他們就迫不及待的衝了上來。有人想著痛打魏霸一頓,給劉鈺出氣,有的則想著趁機把夏侯徽搶走,好滿足了一下劉鈺的色心,建一大功。


    他們誰也沒想到今天會一腳踢上石頭。


    魏霸身邊隻有十個武卒,但這十個武卒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配合之默契自不待言。他們雖然未必認識劉鈺,可是一看到這些人臉色不善,特別是劉鈺居然敢對著夏侯徽吹口哨,就已經做好了尋釁生事的準備。他們沒有料到的隻是先發出命令的不是魏霸,而是對方的小白臉。


    不過這個關係並不大,看到對方衝過來,魏興本能的一聲厲喝:“三角陣,六人上前破敵,四人護住少主和夫人。”


    “喏。”武卒們齊聲大喝,六個武卒迅速組成三角陣,一人在前,兩人當中,三人殿後,狂飆突進,直撲劉鈺。剩下的四個人分在兩邊,護住馬車兩翼。雖然這裏不是戰場,可是魏興的命令一下,他們似乎就迴到了戰火紛飛的戰場,立刻進入了戰鬥狀態。


    劉鈺身邊的那些親衛平日裏也就是欺負一些普通百姓,哪裏遇到過這樣強勁的對手,一經接觸,衝在最前麵的幾個人就被打翻在地,潰不成軍。武卒們摧鋒直進,當者披靡,片刻之間,六個武卒組成的攻擊陣前就擊倒了十幾個擋在麵前的敵人,勢如破竹的衝到了劉鈺的馬車麵前。


    劉鈺驚駭莫名,嚇得尖叫一聲,抬起手臂,擋住了自己的麵前。就在這時,魏霸一聲大喝:“住手!”


    剛要把劉鈺拽下馬車海扁的武卒們一聽,立刻向後退了一步。在劉鈺暗自慶幸的注視中,魏霸緩步走了過來,被打暈了頭的劉家親衛一看到他走來,頓時想起了自己的職責,鼓起勇氣衝了過來。


    魏霸大吼一聲,突然出手,雙拳齊出,將兩個衝在最前麵的親衛擊飛,緊接著拳打腳踢,每前進一步,必擊倒一人。他一口氣連進十步,擊倒十三人,最後雲淡風輕的站在了目瞪口呆的劉鈺的麵前。


    “我警告過你,是你不聽。”魏霸淡淡的說道。


    “你……你想怎麽樣?”劉鈺癱在馬車上,汗如漿出,衝得臉上的粉一道道粉溝。


    魏霸什麽也沒說,隻是伸出手揪住了劉鈺的衣領,高高舉起,狠狠的將劉鈺摔落塵埃。沒等劉鈺慘叫出聲,他抬起腿,一腳踩了下去。


    “喀嚓”一聲,劉鈺的大腿被他踩斷,疼得“嗷”的一嗓子吼了出來,雙目圓睜,青筋暴露。


    張紹趕到,正好聽到劉鈺那一聲殺豬般慘叫,然後看到魏霸抬起腿,一腳向劉鈺已經疼得變了形的臉踹了過去。


    張紹嚇得魂飛魄散,脫口而出:“子玉,住手!”(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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