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等著王允以及穎川黨的動作的時候,宮外反而一片安靜,倒是宮裏頗為熱鬧。


    永寧宮這幾天來往頻繁,宮裏宮外拜訪者無數。


    這一日,不止何太後在,連董太後都罕見的走出壽安殿,出現在永寧宮。


    這會兒,何太後抱著劉紹,董太後抱著何宴,而蔡文姬也抱著一個孩子,三個女人有說有笑,歡聲不斷。


    劉辯進門的時候,不知道聊到了什麽,笑聲突然加大,連一旁的宮女,內侍都在跟著竊竊而笑。


    “啊,這是在說朕什麽呢,笑的這麽大聲…………”


    劉辯進來不自禁的也笑著道。


    蔡文姬連忙站起來見禮,何太後穩坐不動,倒是董太後跟著起身,雖然不會見禮,臉上可見的笑容中帶著一絲緊張。


    何太後看著劉辯,笑嗬嗬的道:“我們在說你小時候的事,你四歲還尿床……”


    劉辯瞥了眼四周的宮女、內侍又在偷笑,輕輕咳嗽一聲,走到何太後身前,抱過劉紹,低聲與何太後道:“母後,這種事能不能別提了。”


    何太後哼笑一聲,同樣低聲道:“又沒有外人,都是一家人,怕什麽。”


    劉辯拿這個便宜老娘沒辦法,轉頭看向蔡文姬,道:“你懷裏這孩子哪來的?”


    蔡文姬輕輕抿了抿嘴,連忙道:“這是臣妾的妹妹,夫妻沒時間照顧,讓臣妾代為照顧幾天。”


    劉辯陡然想起來了,便宜老丈人前不久確實老來得女,走近打量了一眼,道:“是個女孩?”


    蔡文姬直視劉辯,眨了眨眼,道:“是。父親已經與羊家定了親。”


    “羊家?”


    劉辯若有所思的點頭,想到了一個人。


    羊姓相對稀少,一旦曆史留名,還是挺好記的。


    劉辯坐下來,道:“都坐吧。朕喜歡這個小姨子,沒事就讓國丈送進宮來,與劉紹,何宴一起玩一玩,小孩子才能玩到一起。”


    “是。”蔡文姬見劉辯不見怪,有些高興的坐下。


    董太後在劉辯進來後,目光一直在劉辯以及懷裏的劉紹之間遊移不定。


    如果說,整個大漢朝,誰還沒有放下曾經的那個妄念,絕對不會是劉協,而是這位董太後。


    靜觀了良久,董太後很想提及‘立太子’一事,遲疑再三,又沒說出口。


    “陛下,”潘隱從外麵進來,遞過一道奏本,道:“陛下,河南令上來的奏本。”


    劉辯一手抱著劉紹,一手接過來。


    洛陽縣升級為洛陽府,河南尹被取消,河南令成了洛陽府下轄的縣。


    而戶曹員外郎鍾毓調任河南令。


    劉辯掃了眼就遞迴去,笑著道:“鍾毓說他基本肅清了種輯等留下的餘毒,一切走上裏正軌,不錯。”


    潘隱接迴奏本,躬身退出去。


    劉辯低頭看著懷裏十分安靜的劉紹,忽然間想到了鍾毓以及鍾毓的幼弟——鍾繇的幼子。


    不由得雙眼微微眯起,劉辯掂了掂劉紹,笑著道:“小家夥,將來你有福了。”


    蔡文姬,何太後,董太後都是一怔,相互對視一眼,有些稀裏糊塗,不知道劉辯怎麽突然冒出這句話來。


    劉紹睜著大眼睛,眨了眨眼,眼神清亮,好像完全沒聽懂老爹在說什麽。


    劉辯見他這個反應,不禁歎了口氣,道:“你這小小年紀,是怎麽做到這麽淡定的?”


    劉紹這小家夥,翻身的晚,說話也晚,‘老成’的不像話。


    何太後沒好氣的從他懷裏又搶了過去,站在劉辯跟前,道:“行了行了,你沒事就忙你的政務去,不要在這裏了。”


    劉辯目中有些詫異,餘光瞥了眼董太後。


    何太後與董太後向來不對付,兩人極少能夠和氣的在一起,今天著實見鬼了。


    劉辯本來還想問一問王允屢次進永樂宮的事,見狀隻好起身,笑著道:“母後,祖母安坐,朕先走了。”


    三個女人反應各異,還不等劉辯走出門,又傳來她們的笑聲。


    “真是見鬼了……”


    劉辯聽著笑聲出了門,麵露不解的自語。


    潘隱沒說話,心裏同樣疑惑。


    出了永寧宮,還沒迴到崇德殿,徐衍急匆匆而來,遞過一道奏本,道:“陛下,征北將軍的緊急奏本。”


    劉辯不由笑了,道:“來的還挺快。”


    伸手接過來,卻沒有看,站在原地,眺望著青州方向。


    曹操迫降了百萬青州黃巾軍,雖然用了各種手段安置,但仍舊不足,尤其到了冬天,壓力更大,是以四處‘籌糧’。


    曹仁等還算克製,倒是夏侯淵,居然一路衝到了北海國,甚至是濟南,公然劫掠世家,惹得北海相孔融大怒,設計將夏侯淵給逮捕了。


    前幾天,孔融就上書彈劾夏侯淵以及曹操,旋即青州牧朱儁對曹操的作為也是‘頗有微詞’,更是將夏侯淵五花大綁,在濟南巡城,準備‘嚴懲’,以安撫青州世家。


    曹操得到消息總歸是慢了,上書也遲了幾天。


    潘隱站在一旁,見劉辯沒說話,也不敢吭聲。


    大漢上下,誰都知道當今陛下對曹操的偏愛。


    對於曹操的肆意妄為,朝野早有不滿,全賴宮裏一力庇護。


    以至於一些人,將曹操的肆無忌憚,一而再的無所顧忌,認為是劉辯的縱容,隱晦指摘的‘諫言’從未斷過。


    劉辯掂量著手裏的奏本,忽然道:“朕隱約記得,曹操前不久是不是生了兒子?叫曹丕?”


    潘隱仔細想了想,道:“是,應該有一兩歲了。”


    劉辯眉頭一跳,想起來所謂的‘建安七子’,笑容更多,道:“小家夥總歸是有福報的,你給永寧宮遞個話,沒事接那曹丕入宮,讓他們小孩子一起玩。等他們大幾歲,找個合適的地方,開辟一個書塾,找一些老師,讓他們在那裏受教。”


    “是。”潘隱神情不動的應道。


    “羊家……”


    劉辯想了想,抬腳,邊走邊道:“你派人收集一些資料,朕要看。”


    潘隱跟在身後,道:“小人明白。”


    劉辯嗯了一聲,沒有再說。


    潘隱見劉辯不說話,瞥了眼還跟著的徐衍,道:“陛下,這道奏本,是留中嗎?”


    劉辯其實也沒想好怎麽處置,有些頭疼。


    要說曹操這麽做,確實是不得已,其中也有他暗示的成分。


    但他做的太過明目張膽,讓人拿捏到了把柄,更是被孔融抓了現行,引得朱儁不滿。


    他要是處置曹操,有些說不過去,會寒了曹操的心;不處置,朝廷,尤其是青州那邊沒法交代。


    “大司馬府怎麽說?”劉辯一時間拿不定主意,隨口問著,以拖延時間。


    徐衍連忙上前一步,道:“迴陛下,盧公病重告假,大司馬的意思,在要嚴懲。青州百廢待興,須當平和,夏侯淵所為太過惡劣,不能輕饒。”


    劉辯皺眉,迴頭看向徐衍,道:“盧卿家病的很嚴重嗎?為什麽不告訴朕?”


    徐衍一驚,急聲道:“迴陛下,這是盧公的意思。那個,聽說病的很嚴重,據說他交代後事給家裏,說是不得大操大辦,以素衣裹身,隨處安葬即可。”


    劉辯眉頭緊擰,冷哼一聲,道:“你們幹的好事!”


    徐衍嚇的噗通一聲跪地,大氣不敢喘。


    劉辯沒理會他,轉向出宮,道:“去車騎將軍府。”


    潘隱應著,急忙命人找來典韋,護送著劉辯出宮。


    來到盧植府邸,劉辯一眼掃過,便察覺到了不一樣。


    除了靜默,艾戚以外,盧植的府邸十分‘簡陋’,哪怕是皇甫嵩的府邸,都是三進三出,而盧植的府邸,不知道住了多少年,處處整潔幹淨中,顯得十分老舊。


    “盧毓參見陛下。”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急匆匆跑過來,迎接劉辯。


    劉辯打量了他一眼,眉聰目秀,小小年紀,不慌不忙。


    劉辯腳步不停,道:“免禮,盧卿家怎麽樣?”


    盧毓臉色緊繃,擔憂寫在臉上,道:“迴陛下,剛剛喝了幾大碗藥,吐了一大半,這會兒剛剛睡下。”


    劉辯深吸一口氣,沒有多說。


    來到門前,揮手阻止了其他人,腳步輕緩,盡可能不發出聲音的走進去。


    隻是剛剛踏入,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藥味,不遠處桌上好像還熬著藥。


    劉辯不動聲色,走向盧植的病床。


    盧植躺在那,頭發整齊,隻是臉色枯槁,雙眼凹陷,入眼便是那種病入膏肓,不太長久的模樣。


    劉辯心中一沉,來到床前,靜靜一會兒,坐到床邊,麵露思忖。


    盧植一向勤儉克己,能文能武,在朝野中,劉辯對於他的看重,甚至是超過皇甫嵩的。


    盧植的病重,令他很是不好受。


    盧毓在邊上見著劉辯的表情,不由得暗暗咬牙,又看向病重的父親,雙眼大睜,忍不住的想要哭出來。


    他前麵幾個兄長在平亂中先後死去,現在家裏,他算是長子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一片安靜中,盧植緩緩睜開眼,見著劉辯,先是愣了下,而後掙紮著要起身。


    劉辯一把按住,道:“卿家病體未愈,一切都免了。”


    盧植本來也起不來,劇烈喘息幾口氣,一臉病容,聲音沙啞道:“臣老弱無能,豈敢得陛下親自探視。”


    劉辯微微一笑,道:“朝野上下,誰敢說卿家老弱無能?卿家好好養病,快點好起來,還有太多事情,需要卿家來幫襯朕。”


    盧植雙眼凹陷,眼神不能集中,思維倒是清晰,道:“陛下睿智,遠勝於先帝。臣是將死之人,請容臣直言幾句。”


    劉辯見著他的模樣,心裏壓抑,輕輕點頭,道:“卿家說,朕聽著。”


    盧植眼皮打架,似乎困倦已極,道:“國政多艱,積重難返。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凡事不能不急,也不能太過著急。臣等明白陛下革除弊政,再興大漢之心,但是,請陛下莫急,走的慢一些,穩一些……”


    換作其他時候,劉辯會與盧植好好聊一聊,分辨哪些事是急,哪些事不能急。


    但見盧植這個狀態,劉辯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卿家的話,朕記下了。好好養病,莫要多思。”


    盧植費力的睜著眼睛,唿吸有些急促,歪頭看向邊上的盧毓。


    盧毓忍不住了,雙眼流淚的上前。


    盧植卻沒力氣說話了,慢慢閉上眼。


    劉辯見著,連忙道:“卿家不用擔心,明日朕便讓盧毓進宮,給劉紹做個伴讀書童。”


    “謝陛下。”盧植氣若遊絲的道。


    劉辯不敢多說,盧植病的太重,起身招過外麵等著的醫師。


    醫師急忙進來,一番探查後,轉身與劉辯道:“陛下,盧公暫且沒事,是藥力起作用了。”


    劉辯溫言輕鬆一口氣,看著默默流淚的盧毓,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沒有說話。


    盧毓繃直小臉,迴頭看了眼劉辯,又轉頭守在盧植床邊。


    劉辯待了一陣子,見盧植睡熟,悄悄離開。


    迴到宮裏,劉辯心情仍舊不好。


    在書房裏,坐了許久,良久還是輕歎一聲。


    司命所屬,即便他是皇帝,也是一點辦法沒有。


    潘隱在門口等了好一陣子,聽到這聲歎息,這才進來,躬著身低聲道:“陛下,尚書台那邊,也派人來催問夏侯淵一事了。”


    劉辯抬頭看了他一眼,道:“嗯,讓大司馬府派人,去將夏侯淵押入京。”


    潘隱神情微動,猶豫著,還是道:“陛下,尚書台還提醒,曹操現在握兵十數萬,比朝廷還多。”


    劉辯雙眼微微眯起,道:“比朝廷還多?”


    說著,劉辯忽的想起來曹操的奏本還沒看,翻翻找找拿起來,仔細看去。


    隻見曹操這道奏本並沒有請罪,話裏話外都在說著東萊郡的艱難,頗有些大倒苦水的意思。


    “真會給朕出難題啊……”


    劉辯輕聲自語。


    曹操確實有難處,現在曹操難處,也變成劉辯的了。


    ‘怎麽就不是個奸臣呢?’


    劉辯心裏暗道。


    曹操如果是奸臣,這個時候主動請罪,劉辯就能明斥暗保,將這件事糊弄過去。


    現在夏侯淵被抓了現行,北海相孔融,青州牧朱儁都不肯放過,朝廷還沒發酵,一旦發酵,劉辯想保都找不到理由。


    “陛下,”


    突然間,潘隱悄步來到近前,低聲道:“劉弘入京了。”


    劉辯一怔,下意識道:“他進京做什麽?”


    劉弘是前任司空,在袁家一事上,前司徒丁宮犯糊塗,劉弘作為同進同退之人,事後識趣的跟著辭官走人了。


    這也為劉辯廢罷三公府騰出了空間。


    外出看病,手機寫的,大家幫忙找找錯,小官看到了立馬修改,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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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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