譙縣。


    曹操再次迴到了老家,看著破敗不堪,沒有幾乎人家的縣城,麵無表情,心裏卻壓抑難受。


    楊修,司馬懿陪在他身後,楊修作為主簿,幾乎手裏一直捧著賬本之類的厚厚書本。


    而許褚如同門神一樣,跟隨在曹操身旁,警惕著四周。


    曹操來到城門口,看著殘垣斷壁,輕歎一聲,道:“好好的一座城,竟然變成這樣了。”


    楊修也覺得可惜,道:“聽說,是董卓為了修要塞,所以拆城牆,帶走了磚石。”


    曹操嗯了一聲,心裏想著要重新修築,將這裏當做一個重要的後勤、戰略要地。


    這時,一個小吏跑過來,遞給楊修一封信,低聲說了幾句。


    楊修聽完,擺了擺手,上前遞給曹操,道:“將軍,又是董卓的信。”


    “又是什麽休戰,聯手,平分豫州之類的?”曹操毫不在意,望向沛國方向,淡淡道。


    楊修撕開信,看了看,道:“是。還想與將軍聯姻。”


    “好啊,”


    曹操忍不住笑了,不是陰冷,是那種爽朗的笑,大聲道:“我的長女不過三歲,董老賊這是要我做他女婿?讓我認他為義父嗎?”


    董卓喜歡認義子,義子是他拉攏人心的重要手段。


    楊修等人自然不會認為曹操會甘願給董卓做義子,思索著道:“將軍,董卓連番來信,或許包藏禍心。”


    袁紹滅了公孫瓚,已經舉兵北上,‘討董大戰’一觸即發,董卓能坐得住才怪。


    曹操望著沛國方向,道:“那呂布是什麽情形?”


    董卓的兵力,滿打滿算不超過十萬,看似占據了豫州,可因為朝廷的圍剿,正在不斷收縮。現在反倒是徐州的呂布成為一個關鍵,一旦董卓、呂布狼狽為奸,那董卓可以騰挪的縱深將大大增加,不利於朝廷的征討!


    楊修翻開了一下手裏的書本,抬頭道:“將軍,呂布退守青州,暫且沒有動靜。倒是那烏程侯孫堅之子孫策,是否勇猛,一直與呂布交戰,爭奪廣陵郡,從戰報來看,勝多敗少。”


    曹操神色微動,轉過頭,道:“勝多敗少?”


    楊修點頭,道:“皇城府的消息是這麽說的,目前廣陵郡一分為二,那孫策占據了一半。孫堅原本的部將、謀士都在全力支持孫策。這孫策也相當勇武,與呂布大戰三十迴合,不分勝負。前不久還差點活捉呂布,被呂布部下高順擋下,功敗垂成。”


    曹操狹長雙眼眯起,笑著道:“孫策,我倒是有些印象。烏程侯後繼有人,我心甚慰。”


    曹操與孫堅算是有些交情的,曾經一同在皇甫嵩、張溫帳下征討黃巾軍。


    楊修瞥了眼左右,見沒有其他人,上前低聲道:“將軍,那袁紹借兵五千給孫策,肯定是想要拉攏孫策,而荊州劉表心思難測,交趾的士燮與孫家關係非同一般,這樣算下來,日後會盟,我擔心將軍被孤立。”


    曹操狹長雙眼閃過一絲冷意,朗聲大笑,道:“孤立算什麽,若是能滅掉董卓,就是要我曹操的命,我也給他!”


    說完,曹操大步離去。


    楊修望著曹操的背影,神色有些複雜。


    曹操這個人,有魄力,有實力,更有胸襟,是一個成大事之人。但他麵對曹操,總是莫名不安。


    司馬懿則平靜的多,恭恭敬敬的隨著曹操,小心的拿捏著一舉一動,一言一語。


    第二天傍晚,曹操在城外操練士兵,看著士氣逐漸恢複的大軍,心裏的底氣也不斷增加。


    夏侯淵比之前瘦了不少,在軍營中走動,不斷大喝。


    曹仁則站在瞭望塔上,揮動著旗幟,指揮著操練。


    就這時,曹仁迴過頭,見到曹洪、曹昂護衛著郭嘉,奔馳而來。


    曹仁連忙下了瞭望塔,來到曹操邊上,不等他說話,曹操也聽到馬蹄聲,轉過頭。


    曹昂率先跳下馬,急聲道:“父親,那袁紹要你去他軍中議事!”


    曹操聞言,麵不改色。


    曹洪,郭嘉先後下馬,來到近前。


    曹洪道:“將軍,樂進派人報信,說是那許攸到了鍾離,傳了袁紹的信,要將軍去他的大營,共同商議討董事宜。”


    “父親,不能去!”


    曹昂一臉凝重,道:“那袁紹剛剛殺了公孫瓚,要父親去他大營,肯定包藏禍心,要害父親!”


    曹操神色如常,隻是稍一沉默,就擺手道:“我與後將軍乃是多年至交好友,同朝為官,而今奉旨討賊,他焉有害我之理?休得胡言!”


    曹昂頓時急了,剛要說話,郭嘉喝了口酒,優哉遊哉的笑著道:“公子,將軍說的有理。論對後將軍的了解,沒人比得過將軍,將軍說後將軍沒有惡意,那就是沒有惡意。”


    曹昂年輕氣盛,見郭嘉這麽說,反而更加焦急了,道:“父親,這是鴻門宴,萬不可去,那袁紹真要商談,就換個地方,為什麽要去他的大營!父親,聽兒一言,萬不可涉險!”


    曹操冷哼一聲,道:“稚子之言,休得再說!備馬,我要去拜見後將軍。”


    曹昂還要再說,被曹仁悄悄拉住。


    夏侯淵趕過來,道:“我護送將軍去,袁紹要是敢亂來,我先劈了他!”


    曹操滿臉鐵青,環顧四周,沉聲喝道:“不得胡言!後將軍乃是朝廷冊封,是曹操的上官,任何人不得輕蔑,不得不敬!”


    一眾人繃著臉,擔心著曹操的安危,對於他的話,是一個字不信,更沒辦法反駁。


    郭嘉喝著酒,臉上一直微笑。


    曹操翻身上馬,俯視著一眾人,道:“這裏的事情,交由奉孝與子孝決定,沒有他們的允可,擅動者,斬!”


    在場的人見曹操要打馬,曹昂急聲道:“我隨父親一同前往。”


    曹操拉好馬繩,望向鍾離縣,道:“我有元讓、樂進,無需其他人。”


    說完,曹操打馬而走,轉眼間就出了大營,消失在眾人的目光中。


    向來從容鎮定的曹仁,心頭不寧,轉身與郭嘉道:“軍師一言不發,可是有什麽辦法,確保將軍無虞?”


    其他人一聽,紛紛湊過來,目光盯著郭嘉。


    郭嘉摸了摸嘴角的酒,笑嗬嗬的道:“將軍料定那袁紹不敢把他怎麽樣,你們不信將軍嗎?”


    圍著他的幾個人,被他一句話,堵的一個字說不出口。


    曹昂心係他父親,道:“可父親就一個人,我還是擔心,要不,我帶人追上去,保護父親吧?”


    郭嘉對於曹昂的孝心十分滿意,喝了口酒,道:“公子要是真去了,不止公子得迴鄉重地,我與子孝怕是要一同去了。”


    曹昂頓時想起曹操臨走的命令,神色無奈又不安。


    郭嘉按住了曹昂,目光望著曹操離去的方向,目光悠悠,帶著濃烈的欣賞與敬佩。


    其他人說的沒錯,曹操這一去,生死難料,是一場大冒險,誰能料定袁紹到底是什麽心思?


    可曹操毫不猶豫的決定去了,這種膽魄,當今之世又有幾人可比?


    曹操單槍匹馬的離開譙縣,直奔鍾離縣。


    到了鍾離縣後,他隻睡了一個時辰,便帶著夏侯惇一個人,出了城,去向袁紹大營。


    而此時,袁紹正在與一眾人酒宴。


    袁紹坐在主位之上,笑容滿麵,俯視著下方的一眾文臣武將。


    許攸眼疾手快,拿起酒杯,大聲道:“諸位,我已得到風聲,朝廷即將任命將軍為揚州牧,可喜可賀,我等共敬將軍一杯!”


    一群人拿起酒杯,齊齊抬手道:“恭賀將軍!”


    袁紹頗為滿意,拿起酒杯,道:“諸位,痛飲!”


    一仰而盡,袁紹心潮澎湃,笑著道:“些許功勞,非我之功,皆賴諸位。我已擬定奏表,詳訴諸位功績,不日封賞便下,望請諸位與老夫同心同德,再建新功!”


    “謹遵將軍之命!”不約而同,齊聲如雷。雖然很多人都清楚袁紹的心思,可對於朝廷的封賞,他們還是非常在意。


    朝廷給的虛名,在這時依舊十分有用的。


    許攸不想讓別人搶在前麵,瞥了眼其他人,大聲道:“將軍,待等會盟,將軍以後將軍之尊,欽命諸軍,滅董卓易如反掌,到那時,將軍封侯拜相,亦不在話下!”


    在過去,袁紹對於封侯拜相,自然向往,現在,他有了更大的目標。


    他笑容不變,環顧大帳內的眾人。


    沮授,張導、田豐,許攸,張郃,高幹……可以說,人才濟濟,文武兼備。


    田豐,張導,高幹等人,自是希望袁紹水漲船高,前途不可限量。


    唯獨田豐,自顧飲酒,等於外麵的阿諛奉承,充耳不聞。


    袁紹視若未見,沉聲道:“老夫已經收到十多人的來信,將與老夫在譙縣會盟,共同討伐董卓,若是加上曹操,合計兵力超過十萬,九月中,兵出譙縣,征討董卓!”


    一眾人聞言,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斷點頭,無不讚成。


    許攸見狀,當即道:“將軍,那夏侯惇、樂進當在鍾離縣多日。下官去了鍾離縣,曹操的部將十分傲慢,不曾有實話。而譙縣又是曹操老家,怕是……他未必願意。”


    許攸說的相當委婉,可字字句句都在用曹操打袁紹的臉。


    果然,袁紹表情出現了一閃而過的陰沉,轉而哈哈大笑,道:“曹孟德與我是舊識,此次是奉旨剿賊,孟德不會做出糊塗事的。再者說,老夫是後將軍,曹操若有不軌,自是不會顧念舊情,坐視不理,諸位無需擔憂。”


    田豐在袁紹貌似周全的話中,隱隱聽到了刀兵之聲,雙眼漠然的抬頭看向袁紹。


    ‘袁紹,對曹操動了殺心?’田豐心頭開始不安。


    沮授冷眼掃過許攸,抬起手,朗聲道:“將軍英明!下官建議,先上書朝廷,曆數曹操之罪狀。”


    袁紹點頭,道:“這件事,便交給沮軍師去辦。”


    沮授大為高興,道:“多謝將軍,定不辱使命!”


    袁紹更為滿意,不等開口,許攸又道:“將軍,會盟迫在眉睫,若是那曹操不來,是否早做應對?”


    田豐冷眼注視著袁紹,心中大為警惕。


    袁紹笑著,眼神也出現一抹陰沉。


    如果曹操不肯放行,亦或者拒絕會盟,他不介意,先滅掉曹操!


    在他看來,這個閹黨之後,洛陽城的浪蕩下流之貨,有什麽資格與他為伍?


    高幹火氣最衝,直接道:“舅舅,要是那曹操不識好歹,我看就不用理會他,直接攻破鍾離,拿曹操問罪!”


    這句話落下,大帳裏一片安靜。


    殺公孫瓚,是因為公孫瓚先動手,袁紹打著‘自衛’的旗號,倒也無可厚非。


    可曹操不一樣,這位是當今陛下的寵臣,是唯一一個朝廷派來征討董卓的將領,要是袁紹殺了曹操,便與董卓一樣,是公開謀逆了。


    許攸同樣心驚,他隻想給曹操下馬威,可不想真的與曹操開戰,那與造反有什麽區別?


    沮授剛想開口,見許攸,田豐不吭聲,索性也不接茬。


    袁紹見隻有高幹說出這種,情知不是時候,微微一笑,道:“我剛剛不是說過,我與孟德是多年至交,豈會走到那種地步?我相信孟德,他一定會來的。”


    這種場麵話沒人迴信,但紛紛暗自鬆口氣。


    他們可不想造反,跟著袁紹步袁術的後塵。


    而對於曹操,他們篤定曹操不敢來。


    這是明晃晃的鴻門宴,曹操來了,即便袁紹不殺,要是一直扣著,對曹操來說,還不如死了幹脆。


    “報!”


    一個傳令兵突然闖進來,單膝跪地的大聲道:“啟稟將軍,揚威將軍曹操求見。”


    許攸,田豐,沮授,張郃等一眾人齊齊怔住了,曹操,居然真的來了?


    袁紹也沒想到曹操敢來,心裏驚疑不定,道:“他帶了多少人馬?”


    “隻帶了一人,總共兩人。”傳令兵大聲道。


    大帳內,眾人唿吸都頓住了,靜的落針可聞。


    曹操不止敢來,居然就帶了一個人來!


    袁紹更加震驚了,臉上分毫不露,大笑著道:“諸位,老夫所言不差吧?快請,來人,擺宴,老夫要與孟德把酒言歡,徹夜長談!”


    沮授應下,迅速去安排。


    田豐則萬分不寧,望著大帳之外,眉頭緊鎖。


    這曹操,怎麽就真的來了!


    許攸詫異的有些驚慌,在他的印象裏,曹操這人確實膽大但也怕死,怎麽就敢單槍匹馬的來袁紹大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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