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居高臨下,將一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裏冷笑不斷,抬著頭,神情儼然,聲音肅重,隱含殺氣。


    “朕知道,朝廷那邊,還有江東各地,都有人不斷給你們寫信。”


    “你們之中,有人通風報信,有人言辭曖昧,也有人暗通款曲。”


    “就比如說那曹操,”


    袁術臉色冷漠了幾分,道:“朕本能一舉將孫堅包圍在烏程,拿下吳郡,為什麽孫堅逃跑的那麽及時?哼,朕不說,不代表朕不知道!”


    下麵的數十人紛紛低頭,沒人敢抬頭,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所有人都被被各處拉攏,或許有人堅定的站在袁術一邊。


    但那些信,誰敢拿出來?誰又敢承認?


    許攸坐在那,目不斜視,心裏卻陣陣發冷。


    他感覺到了危險,袁術連稱帝都敢,還有什麽事情是不敢的?


    ‘不能步田豐的後塵,得想辦法將族人送出去……’


    許攸心裏默默想著辦法。


    田豐因為‘忤逆’了袁術,族人被袁術殺了個幹淨。


    並不是許攸一個人這麽想,在座的很多人都心裏惶惶不安。


    袁術稱帝,是他與幾個近人商議的結果,而後通知了在座的。


    身在桌前,刀斧手在後,誰敢說個‘不’字?


    在一片靜謐中,寒意絲絲流轉。


    袁術自然察覺到了某種人人自危的氣氛,卻又渾然不在意,哈哈大笑,道:“眾卿無需擔憂。漢室氣數已盡,天下盡知。而今我坐擁半壁江山,滅亡漢室,取而代之,指日可待!眾卿,今日在座,他日洛陽城裏高位,任由君挑!”


    “主公聖明!”


    “陛下聖明!”


    ‘主公’與‘陛下’此起彼伏,交錯迭起,異常的刺耳。


    袁術倒也不在意,恩威並施一番,便道:“小皇帝派了張溫過來,眾卿有何對策?”


    郭圖當仁不讓的搶先道:“陛下,臣以為,先破袁紹,是做震懾。屆時,天地自寬,由陛下得取!”


    許攸見郭圖這般毫不避諱的拍馬屁,心裏嗤笑不已。


    若是是以往,他會搶先爭功,這會兒,他一個字都不想說,甚至還想躲避,隱身起來。


    堂下的不少人麵露驚疑,這轉眼間,就真的成了‘陛下’了?


    袁術見其他人不說話,心裏怒氣湧動,臉色不變,淡淡道:“郭卿家,你覺得呢?”


    雖然袁術登基稱帝,是袁渙的建議,但這明晃晃之下,袁術稱唿他為‘郭卿家’,袁渙還是一陣別扭,連忙道:“下……臣讚同郭軍師之意。”


    “臣等附議!”


    “下官等附議。”


    一眾人趁機附和,‘下官’與‘臣’交疊,清晰的將在座的真實心意表達,也將袁術幕府中的分裂呈現。


    袁術雙眼冷漠閃過,也知道不是發作的時候,朗聲大笑道:“好!待登基大典之後,朕禦駕親征,先滅袁術!”


    許攸聽著心頭詫異,這袁術,還想著登基?


    這種時候,不應該先發製人,打官軍一個措手不及嗎?


    難不成等官軍整合完畢,四麵合圍,發動雷霆進攻嗎?


    很明顯,不止是許攸想到了,其他人也察覺到了,悄悄對視,偶爾交頭接耳,卻沒人提出來。


    袁術現在有些誌得意滿,對於堂下這些‘股肱之臣’倒也沒有那麽在意,交代幾句,便起身離開了。


    待等袁術走了,堂內頓時議論紛紛,三三兩兩聚集,無不麵露憂色,根本沒有從龍之功的喜悅氣氛。


    許攸強忍了一陣子,在有人走出後,這才迫不及待匆匆出來。


    他顧不得其他了,心裏有著強烈的預感,這袁術不會成大事,而且離敗亡不遠了!


    “子遠!”


    剛走過一個路口,忽然聽到一聲低喚。


    許攸轉頭看去,隱約覺得熟悉,一時想不起來,見他麵露急色,左右四顧,連忙走過去,還不等抬手,那人一把拉過他,向裏麵走了幾步。


    這人又仔細看了看四周,低聲道:“下官是南陽諸葛……”


    許攸一怔,南陽諸葛氏雖然不是什麽名門大戶,卻也頗有名聲,但與他沒有什麽交情。


    “子遠不記得我了?”


    這人停頓片刻,見許攸想不起來,索性也不廢話,道:“罷了,子遠,那袁術已經派人將城裏所有人的家眷看護起來了,一旦有異心,田豐就是下場!”


    許攸大驚失色,道:“真的?”


    這人重重點頭,又迴頭看了眼,道:“是那郭圖做的,我知道他與伱有仇怨,特來告知,小心為上。現在防備還鬆懈,下官今夜便會逃走,子遠還請保重!”


    許攸還想說什麽,這人以手遮麵,匆匆離去。


    許攸目送著他的背影,神情變得難看。


    他不懷疑這人的壞,這是袁術會做的事情,尤其是那郭圖,更是兇狠毒辣!


    “不行,得盡早脫身!”


    許攸心慌意亂,出了小巷,直奔府邸。


    他一邊走,一邊想著可以去的容身之處。


    許攸交情還是很廣泛的,縱觀四周,交情最好的,莫過於袁紹與曹操了。


    想著這兩人,許攸心裏不斷分析著。


    最近是袁紹,作為年少時的遊俠,許攸與袁紹、袁術兄弟十分相親,後來也是因為袁家庇護才得以從洛陽逃脫。


    如果去投奔袁紹,定然能受到重用!


    另一個,就是曹操了。


    現在的情形與幾年前大為不同,曹操已然是大漢朝最炙手可熱的一個新貴,駐紮重兵在譙縣,深得聖寵,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許攸與他關係相對不錯,現在要是反正過去,說不得前塵往事既往不咎外,還能混上個前程。


    正想著,許攸迴到府邸,就看到四周許多生麵孔,若隱若現的,注視著他的府邸。


    許攸還看到了幾個熟悉的人,神情陰沉,冷哼一聲,甩手進了大門。


    剛到後堂,還沒坐定,就有家仆來報,道:“主人,有你的幾位同僚從後門來了,說是有要事商議。”


    許攸冷笑一聲,道:“有什麽要事走後門?告訴他們,就說我病了,誰也不見。”


    家仆好像知道了什麽,走近一點,低聲道:“主人,他們好像很急。”


    許攸心知肚明,道:“按我說的去辦。”


    家仆應著,轉身離去。


    許攸坐在那,自顧倒了杯茶,眉頭緊鎖,一臉陰沉。


    他自然知道那些人來的目的,但他已經有了去意,不想再摻和,現在想的都是怎麽安穩脫身。


    一個人跑路,那再簡單不過。


    但許攸跟著袁術,不止是娶妻生子,還置辦了偌大的家業,這些都不是說拋就能拋的。


    一時間,許攸也沒有什麽好辦法,想要不動聲色的帶走那麽大家業,根本不可能。


    但許攸又舍不得割舍,苦思半晌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而這會兒,壽春城的門戶是開著的,不知道多少人進進出出。


    有人著急忙慌的想要逃離,也有人上趕著來‘恭賀’。


    壽春城一時間十分熱鬧,完全沒有大戰前的緊繃,更像是一個狂歡的鬧市。


    但是不過三天,就有一個‘噩耗’傳來,打亂了壽春城的熱鬧。


    袁術的臨時行宮內,急召了幾個人。


    原本樸素的後堂,現在裝修的是富麗堂皇,處處彰顯天子氣象。


    袁術卻沒有什麽高興之色,神情陰翳的看著下麵在座的眾人,道:“剛剛得到急報,士燮,劉表,孫堅,袁紹已經發兵了。”


    下座的有謀士郭圖,袁渙,許攸等,外加鞠義,激靈等武將。


    基本上都是袁術的股肱,是袁術新朝的臂膀。


    但聽著袁術的話,一眾人紛紛故作思索,沒有急著說話。


    唯有許攸心裏嗤笑不已,你這邊登基,朝廷能無動於衷?你不抓緊備戰,反而沉迷於登基大典,現在知道急了?


    郭圖,袁渙等人不說話,其實是因為拿捏不準袁術的心思。


    自從袁術準備登基,不知不覺與他們的距離迅速被拉開,多了隔閡與戒備,令他們心生忌憚。


    袁術見一眾人不吭聲,神色愈發難看,環顧一圈,落在許攸臉上,沉聲道:“許攸!”


    許攸心頭一跳,連忙側身抬手,道:“郭軍師之意,為當前良策。”


    袁術皺眉,郭圖的意思,是先集中兵力,攻破袁紹,爭取被動為主動。


    可現在,朝廷官軍四麵八方圍過來,他們還能主動出擊嗎?


    他等著許攸繼續說,但許攸卻已經收迴手,目不斜視,已然是說完了。


    袁術強壓怒氣,又等了一會兒,見還是沒人出謀劃策,隻得道:“袁卿家?”


    袁渙一臉的受寵若驚,道:“陛下,官軍三麵而來,我們不能四麵應對,不妨三路固守,先攻袁紹。”


    袁術終於聽到一點有用的,沉吟一陣,道:“好。鞠義,由你領兵三萬,先滅袁紹那家奴,其他各處固守待援!”


    “臣遵旨!”鞠義大聲道。


    隨著張郃叛逃,鞠義儼然是袁術手下第一大將。


    其他人則默不作聲,根本不敢或不想出策。


    不等眾人反應,袁術又淡淡道:“登基大典加緊準備,登基大典之後,朕要禦駕親征!”


    許攸臉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到了這會兒,袁術居然還在想登基大典的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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