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走後,在強大的壓力之下,尚書台再次召集眾人開會。


    宮裏的陛下近乎直接的告訴尚書台,他對尚書台很不滿意,並且開始采取手段了。


    這對尚書台來說,形如‘噩耗’。


    待等主理禦史台的劉協,廷尉府廷尉王朗趕過來,尚書台內,‘二府’一台便是聚齊了。


    這是大漢朝,文官集團的最高管理層了。


    在鍾繇轉瞬了劉辯在嘉德殿前的話,所有人神情都不太好。


    宮裏那位陛下,向來溫和,極少與朝臣厲色相對,這麽赤裸裸的表達態度,還是第一次!


    王朗作為廷尉,還是第一次被拉入尚書台,作為前任丞相的人,被‘潁川黨’警惕與排斥,絲毫不奇怪。


    直到廷尉鍾繇的轉述,這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陛下,對潁川黨起疑了嗎?’王朗心裏默默想著,轉而思考著大局。


    加袁紹為後將軍,統領南方各路兵馬征剿董卓,是不是意味著,宮裏對曹操徹底失望,同時對大司馬府的能力不那麽信任?


    而坐在荀彧左下首,身份特別、顯耀的劉協,想的則更多。


    在他看來,大漢江山一分為二,除了曹操外,在座的,都罪責難逃!


    他心裏藏著憤怒,麵上不露。


    在一片沉默,劉協有些忍不住了,開口道:“袁紹,劉表,孫堅之輩,皆藏有異心,他們即便剿滅董卓,還會有下一個董卓出現,本王建議,還是要朝廷為主。”


    眾人看了他一眼,荀攸道:“殿下,南方各路中,除了曹操還有三萬兵馬外,劉備手裏有一萬,而兗州的黃忠有三萬,如何主導?”


    兗州可以說是司隸的門戶、戰略要地,劉辯在剿滅袁遺、橋冒等叛亂後,對兗州進行傾力打造,在朝廷控製的各州中,唯獨兗州駐紮了三萬以上的大軍!


    是以,兗州的兵馬,不能輕動。


    在荀攸的話裏,能代表朝廷征討董卓的,也就隻有劉備與曹操二人。


    曹操新敗,士氣大墮,不能指望。而劉備出師不利,被呂布打敗,退出了琅琊郡,


    除開這兩人,在座的思來想去,仿佛,除了大司馬劉虞親自領兵外,沒了其他人選?


    大漢朝廷,在將領這一塊,出現了斷層!


    劉協不自禁的皺了皺眉,這才有所警覺,不止是武將,在文官方麵,自前任丞相楊彪致仕後,尚書台都是一些沒有資曆的‘年輕人’?


    荀彧坐在主位,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沉吟良久,與劉虞道:“劉公,以袁紹為主,協同劉表,公孫瓚,孫堅。而北方,以兗州虎賁中郎將黃忠為主,協同曹操、劉備,如何?”


    劉虞聞言,想了想,道:“劉備,曹操沒什麽問題,但想要調動黃忠,須得兵曹附屬,或是陛下旨意。”


    鍾繇看著劉虞,心裏突然有些明悟。


    這位大司馬的兵權,好像受到了宮裏嚴重的製約!


    與前任大司馬皇甫嵩完全不同!


    要知道,皇甫嵩在位時,宮裏將兵權盡數交付給了大司馬府。


    司馬儁見他們還在想著‘完善旨意’,不得不出聲道:“諸公,陛下的意思十分明白,北方暫且不動,朝廷以‘新政’為重,莫要橫生枝節。”


    這是司馬儁第二次提醒‘莫要橫生枝節’了,其中的警告意味再明顯不過。


    這‘枝節’並不在‘一台二府’,而在宮裏。


    如果‘一台二府’還是不能體悟宮裏的意思,那便不是‘內監督察’、‘京察’這些了,或將是雷霆之怒!


    荀攸看了他一眼,怒氣忍不住了,沉聲道:“司馬公,那袁紹,孫堅之流與董卓為一丘之貉,狼子野心,天下昭然,朝廷豈能坐視?”


    司馬儁見荀攸這般固執,輕輕搖頭,歎道:“老朽天不假年,恐無力繼續為陛下分憂,為朝廷出力了。”


    荀攸大怒,忍不住的喝道:“你這老……”


    “司馬公!”


    眼見荀攸要爆出口,撕破臉,鍾繇立即高聲打斷,沉著臉與司馬儁道:“司馬公,正值國事艱難之時,司馬公怎可言退?凡事都可商量,切莫損朝廷威儀。”


    司馬儁沒再說話,他已經看出來了,這‘潁川黨’內部也有分歧,而且還頗為嚴重。


    劉協,王朗,劉虞三人見他們吵起來,悄悄互看,眼神裏都有複雜的凝重之色。


    朝廷的大權,基本上為‘潁川黨’所把持,如果他們無法決斷,必然貽誤大事!


    王朗是廷尉,又是前任丞相的人,略顯尷尬。


    而劉協身份超然,又是主管禦史台,並不好開口幹預。


    劉虞思索再三,道:“雖然不能動用,但名義上,可以做些文章。”


    荀彧瞬間明白了劉虞的意思,道:“隻說不動?”


    劉虞點頭,道:“這樣一來,既不違背旨意,也能給足聲勢。這樣一來,或許能加速剿滅董卓,也給那些異心之輩震懾。”


    荀攸,鍾繇,司馬儁,劉協,王朗等人對這個提議有些不自在,但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荀彧沉默一陣,突然道:“事後,豫州、徐州要在朝廷手裏!”


    劉虞與荀彧對視,微微一怔,旋即正色道:“丞相說的是。”


    豫州,徐州,現在是南北的分界線,如果豫州、徐州落入野心家之手,將直接威脅司隸,威脅洛陽!


    這是大漢朝野決不能接受的事情!


    雖然有些波折,在針對‘討董’一事上,‘一台二府’總算有了共識。


    旋即,尚書台的會議室內,便逐漸安靜了下來。


    ‘討董’的事定下了,接下來,就是劉辯在嘉德殿前,長篇大論的‘新政’事宜了。


    宮裏那位陛下,將當今朝廷的‘諸公’堵在嘉德殿,說出了‘改元’、‘補缺’、‘京察’、‘內監督察’等一係列明擺著對尚書台不信任的話。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事情,哪怕是前任那個‘無為’丞相,宮裏那位陛下可都未曾公開的發出這麽嚴厲的警告!


    鍾繇感覺著僵凝的氣氛,微笑著道:“‘新政’停滯,是多方麵原因造成的,並非是尚書台不用心,這一點,陛下也是知曉的。陛下提及的諸多事情,也是尚書台解決問題的方向,尚書台自楊公以來便早有規劃。現在夏收即將結束,有些政策,正合適頒布出來。”


    鍾繇的話,是給尚書台一個台階,也是給在座的一個解釋,緩和宮內宮外以及朝廷裏的矛盾。


    有了鍾繇的話,眾人臉色稍霽。


    劉協輕吐一口氣,道:“諸公,本王會遵旨行事,鋪開‘京察’,對所有官員進行嚴格考核,還請諸公明白。”


    禦史台一旦動用‘監察’的權力,受到影響最大的,莫過於尚書台,也就是‘潁川黨’了。


    劉協說的堂堂正正,坦坦蕩蕩,荀彧,荀攸,鍾繇等人隻能點頭,表示明白。


    荀攸作為右仆射兼任吏曹尚書,抬手道:“殿下盡管施為,吏曹會全力配合。”


    劉協對於荀攸的配合,淡淡微笑,並不會當真。


    真到了動真格的時候,荀攸便不會這麽好說話了。


    荀彧對此不可置否,心裏漸漸有了計劃,道:“今天便到這裏吧,明日尚書台會召集六曹九寺議事,還請殿下,王廷尉,大司馬列席旁聽。”


    劉協,王朗,劉虞自然沒有二話,抬手道:“自然。”


    這場看似嚴重、壓抑的會議,到這裏,便算結束了。


    可在場都十分清楚,諸多問題隱而未發,遲早還會出大問題!


    尤其是宮裏的態度。


    ‘潁川黨’的危機,猝不及防的到來了。


    等王朗,司馬儁,劉虞,劉協走後,僅剩下的荀彧,荀攸,鍾繇三人沉默一陣,荀彧起身道:“來我書房說話。”


    鍾繇,荀攸點頭,跟著起身。


    有些話,不能公然宣之於口,但他們不能不理清楚,是以,大會之後,他們要開小會了。


    崇德殿內。


    劉辯處理完手裏的積務後,心裏也在盤算著宮內宮外的事情。


    曹操兵敗是突發事件,可也令劉辯清醒的認識到,所有事情,都不會按照他的預想,按部就班的發展。


    他得與時間賽跑!


    “陛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輕喚,使得劉辯迴過神。


    劉辯抬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徐衍,嗯的一聲,順手拿過茶杯,道:“他們討論好了?”


    “是。”


    徐衍上前,將尚書台剛才的討論過程以及結果,盡可能轉述給劉辯。


    對於劉虞這種‘折中’之法,皺了皺眉,不置可否的喝茶。


    徐衍等了一會兒,會意般的連忙道:“陛下,太皇太後近來身體不太好。”


    董太後。


    劉辯嗯了一聲,沒有在意。


    徐衍等了一會兒,道:“陛下,兵曹的皇甫尚書,似乎與大司馬有些爭執,近來有些吵鬧。”


    這些是為了爭奪兵權。


    劉辯早就知道,沉吟一陣,道:“先不要管,讓他們吵鬧一陣。劉備那邊有什麽消息?”


    徐衍頓了下,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潘隱。


    在宮裏的幾位管事內監,左栗負責方向是監察百官,潘隱則通過皇城府也就是皇甫嵩監察天下軍情。


    而徐衍,逐漸負責了監控洛陽城裏百官的一舉一動。


    劉備這種在外領兵的州牧,屬於皇城府管轄範圍。


    潘隱會意,上前道:“迴陛下,按照旨意,青州牧司馬防劃撥給了劉備一萬禁軍,目前劉備手裏有兩萬兵馬,一直在琅琊郡與呂布廝殺,暫且沒有分出勝負。”


    劉辯心裏想了又想,道:“他手裏有什麽武將與謀士?”


    潘隱道:“武將主要是兩個結義兄弟,關羽與張飛。謀士……聽說是一些行腳的商人,還有些是前任徐州牧陶謙留下的一些人,如趙昱等人。”


    劉辯搖了搖頭,道:“他終究比曹操還是差一些。”


    早在幾年前,曹操就清楚他的短肋,放下身段,四處渴求智謀之士。而劉備這幾年,卻有些虛度,沒有招攬到什麽人才。


    潘隱,徐衍沒敢接話,曹操新敗,劉備雖然不能成事,也迎來了朝野諸多目光注視。


    劉辯喝著茶,沉吟不語。


    潘隱等了片刻,繼續道:“陛下,大司馬府那邊,正在計劃調兵遣將,對洛陽附近的重要關口進行布置,增加兵力。”


    劉辯下意識點點頭,道:“這一點他們要是也用朕來教,朕喝點毒酒死了算了。”


    潘隱,徐衍聽著劉辯隨口的話,嚇的臉色發白,噗通跪地,道:“小人有罪。”


    劉辯皺了皺,有些煩躁的擺手道:“行了,沒事就退下吧。”


    潘隱,徐衍有些心驚膽戰,低聲應著慢慢退出去。


    潘隱退出去,劉辯剛想拿起奏本批閱,又見潘隱急匆匆進來,急聲道:“陛下,不好了,二殿下爬到了樹頂,怎麽勸都不下來。”


    劉辯臉色微變,扔下奏本就向外走,道:“怎麽迴事,為什麽爬上樹頂,在哪裏?”


    劉辯腳步飛快,潘隱緊跟慢趕,道:“在長樂宮,不知道為什麽,宮女說是為了玩,太後娘娘嚇壞了,唐娘娘急哭了。不敢大聲喊,小聲勸,二殿下根本不聽。”


    劉辯腳步更快了。


    等他趕到長樂宮的時候,隻見所有人都抬頭望著樹頂。


    劉辯抬頭看去,隻見大樹頂端,劉愈拉著兩根小手臂的熟知,腳下踩著還細一點,在那晃晃悠悠。


    劉辯瞬間心驚膽戰,疾步跑過去,大聲道:“劉愈,給朕下來!”


    這一聲,令所有人都看過來。


    何太後急了,一巴掌拍在他胸口,道:“小聲點,別嚇著他。”


    劉辯哪裏管,抬頭盯著,太陽穴不斷鼓動。


    樹頂的劉愈迴過頭,見到劉辯,嬉笑著就要轉身。


    劉辯看那晃晃悠悠的樹枝,唿吸都感覺停了,不由得大聲喊道:“你慢一點,小心一點。”


    在多大樹下,一群太監抱來棉被之類,高高舉著,迎著劉愈走來走去。


    那樹枝太細了,不斷的晃,幅度還很大,劉愈一踩一抓,都令下麵的揪心,心驚膽戰。


    蔡文姬,劉紹,劉旌以及眾多的內監,宮女,逐一的全來了。


    望著樹頂的劉愈,蔡文姬臉色發白,連忙拉住哭泣不止的唐姬。


    “父皇,沒事的。”


    這時,劉紹在劉辯身旁小聲道:“二皇弟之前上去過,平安的下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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