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韋上前,與守衛交談幾句,而後看向劉辯。


    劉辯抱著劉愈,徑直走入鴻都門學。


    劉協看了眼大門,這裏他也熟悉,曾經在這裏發表了一番演說,為他自己成功解脫了一次危機。


    劉愈好奇的張望,奶聲奶氣的道:“父皇,這就是我要讀書的地方嗎?”


    為了加持鴻都門學,劉辯考慮將宮裏的私塾放到鴻都門學,也為了將來有所布局。


    但今天的發生的事情,令劉辯心裏有所動搖。


    “先看看。”劉辯信步的走著,向著最大的藏書樓走去。


    鴻都門學,是蔡邕費盡心思所建,處處都彰顯了一種‘貴氣’,這種‘貴氣’並不俗,十分典雅,處處透著書香,渾然天成的講究。


    劉辯視若無睹,來到了藏書樓。


    這裏有他提的楹聯,也隻是掃了一眼,徑直走了進去。


    藏書樓很安靜,幾乎坐滿了人,書櫃之前,還有很多人站著,拿著書,認真的默讀。


    劉辯本想去借書處看看,一天有多少人借書,看到這個場景,反而頓住了腳。


    仔細觀察一陣,確定不是臨時偽裝,麵露疑慮。


    劉辯與劉協低聲道:“是真的?”


    劉協在這裏讀過半年的書,便因為各種事情,不得不中斷,返迴宮裏。


    想著以前,劉協搖頭,同樣低聲道:“陛下,之前沒有這麽多人。”


    劉辯還是大感不信,抱著劉愈,向裏麵走去,認真觀察著在座位上奮筆疾書,在書櫃間借書,默讀的年輕人。


    小家夥在劉辯懷裏好奇的東張西望,更是伸著小手,去抓一本書,因為沒抓牢,啪打一聲掉地上。


    在安靜的藏書樓內,這一聲猶如炸雷。


    各處的學生瞬間看過來,目光各異。


    劉協連忙抬手向四周告罪,而後拿起地上的書,要放迴原處。


    劉辯忽然一隻手接住,一隻手甩開。


    隻見書頁有些老舊,明顯被長翻,還有些筆墨的痕跡。


    劉辯將書遞給劉協,低聲道:“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事情,有些古怪?”


    劉協也察覺出來了,道:“陛下,要不要,將那個人抓來審一審。”


    劉辯點頭,給了典韋一個示意。


    典韋吩咐身後的便衣禁衛,那禁衛無聲後退,快步離去。


    這時,一個中年人大步走了過來,挺著大肚子,一臉冷色,道:“出去!”


    劉協一怔,旋即皺眉道:“你可知道你眼前的人是誰?”


    中年人掃過劉辯,劉協以及高大的典韋,外加八個禁衛,冷哼一聲,道:“我不管你們是誰,不得在藏書樓胡鬧,再不走,我便叫禁衛趕你們出去!”


    劉協氣笑了,洛陽城裏,什麽人敢有這麽大的口氣,對他以及他皇兄這麽說話?


    劉辯看著他,道:“藏書樓每天進出多少人?”


    中年人似乎比劉協好憤怒,冷眼道:“我知道你們有些身份,但這裏容不得你們放肆,出去!”


    “陳師,陳師,”


    還不等劉協,劉辯反應,一個年輕人忽然大步走過來,笑嗬嗬的道:“不過就是掉了一本書而已,何必大驚小怪。”


    年輕人站在雙方之間,說完又迴頭看向劉辯,抬著手,道:“這位兄台,藏書樓是清淨之地,不如,暫且先出去如何?”


    陳師名叫陳宜,臉上冷色不減,盯著年輕人低喝道:“邊勇,你莫要放肆!”


    邊勇有些皺眉,不滿的又轉過頭,仰著脖子道:“陳師,這裏是藏書樓,沒有規定不能帶孩子進來,而且又沒有什麽大事情,何必這麽咄咄逼人。”


    陳宜神色不善,道:“你若再胡鬧,我便讓人將你趕出鴻都門!”


    邊勇也怒了,咬著牙低聲道:“你信不信,我將你趕出洛陽!”


    “你試試看!”這陳宜毫不退讓,臉色如鐵,眼神裏全是怒火。


    劉辯將兩人的對話盡收眼底,下意識的摸了摸下巴。


    ‘有意思了。’劉辯微笑起來。


    這陳宜倒是沒有什麽問題,反而這個衣著華麗,很是桀驁的年輕人引起了他的興趣。


    ‘邊勇?姓邊?’劉辯若有所思。


    太常寺卿是邊讓,這個人,會不會與邊讓有什麽關係?


    邊勇見著四周的目光,越發的惱羞成怒,卻又強忍不發,笑嗬嗬的轉過頭,與劉辯抬手道:“這位公子一看就不是尋常人,不如,到寒舍一敘?”


    劉辯打量著他,也笑著道:“初次見麵,就邀我進你的寒舍,是不是太魯莽了一些?”


    “我的寒舍?”


    邊勇愣了下,認真的審視著劉辯,開始好奇劉辯的真實身份了。


    劉協站在劉辯身後側,心裏想,相比於皇宮,哪裏不是寒舍?


    不遠處,有不少學生悄悄圍了過來,觀察著一眾人,竊竊低語。


    陳宜眼見著藏書樓亂了套,臉色越發不好看,瞪著劉辯一群人沉聲道:“你們再不離開,我便趕人了!”


    劉辯對陳宜倒是沒有什麽看法,隻是好奇這個邊勇的年輕人,微笑著點頭道:“好。”


    說完,劉辯抱著劉愈,轉身向外走。


    小家夥看著這麽多陌生人,似乎有些認生,趴在懷裏,大眼睛轉悠,一句話沒有。


    陳宜見劉辯‘聽話’,多少鬆口氣,沒有理會邊勇,轉向其他人,冷聲道:“有什麽可看的!”


    一眾學生似乎有些畏懼陳宜,紛紛悄步後退,迴到原來的位置上。


    邊勇目送著劉辯背影,有些遲疑,還是追了上去。


    從台階下來,邊勇笑嗬嗬的道:“兄台,不知貴姓?尊府何處?”


    “何。”劉辯對他感興趣,所以微笑著道。


    邊勇聽著‘何’字,立即便道:“公子,是太後娘娘的本家?”


    當今世家中‘何’姓的不多,在洛陽城走動的更少,邊勇能想到的,也就是何太後的‘何’了。


    雖然曾經權傾一時的大將軍何進已經作古,但何家並未被誅族,倒是還有不少人仗著何太後的關係,‘發家致富’。


    聽著邊勇不斷的轉變稱唿,劉辯將劉愈放下來,道:“自己玩一會兒。”


    抱了這麽久,劉辯著實有些累了。


    小家夥倒也乖巧,抓著劉辯的衣角,乖乖立在一旁,睜大雙眼,好奇的看著邊勇。


    而後劉辯鬆了鬆肩膀,看著邊勇道:“邊太常是你什麽人?”


    見劉辯這麽反問,邊勇瞬間確定劉辯是皇親國戚了,頓時興奮起來,搓著手,笑容越多,道:“兄台,有筆發財的路子,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劉辯環顧四周,故作好奇的道:“這鴻都門學?一群庶民窮學生,也能發財?”


    邊勇立即上前一步,笑容越多的低聲道:“有的是。這些人中,很多人將來都會當官的,現在他們窮的叮當響,別說紙筆了,便是一身衣服也要穿幾年。若是現在借給他們錢,將來別說錢了,通過他們,賺十倍迴來都是輕而易舉!”


    劉辯怔了又怔,有些驚疑的看著邊勇。


    這個人的想法,不能說多新鮮,但做的人應該不多,太過長遠,還不如行賄現任來的實在。


    邊勇從劉辯臉上看出了不信,更加湊近,被典韋擋了一下,隻好道:“公子,時間確實有些長了,可也不是沒人給他們送錢。這些學生裏麵,很多人已經被一些世家大戶預定為女婿了,暗中給了不少錢。咱們隻要誘導他們將錢花出去,不夠了,借給他們,隻要收取一點點的利息……而那些世家大戶肯定會替他們還,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劉辯眉頭挑了又挑,總算有些明白了。


    同時心裏也有些吃驚,這邊勇還有其他人,是吃定了這些鴻都門學的學生,尤其是那些學習好,前途遠大的,已經無形中被算計的死死的!


    嘭


    這時,身後兩個便衣禁衛,將光著半個膀子,衣衫不整的一個年輕人扔到了劉辯不遠處。


    這年輕人就是劉辯在青樓見到的,這會兒鼻青臉腫不說,衣衫不整,披頭散發,十分狼狽。


    他看到邊勇,又驚又喜,連滾帶爬過去,急聲道:“邊兄,邊兄,這人,這人在青樓裏打我,還將我抓來,你你要救我啊……”


    邊勇看著這個人,再看劉辯似笑非笑的神情,頓時頭皮發麻,轉身就跑。


    哪裏跑得掉,便衣禁衛早就不動聲色的將他圍住,幾個手勢,將他摔倒在地,一個擒拿,又押迴了劉辯跟前。


    邊勇華麗的衣著都是土,臉上還有一塊,卻硬是擠出笑容,對著劉辯道:“這位,這位兄台,我都是胡說的,胡說的……”


    劉辯沒理會他,而是看向地上,站不起來,衣衫不整的年輕人,道:“你是庶民?”


    這年輕人雖然酒色過度,倒是很聰明,當即跪地向劉辯道:“都是都是邊勇幹的,他,他騙我去青樓,騙我去賭場,讓我欠他的錢,要我聽他的,我我都是被逼的……”


    劉辯聞言,瞬間就將邊勇的勾當知曉的一清二楚。


    他麵無表情,心裏的怒火卻蹭蹭蹭之上,雙眼裏浮動著殺意。


    劉協在一旁見著,默默不敢說話。


    他這位皇兄,慣常是笑臉對人,殺人也都是無形,極少會顯露出憤怒之色。


    ‘要出事了。’劉協清晰預感到,有一場狂風暴雨來臨了。


    陳宜剛剛從藏書樓出來,見到這種情形,快步下來,沉著臉與劉辯道:“他們是鴻都門學的生員,即便有錯,也當是鴻都門學來處置,請你放開他們,立刻離開鴻都門學!”


    劉辯餘光瞥了他一眼,而後盯著邊勇。


    邊勇猜不透劉辯的身份,卻清晰的感覺到了大難臨頭,向著陳宜急聲道:“陳師,陳師,快通知叔父救我……”


    陳宜皺眉,打量著劉辯,道:“可否等邊太常到了再做處置?”


    他早就知道劉辯身份不凡,但也不算有什麽衝突,眼下這種情形,由不得繼續強硬了。


    “你說的不錯。”


    劉辯看著陳宜點頭。


    鴻都門學這些事情,要找源頭,源頭自然是主管的太常寺卿。


    不等陳宜鬆口氣,劉辯又道:“將楊彪,伏完,司馬儁,鍾繇也叫來。”


    楊彪是丞相,伏完是禦史中丞,司馬儁是刑曹尚書,鍾繇是廷尉。


    陳宜聽著幾個人名,哪裏還猜不到劉辯的身份,先驚後愣又恐,忽的跪地道:“臣陳宜,叩見陛下!”


    邊勇以及那個衣衫不整的書生,雙眼驚愕的盯著劉辯,繼而就癱軟在地,瑟瑟發抖起來。


    典韋一邊命人去通傳,又暗中傳調更多的禁衛趕來。


    劉辯沒理會陳宜,強壓著怒火,在台階上坐下,雙眼冷漠的盯著一群人,心裏想著這件事的處置方法。


    他萬萬沒想到,鴻都門學會發生這種事。


    而且他可以料定,這隻是冰山一角,裏麵還不知道有多少齷齪!


    ‘太學呢?’


    劉辯抬頭看向太學方向,心裏怒恨交加。


    太學裏幾乎都是世家、官宦子弟,有的是錢,隻怕比鴻都門學還要爛!


    劉辯深吸一口氣,目中殺機更甚。


    劉協看著,不自覺的低頭,心裏有著莫名恐懼感。


    劉愈站在劉辯邊上,伸著小手摸劉辯的側臉,奶聲奶氣的道:“父皇不生氣,我替你打他們……”


    劉辯見著這個乖巧的兒子,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將他摟進懷裏,道:“嗯,父皇不生氣。”


    劉愈伸著手,摸著劉辯緊鎖的眉頭,用力的想要將劉辯的眉頭扒開。


    劉辯鼻子裏噴出兩道火熱氣息,將眉頭鬆開來。


    小家夥又看向劉辯的臉,按著劉辯的嘴角,道:“父皇,笑一笑。”


    劉辯配合的擠出笑容,但臉上仍舊冷硬如鐵。


    小家夥仔細看了看,不知道為什麽,抿著小嘴,居然要哭出來。


    劉辯連忙拉他進懷裏,拍著後背道:“不哭不哭,父皇不生氣……”


    小家夥強忍著沒哭,隱隱啜泣。


    劉辯強忍著怒氣,雙眼冷漠的注視著不遠處的邊勇等人。


    邊勇,陳宜將劉辯父子倆的對話聽在耳朵裏,直覺陣陣冰冷。


    劉協大氣不敢喘,這種時候劉辯還能強忍,隻能說是憤怒到極致了。


    而在離鴻都門學沒多遠,這時的丞相楊彪,禦史中丞伏完,廷尉鍾繇,刑曹尚書司馬儁,太常寺卿邊讓,都在急急趕來的路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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