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了張夫人,魏霸和夏侯徽又去了生母鄧氏的小院。隨著他一次次的立功,鄧氏在魏家的地位水漲船高,已經是張夫人一人之下,數百人之上,就連環兒、張管事這樣的夫人親信也不敢對她有所冒犯。


    鄧氏知道魏霸要來,早早就收拾停當了。隻是她有些緊張,因為她知道魏霸今天要和張夫人對陣,兩人能不能說攏,她是一點信心也沒有。在她忐忑不安的時候,當然隻有她的好姊妹李氏和小丫頭蘭兒能夠陪著她。


    看到魏霸和夏侯徽並肩走進來,鄧氏先打量了一下魏霸的臉色,然後迅速的看向夏侯徽。和夏侯徽相處了幾個月,她現在更願意親近夏侯徽這個媳婦。雖然有人提醒她說夏侯徽是魏國人,嫁給魏霸是迫不得已,可是作為一個母親,她願意親近一切願意對她兒子好的人。


    夏侯徽迎著鄧氏焦急的目光,笑盈盈的點了點頭,快步迎了上去,挽著鄧氏的手臂,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鄧氏聽了,這才如釋重負,掩著胸口,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眉開眼笑的說道:“一定是你的功勞,要不然啊,這小子又不知道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呢。”


    魏霸很詫異的看了一眼夏侯徽。昨天他就看出來了,在這個家裏,夏侯徽雖然沒什麽名份,卻是個很受歡迎的人。現在聽老娘都對她信任有加,不免意外。


    小丫頭蘭兒迎了上來,拽著魏霸的手:“阿兄,你們今天不去采桑嗎?”


    “阿兄有事,今天不去采桑了。”魏霸摸摸她的發髻,笑道:“采桑好玩嗎?”


    “不好玩,我都曬黑了。”蘭兒撅著嘴,又說道:“不過女兒家總要學會這些事,要不然以後怎麽持家?又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媛容姊姊這樣好運氣,嫁給阿兄這樣的大丈夫。”


    魏霸愣住了,蹲下身子,輕輕的揪著蘭兒的小臉蛋:“小丫頭,你才多大,怎麽想起這樣的事了?”


    蘭兒歎了一口氣,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我都十歲了,再過兩三年,就得嫁人了。”


    “噗!”魏霸一口噴了出來,蘭兒羞紅了臉,扭身躲到了李氏的身後,不肯再出來。魏霸笑得直搖頭:“李姨,你不要嚇蘭兒了,看把她擔心的。我們魏家的女兒,以後怎麽能嫁給普通人家,還要采桑養蠶?別學這個了,過些日子,尋個老成的先生教她讀書識字,以後讓主母幫她尋個殷實人家。”


    李氏摸著女兒的小臉,笑道:“我可沒你阿母這樣的好福氣,這丫頭啊,以後能嫁個普通人,過點安生的日子,我就心滿意足了。現在家裏到處要花錢,哪能為了她去請什麽先生。”


    夏侯徽走到蘭兒身邊,將她摟到自己的懷中,笑道:“我也粗淺識得幾個字,不如就由我來給蘭兒啟蒙吧。蘭兒,好是不好?”


    “好啊好啊。”蘭兒欣喜的抱著夏侯徽的脖子,手舞足蹈。“我要和姊姊學認字。”


    “學認字可以,可千萬不能學她耍心眼。”魏霸撇了撇嘴,“女人不能笨,可也不能太聰明,聰明過頭了,男人會有壓力的。”


    蘭兒咯咯的笑道:“那媛容姊姊這麽聰明,阿兄你有壓力嗎?”


    魏霸張開雙臂,誇張的說道:“我的壓力山大啊。”


    蘭兒笑得更大聲了。


    說了一陣閑話,夏侯徽扶著鄧氏上了車,在李氏和蘭兒羨慕的目光中出了門。魏霸特意拉開車簾,讓馬車在魏家莊園裏招搖過市。鄧氏非常不適應這樣的招搖,幾次要求魏霸把簾子拉下來,魏霸也沒聽他的。鄧氏很不自在,最後還是夏侯徽勸她說,魏霸這不是要炫耀,而是要激起其他人的上進心,要讓那些尚未成年或即將成年的魏家子弟有目標,接下來才能聚攏人心,為振興魏家一起出力。有了這個偉大的目標,鄧氏才不再說什麽。


    魏霸先去了吳府,吳懿的夫人親自出來接見,魏霸奉上蜀錦十匹,又轉達了吳懿的口信。其實所謂的報平安不過是個由頭,魏霸就是想借此機會與各個派係的人接近關係。魏家要想長治久安,就必須在朝堂有盟友,否則等魏家倒黴了,能幫著說個話的人都沒有,再大的冤屈也活該。老爹魏延的人緣太差,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大哥魏風又是個木訥的人,隻能由自己從頭開始建立關係網。張夫人當然也是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更知道他在這方麵雖然比老爹和大哥強一點,卻也強得有限,而夏侯徽在這方麵顯然很擅長,這才主動讓步,要夏侯徽來幫襯他。


    很顯然,張夫人這個決定是非常英明的,夏侯徽沒幾句話就把吳懿夫人哄得眉開眼笑,連聲對鄧氏說,你福氣好,有個好兒媳。鄧氏雖然也是出身名門,可是畢竟見過的世麵太小,以前這些事也不需要她出麵,突然和皇太後的嫂嫂這樣的貴人見麵,她自然是局促不安,麵對吳懿夫人的誇獎,她除了笑,就什麽也不會說了。


    夏侯徽不動聲色的行了一禮:“夫人謬讚了,我卻不敢當。”


    吳懿夫人笑道:“當得,當得。”


    夏侯徽搖搖頭:“我隻是夫君的侍妾,當不是兒媳二字。”


    吳懿夫人一愣,隨即疑惑道:“不是說令兄來了成都,要奉旨和親的麽?”


    夏侯徽淡淡的笑道:“漢魏交兵,這親恐怕是和不成了。”


    吳懿夫人若有所思,把目光轉向了魏霸。“魏參軍,此事當真?”


    魏霸無奈的一笑:“此事雖對媛容有所不公,可是丞相所慮也自有他的道理。國事為重,我豈能為兒女私情誤了大事。”


    吳懿夫人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國事國事,這是你們男人的事,又何必委屈我們女人。”


    魏霸沉默。吳懿欠他一個大人情,他也需要欠吳懿一個人情,不是為了扯平,而是為了有機會和吳家拉近關係。不管吳家能不能幫上這個忙,他都有了借口來感激吳懿,以後常來常住,互相關照也有了借口。而對於吳家來說,他們也需要他這樣的一個人來做盟友,否則吳家在蜀漢的仕途就會越走越窄,遲早會被荊襄係擠出朝堂。


    所謂的情義都是不牢靠的,隻有利益才是最實在的。官場上不能說沒有情義,但絕大部分時候,情義都不是利益的對手。有利益基礎的情義,才是最穩固的情義。在皇帝專製的權力社會中,要想以最快的速度在朝堂上占據一席之地,還有什麽比向皇帝套近乎更好的辦法?就算是到了後世,有什麽關係比和一把手親近更硬?


    曹操之所以能建立霸府,是因為他用武力控製了皇帝,諸葛亮之所以能建立霸府,是因為他有先帝的托付。他們用的辦法不同,效果卻是一樣的,把皇帝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天生的擁有了話語權。


    諸葛亮對劉禪雖然沒有曹操對漢獻帝劉協那麽霸道,但是他把董允、郭攸之、向寵等人安排在皇帝身邊,不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嗎?他要想通過諸葛亮這條線和皇帝拉上關係,那是沒什麽機會了。他隻能另辟路徑,從皇太後和皇後兩個人身上找到突破口。張家和諸葛亮的關係非常好,要讓張皇後幫他說話,就算他和張紹關係不錯,就算有夏侯徽這層關係,張皇後也會有所猶豫。而吳家則不然,諸葛亮對吳家一直很排擠,吳家和他合作的願望更加強烈。


    這一點,想必張夫人也想到了,所以才會一出手就是十匹蜀錦。蜀錦是專賣的特產,市麵上價格至少一金,像宮裏賞賜的這種高檔貨至少五金一匹,十匹錦就是五十金,是一個不言而喻的重禮,特別還是在魏家經濟很緊張的情況下。


    有了吳懿夫人這句話,魏霸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又和吳懿的兒子吳毓、吳敏說了一陣閑話,這才告辭出來,隨即又去了張家。


    張家的事情相對又好說得多,有夏侯徽的關係在這裏,根本不需要魏霸出麵,夏侯夫人就明白了他們的來意。他們也許未必願意幫魏霸,卻不會拒絕為夏侯徽爭取一個名份。和親的事哪怕不可行,正妻的名份卻不是什麽大難題。


    從張家出來,魏霸隨即又去了關家。關家住在宣明門內,和張家一樣獨占一區,理所當然的黃金地段。不過和張家一樣,關家也是人丁稀少。關羽過世多年,長子關平與他一起陣亡,關羽的夫人傷心過度,也過世了,現在的家主關興在前線還沒迴來,主事的卻是關興的姊姊關鳳。


    魏霸對這位傳奇女性頗為好奇,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剛剛登門,客套話還沒說完,關鳳卻向他提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要求。


    “我聽人說,魏參軍不僅拳技高明,還擅長一種叫槍的武器,變化無端,不肯輕易示人。妾身無所長,德言容工,無一可取,唯當年從先父所學刀法還算過得去,不知道能否和魏參軍切磋切磋?”


    魏霸愣了一下,看著關鳳那張雖然談不上花容月貌,卻也英氣勃勃的臉,不免有些尷尬:“這個……姑娘……從哪兒聽說……這件事的?”


    關鳳臉色一寒,柳眉倒豎:“怎麽,魏參軍看不起我?”


    魏霸暗自叫苦,心道關興雖然傲氣,卻也是個挺好相處的人,怎麽關鳳卻初次見麵就要交手,而且點明要試槍法?這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初次見麵,怎麽好意思呢。


    見魏霸猶豫,關鳳更不高興了,冷哼一聲,語帶譏諷:“莫非魏參軍今天沒把寶槍帶在身邊?要不要派人去取?”(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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