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霸一直在觀察諸葛亮和馬謖的表情。他非常清楚,招聘間諜,無非是兩種辦法,一種是威逼:拿住你的把柄,讓你不得不俯首聽命;一種是利誘:給你一些你平時無法得到的好處,利用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黃金法則,誘惑你去賣命。


    第一種辦法,諸葛亮現在有充分的條件實施,如果他不肯去,諸葛亮完全可以以謀殺罪處死他,恐怕就連老爹魏延也沒什麽辦法可想。殺人償命,何況殺的是丞相之子,老爹再護短,除了劫獄,也想不出什麽高招來。第二種辦法同樣可行,就算是魏霸不肯為錢賣命,可是子午穀計劃卻是他們父子先提出來的,諸葛亮如果以實施這個計劃為條件,誘使他去執行任務,他很難一口迴絕。他如果迴絕了,隻怕老爹會非常惱火。


    可是讓他意外的事,諸葛亮既沒有威逼,也沒有利誘,而是很自然的讓他迴去。


    雖然魏霸很現實,也不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諸葛亮的反應還是超出他的預料。他沉思了良久,這才對諸葛亮說道:“丞相,你能不能讓我考慮幾天?”


    諸葛亮詫異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道:“這麽大的事,考慮幾天是應該的。不過,你要是還沒決定不去,就不能迴營了。”


    “那我去哪兒?”


    “去俘虜營,和那些俘虜關在一起。將來如果你決定要去了,我才好按計行事。”


    魏霸苦笑一聲:“這個沒問題,不過,你得讓我先和我父親見一麵。要不然,以他那脾氣,難保不會鬧出誤會。”


    諸葛亮答應了,立刻派人去請魏延。


    正如魏霸的預料,一聽到諸葛丞相已經把他的子午穀計劃列入考慮範圍,魏延的眼睛就亮了。雖然沒有逼著魏霸答應,可是帶著央求的眼神卻毫無保留的泄露了他的期望。魏霸暗自歎息,這個一心隻想著立功的老爹啊,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


    魏霸被扯亂了頭發,撕碎了衣服,戴上了鐐銬,為了逼真,還被狠狠的揍了幾下,打得鼻青眼腫。雖說是老爹親自下的手,可是魏霸覺得老爹似乎更狠,唯恐被人看得破綻,那幾下可是實實在在的,打得他現在臉還火辣辣的,走路一瘸一拐。


    他一邊在心裏腹誹著老爹,一邊被幾個甲士推推攘攘的趕進了俘虜營,推進了一個帳篷。


    正坐在角落裏數螞蟻的靳東流聽到腳步,詫異的抬起頭,等他發現進來的是魏霸時,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魏兄,別來無恙?”


    “去你老母!”魏霸咄了一口,迴身抬起就要踢那個推他的甲士,不過腳鐐實在太沉重,鏈條又短,他使出渾身力氣隻抬起一半,就把自己絆倒了,一跤摔在地上,被鐵鏈硌得呲牙咧嘴。


    “豎子,死到臨頭,還敢囂張,小心老子活劈了你。”


    “我操你老母,有種你現在就殺了老子。”魏霸動彈不得,卻不妨礙破口大罵:“一幫龜孫,老子沒殺人,你們汙陷好人。老子做了鬼,也不放過你們。”


    “哼,證據確鑿,還敢狡辯,剛才在丞相麵前,怎麽不見你說話?”甲士唾了口唾沫,不屑的走了。


    “我操你先人!”魏霸大罵道:“你們汙陷老子,老子不服。”


    靳東流聽了一會,大致聽明白了怎麽迴事?他笑盈盈的說道:“你殺了人?殺誰?”


    魏霸罵得口幹舌燥,不耐煩的看看靳東流:“看不出你做俘虜做得挺開心啊?”


    “死到臨頭,還能和魏兄做伴,黃泉路上不孤單,怎麽能不開心。”


    “操你老母。老子才不陪你呢,老子是無辜的。”魏霸心情很惡劣的罵了兩句,艱難的坐在一旁,閉上了眼睛,再也不理靳東流。


    靳東流大概是被一個人關著,寂寞得很了,好容易看到一個熟人,心情特別好。也不介意魏霸的惡言惡語,湊了過來,笑嘻嘻的打聽道:“你究竟殺了誰?連你那個做鎮北將軍的父親都保不住你?”


    魏霸耷拉著腦袋,沒有理他。他知道這個時代階級很分明,有地位的人有特權,殺人未必償命。正如靳東流所說,以他老爹魏延的身份,殺幾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讓他償命。與他現在的情況相比,後世那些所謂的官二代、富二代算個毛。


    “諸葛喬。”


    靳東流嚇了一跳:“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老子沒殺他。”魏霸火了,瞪著靳東流,神情兇惡:“是那幫龜孫陷害我,你聽清楚了沒有?”


    靳東流向後退了兩步,背靠著一個壞馬鞍坐好。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笑了起來,笑得魏霸很不耐煩,不禁罵道:“笑什麽笑?笑得像個娘們似的,信不信老子現在就砸死你?”


    “你不用急,反正我會死的。”靳東流泰然自若的說道:“當然了,你也死定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急著殺我?殺了我,你一個人會很無聊的。”


    魏霸眼神一橫:“你是死定了,我卻未必。”


    靳東流被俘之後,被他帶到沔陽,卻不肯向諸葛亮投降,他是想等有人來贖他,不過更大的可能是被用來祭旗。大軍出征之前,都會祭兵主蚩尤,祭戰旗,需要殺活人。靳東流就是最合適的對象。用一個有身份的魏軍將領來祭旗,可以大大的鼓舞蜀漢的士氣。靳東流大概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已經不抱什麽生還的希望。


    “我想不出來你還有什麽生機。”靳東流譏誚的看著他:“你我都可悲,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死在這樣的場合。不過和你比起來,我還好一點。我是死在敵人手裏,你卻是死在自己人的手裏。”


    魏霸沉默不語。他的任務就是接近靳東流,獲取靳東流的信任,將來到了長安,才好有引進的機會。他肯定不會有生命危險,等時機成熟,就會有人來“劫獄”,可是這些不能讓靳東流看出來,否則這個計劃就無法實施了。他必須要盡可能的扮得像一點,不能讓靳東流看出一點破綻。


    他一麵想著諸葛亮的交待,一麵迴想著前世看到了影視劇中那些影帝的表演,尋找可以學習的範本。他的沉默落在靳東流的眼裏,就成了絕望的表現。而身上那些真得不能再真的傷,更成了無法偽裝的佐證。從這一點上來看,諸葛亮夠細心,而老爹魏延也夠狠。如果不是他真的下手打,這些傷肯定瞞不過在戰場上廝殺了幾年的靳東流的眼睛。


    盡管能感覺到靳東流沒有起什麽疑心,魏霸還是不敢大意,在堅持了三天之後,終於等到靳東流主動開口了。


    “魏兄,你年輕有為,不覺得這麽死有些窩囊嗎?”


    魏霸側躺在枯木上,幾天的牢獄之災,已經讓他麵色憔悴,形神枯槁,和一個真正的囚犯沒什麽區別。可憐啊,他現在除了知道自己肯定不會死之外,生活待遇就是一個真正的囚犯啊。


    對靳東流的話,魏霸心中狂喜,臉上卻不露出一絲異樣,甚至連迴答都懶了。


    靳東流看了看四周,也側躺在地上,和魏霸麵對麵,聲音小得像蚊子。


    “魏兄,想過逃出去嗎?”


    魏霸的眼珠木然的動了動,才從“麻木不仁”的演技狀態恢複了少許。他不得不為自己暗讚一聲,想不到自己居然還有演戲的天賦,而且是無師自通。這麽說來,其實做個好演員並不難,隻要肯吃苦,肯認真的去體驗生活,身臨其境的揣摩人物心理,做個演技派並不難。


    麵對等著心急的靳東流,魏影帝又等了好一會,才不屑的冷笑一聲:“要能逃出去,老子還在這兒陪你?”


    靳東流不介意的笑笑:“你沒有辦法,我有辦法。”


    魏霸哼了一聲,翻了個身,背對靳東流,以示不屑。靳東流推了推他,又道:“好吧,我承認,我也不知道這個辦法行不行,而且,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連試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他頓了頓,又道:“如果我猜得不錯,我們有細作藏在你們大營裏。聯係到他,我們就有可能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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