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溜著茶水的劉虞緩緩抬起頭,凹陷的雙眼靜靜看著曹操,隱約有一絲殺機閃過。


    “卿家請起。”


    劉辯笑容滿麵,伸手拉起曹操,道:“有卿家這句話朕就放心了。朕加你為你大司馬府有司馬,授權你統領各州駐軍,推行‘軍政’分離,將各地駐軍製度化、正規化、常態化,強化朝廷對地方兵馬的控製……具體細節,大司馬會與伱交代。”


    “微臣領命!”曹操站在劉辯身前,大概隻有一拳的距離,聲音低沉有力。


    劉虞這個時候開口了,淡淡道:“各州、郡、縣的主官們未必肯放手,你要做的是穩,既要分離兵權又不能鬧出大亂子,尤其是冀、青、幽三州,形勢複雜,要因勢利導,不能一刀切,一蹴而就。”


    曹操知道劉虞在劉辯麵前說這些的目的,不動聲色的抬手向劉虞道:“下官明白。”


    劉虞轉而與劉辯道:“陛下,徐州那邊放張遼,臣沒有意見,豫州是要害之地,還須一個穩妥之人。”


    豫州四通八達,北麵是兗州、司隸,南麵是揚州,東麵接徐、楊,正如劉虞所說,這是一個十分要害的地方。


    劉辯聞言,心裏也沉吟不斷。


    明年就是建安元年了,大漢朝看似人才濟濟,可能用的人,仿佛都還沒有成長起來,守一州之地能人十分欠缺。


    “你怎麽看?”劉辯看著曹操道。


    曹操抬手,不假思索的道:“臣舉薦徐州牧劉備。”


    “好,就它了。”


    劉辯同樣不假思索,道:“你在豫州的兵馬留一半給他,其他的還歸禁軍大營。”


    “臣領旨。”曹操迴答的沒有半點猶豫。


    劉虞將曹操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裏暗自沉了一口氣。


    這樣的人,要麽大忠要麽大奸。


    這時,潘隱急匆匆進來,掃了眼劉虞,曹操,來到劉辯耳邊低聲道:“陛下,太後娘娘發怒了。”


    劉辯眉頭一挑,道:“是那個盧氏挑唆的?”


    潘隱猶豫了下,道:“倒不是,是二殿下又病了,按照陛下的旨意,禁止盧氏以及天師道靠近,娘娘掌摑了三人了。”


    劉辯神色微變,與劉虞道:“其他的事情,由卿家交代,朕先走了。”


    不等劉虞接話,劉辯快步如風,直奔永安宮。


    盧氏那些符水的花招能騙過何太後,可騙不過他!


    之前任由盧氏在宮裏行走,是劉辯想要看一看現在的宗教,現在看明白了,自然由不得盧氏亂來。


    尤其是在他的寶貝二兒子身上!


    劉辯到永安宮的時候,發現了罕見的一幕——婆媳對峙。


    唐姬護著躺在床上的劉愈,咬著嘴唇,泣不成聲,死活不讓端著水碗的盧氏靠近,而何太後一臉寒霜,在大聲嗬斥。


    “你個賤婢,要是耽誤了我孫子治病,本宮活剝了你!”


    何太後滿臉怒容,指著唐姬嗬斥。


    唐姬向來擔心,母族又遭遇打壓,沒有足夠依靠,在宮裏又因為皇子奪嫡的因為,戰戰兢兢,一步不敢多走,一句話不敢多說,隻要是劉辯的話,一字不落記在心裏,半點不敢忘記。


    既然劉辯說不能讓盧氏靠近劉虞,她死活都不能讓盧氏過來。


    麵對何太後的嗬斥,唐姬緊抿著嘴,流淚滿麵,還是搖頭。


    “來人,給我將這賤婢趕出去!”何太後耐心到極限了,因為床上的寶貝二孫子臉色越加蒼白,頭上是大滴大滴的冷汗。


    兩個中黃門走過來,要上前拉開唐姬。


    唐姬一轉身,死死抱住劉虞,不斷向何太後搖頭,早已經泣不成聲,恐懼到了極點。


    “好了!”


    劉辯走進來,嗬斥道。


    眾人聞言轉過身,何太後先行一步搶話道:“你來的正好,看看這個賤婢幹的好事。”


    劉辯沒理會何太後,徑直來到床邊,拉過唐姬,在後背上拍了拍,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唐姬嬌軀已經無力,隻能依靠在劉辯懷裏。


    劉辯攬著他,坐到床邊,看著床上的劉愈。


    小臉煞白,枕頭已經濕透,渾身發抖,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劉辯心裏難受,轉頭向醫師道:“怎迴事,好好的怎麽又發病了?”


    醫師瑟瑟發抖,上前道:“迴迴陛下,二殿下,今天去河裏了。”


    劉辯頓時大怒,轉眼瞪向宮裏的服侍劉愈的一幹宮內、內監,又不得不強行忍耐,向著醫師喝道:“診治,開藥,等什麽!”


    醫師沒敢動,悄悄撇頭向何太後。


    何太後早就忍不住了,道:“盧氏準備了符水,快讓愈兒喝下,這些沒用的醫師,全數趕出宮去!”


    劉辯攬著唐姬起身,讓開位置,與醫師道:“治不好,朕要你的腦袋!”


    醫師哪敢二話,顫巍巍的上前給劉愈號脈。


    不等何太後再說,劉辯雙眼殺機如實質,盯著盧氏,道:“你的符水,能治百病?”


    盧氏貌似三十出頭,俏臉粉嫩,鎖骨半露,是男人一見就想抱上床的尤物。


    她無聲的躬身行禮,而後道:“陛下,天師有雲……”


    劉辯冷哼一聲,道:“宮裏有很多將死之人,你這碗符水能救迴來嗎?潘隱,找一個過來!盧氏,朕告訴,救不迴來,朕就讓你們合葬!”


    盧氏身軀一顫,伏地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民婦再也不敢了……”


    “辯兒!”


    何太後怒急了,劉辯這哪裏是嗬斥盧氏,簡直在打她的臉,好多年沒有叫出的‘辯兒’,再次脫口而出。


    劉辯對這個便宜老娘也是頭疼,為了兒子,隻能強硬到底了,道:“母後,你之前的風寒本就是要好的,她給你的符水還不知道摻和了什麽東西。母後,這等妖言惑眾的賤婢,應當杖斃,以儆效尤!”


    何太後愣住了,劉辯還是極少殺人的,這‘杖斃’一詞,她好像還是第一次從劉辯嘴裏聽到。


    地上的盧氏渾身抖個不停,怎麽都想不到,平日裏對她十分客氣,偶爾還能一起泡茶的皇帝陛下,今天居然要杖斃她!


    劉辯不給何太後繼續攪和的機會,直接喝道:“潘隱,傳旨,今後宮裏不得出現宗教人物,什麽道士、和尚,什麽符水、煉丹統統不準!”


    “小人領旨!”潘隱不敢大意,應著轉頭就走。


    何太後見劉辯真的發怒了,頓時不敢說話,但又下不來台,頗有些尷尬,皺眉站在那,臉色慍惱。


    唐姬半靠在劉辯懷裏,抬頭看著劉辯的側臉,臉上又是止不住的落淚。


    靠在這裏,她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拉出去,交給陳留王!”劉辯一擺手,抱著唐姬又轉身看向劉愈。


    盧氏驚恐萬狀,不停磕頭,求饒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盧氏在何太後的注視下被拖走了。


    劉辯看著床上的劉愈,原本以為好了,現在看著卻越發的嚴重。


    醫師頭上也是冷汗涔涔,好半晌這才轉身與劉辯道:“陛下,那個,二殿下風寒入體,隻要隻要吃幾服藥就好。”


    劉辯雙眼一瞪,道:“真的假的?敢誆騙朕,杖斃了你!”


    醫師噗通一聲跪地,道:“陛下陛下,那個,真的,真的,二殿下並無大礙……”


    劉辯意識到他有些失態了,深吸一口氣,鎮定心神,道:“好了,開方子去吧。”


    醫師應著,雙腿顫抖的站起來。


    劉辯坐到床邊,看著痛苦難當的小家夥,心裏輕歎。


    這個小家夥著實不容易,從出生到現在,幾乎每年冬天都要在閻王殿的門前走一趟。


    劉辯伸手給他擦汗,換了枕頭,輕輕摸著小臉。


    他就三個孩子,除了女兒好一點外,兩個兒子似乎都有些問題。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唐姬端著藥碗過來,輕輕喚他,劉辯這才醒轉過來,伸手道:“朕來吧。”


    唐姬好像補過妝了,沒有之前的淒然,將碗遞給劉辯。


    劉辯剛要喂,忽然見何太後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道:“母後呢?”


    唐姬咬了咬嘴唇,道:“娘娘走了,陛下,太後娘娘,會不會生妾身的氣……”


    劉辯頭疼的歎了口氣,道:“不會兒,待會兒朕再去一趟永樂宮就是了。”


    說完,劉辯試著藥湯的溫度,開始給小家夥喂藥。


    小家夥似有些抗拒,緊抿著嘴,劉辯費了好大的功夫,這才給喂了一小半。


    實在喂不進去,劉辯這才放下碗,與唐姬道:“你在這看著,朕先去永樂宮。”


    唐姬有些擔心劉辯,低聲道:“要不,妾身陪陛下一起去,娘娘打妾身幾耳光想來就出氣了……”


    “行了,有朕在,沒事的。”


    劉辯摟了摟她,又看了眼劉愈,出了永安宮走向長樂宮,去安撫那便宜老娘。


    而另一邊,盧氏被送到了禦史台。


    劉協自然明白宮裏的意思,一麵命人審訊盧氏,一麵傳話,邀請丞相荀彧。


    尚書台是看著盧氏被押走出宮的,等接到劉協的傳話,哪裏還不明白。


    荀彧,鍾繇,荀攸三人坐著,相互對視一眼,皆是了然的點了下頭。


    荀彧稍稍沉吟,道:“洛陽城內,以刑部、洛陽府為主,司馬儁那邊已經打過招唿了,陳宮那邊,公達,你再走一趟,一定要交代清楚,不可鬧大,也不能放過一個!”


    荀攸道:“洛陽已經封城,問題不大,關鍵還是城外那五鬥米教的總壇。陳宮那邊說,或許藏匿了人,三千人也說不定。”


    荀彧道:“我已與大司馬商議過,從羽林軍調集五千人,歸皇甫堅長調遣,必要時候,強攻也要拿下。”


    鍾繇再次提醒,道:“關鍵還是名單與賬簿。”


    從他們的調查來看,五鬥米教已經是‘五毒’匯合之地,裏麵不止藏有各叛逆、餘孽,還有朝野、世家大族等裏裏外外的人。


    這些人不徹底查清楚,將來總歸還是禍患。


    荀彧想了又想,道:“那張魯要活捉,黃門北寺獄那邊的密報,說他與益州那邊有所牽扯,或許能從他身上打開突破口。”


    鍾繇道:“好,我親自出城一趟。”


    荀彧連忙道:“你可以去,但不能露麵,一切交給皇甫堅長去處置,萬不可插手。”


    鍾繇聽懂了,道:“那,禦史台那邊,是你去還是我去?”


    荀彧起身,道:“我去。”


    鍾繇,荀攸沒有說話,對視一眼,跟著起身。


    宮裏將事情加快了,他們得迅速跟上。


    荀彧出了尚書台,傳話皇甫堅長後,便出宮,直奔禦史台。


    到了禦史台,便與劉協對坐。


    劉協遞過一疊供狀,道:“這是盧氏交代的,那張魯比我們預想的要大膽,已經收買了很多人,想做漢中太守。”


    荀彧神色不動,接過供狀,仔仔細細看完,繼而若有所思的道:“漢中太守……他倒是感想,還當現在是先帝時期了。”


    劉協同樣若有所思,道:“盧氏所知有限,但她身份特殊,在張魯身邊見過很多人,不止有朝野的,還有董卓、袁紹,甚至是劉璋,劉表的人,牽扯的比我們預期的要大。”


    荀彧雙眼冷漠,道:“這要是再等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劉協輕輕點頭,心裏也有後怕。


    這五鬥米教牽扯了這麽多勢力,又有教眾十萬,一旦‘起事’,洛陽瞬間大亂,影響外溢,或許又是一場黃巾之亂!


    不過片刻,劉協看著荀彧,道:“陛下將這件事交給我,我待會兒便出宮,親赴五鬥米教那總壇。”


    荀彧當即搖頭,道:“殿下不可。這件事,隻能有皇城府來辦,殿下、禦史台,尚書台以及朝廷其他衙司,不可參與。”


    劉協一怔,先是不明白,後來若有所動,道:“皇城府,能做得來嗎?”


    荀彧輕輕一笑,道:“殿下有所不知,皇城府校尉是皇甫堅長,是皇甫公的二公子,這些年,暗地裏的功勞甚大,尚書台請旨,陛下禦準,皇甫一門兩侯。”


    劉協其實是知道一些,隻是不那麽清楚,見荀彧這麽說,隻好點頭道:“那,我做什麽?”


    荀彧道:“殿下坐鎮洛陽即可,待等皇甫堅長掃滅五鬥米教的總壇,禦史台要發文查禁五鬥米教,驅散教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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