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後,董太後這時也進來了,看著渾身通紅,皺皺巴巴的小家夥,神情各異。


    何太後歡喜的不行,抱在懷裏,盯著小家夥,臉上笑開花,道:“這是我孫兒……跟辯兒小時候一模一樣……”


    她激動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之前給劉辯安排那麽多女人,劉辯不喜歡,好不容易收了一個唐姬,肚子遲遲沒動靜,讓她憂心忡忡,又安排了不少,但劉辯碰都沒碰,以至於讓何太後產生了不好的猜測。


    現在,大胖孫子終於在懷裏,何太後總算是長鬆一口氣。


    董太後站在一旁,看著這個新生兒,心態有些複雜。


    這個孩子的出生,意味著劉協徹底失去了機會,自然令她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


    稍加寬慰的是,有了這個孩子,劉協失去機會的同時,危險性也大大降低,朝野不會對劉協虎視眈眈,整日想方設法的彈劾、構陷。


    當然,最重要的是,劉辯的戒心將會少去大半!


    而此時在門外,不止蔡邕在,楊彪,王允,荀攸,荀彧,鍾繇等人都來了,站在門口,臉上都帶著笑容,他們心裏全是長長鬆了口氣,心底長久以來壓著的大石,轟然落地了。


    過了很久,劉辯抱著小家夥,在一眾人簇擁下走到門口。


    “臣等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一眾朝臣見著,紛紛抬手行禮,聲音朗朗,在永寧殿迴蕩不休。


    劉辯比所有人都高興,看著他們,大聲道:“賞!群臣放假三天,今晚大宴!”


    “謝陛下!”


    朝臣們同樣迴應著,再次拜下。


    劉辯沒有多說,交代幾句,讓潘隱安排,便又抱著小家夥迴去。


    群臣們聚集在一起,在內侍的指引下,三三兩兩,依依不舍的離開。


    走在最前麵的是楊彪,而後是王允,皇甫嵩等人,所有人都帶著笑容,一臉和氣。


    甚至於,楊彪還迴頭,與王允寒暄了幾句。


    王允漠然的臉上展露笑容,客套的抬手。


    兩人之間還沒完全掀起的‘決戰’,在無聲無息中消弭不見。


    朝臣們都很振奮,但最開心的,莫過於蔡邕了。


    他走在人群中,並不顯眼,臉上卻充斥著誌得意滿,躊躇滿誌之色。


    蔡邕本就好名,但在先帝時,鬱鬱不得誌,隻有一個小小‘議郎’傍身,空有偌大生猛,卻無處施展。


    現在,他不止是太常,女兒更是誕下了皇長子!


    按照大漢皇室傳統,用不了多久,他或許便能位極人臣,一展平身抱負!


    蔡邕這邊正暢想著,身邊的同僚們好像突然會意過來,熱情的與他招唿,客套。


    沒用多久,出永寧殿的人群,走向朱雀門的一大群人,分做了四部分。


    楊彪領頭,有少量跟隨者。


    隨後是孤零零的王允。


    而後是荀攸,荀彧,鍾繇等四五人。


    再後麵是一大群人,圍繞著蔡邕,主要以六曹侍郎、九卿少卿等為主,林林總總十多人。


    潘隱很忙,忙著布置大宴的場所,又要跑去禦廚,然後是劉辯身前身後。


    隨著皇長子的出生,整個皇宮如同過年,忙的一塌糊塗。


    待等晚上,劉辯帶著小家夥出現在卻非殿,讓朝臣們親眼看過,便又送迴後宮。


    他與群臣開懷暢飲,比劉協大婚時還要熱鬧。


    皇宮裏的喜慶,是會溢出的,洛陽城繼二連三的喜事,對於衝淡朝野各種齷齪是相當有用。


    ……


    三天後,景福殿書房。


    蔡邕站在劉辯對麵,介紹著遞過來的幾個字。


    這是在給皇長子取名,劉辯坐在椅子上,盯著紙上的幾個字,實際上隻是盯著一個:紹。


    “紹,可以。”


    劉辯審視了好半晌,輕輕點頭道。


    ‘紹?’


    蔡邕心中大動,連忙抬手道:“臣這便去通知宗正,錄入碟譜。”


    劉辯嗯了一聲,從抽屜裏拿出一塊玉牌,上半部分是‘劉’字,下半部分是空的。


    又看了眼‘紹’字,劉辯握著刻刀,小心翼翼的刻寫。


    潘隱從外麵悄步進來,見劉辯神情專注,不敢打擾,無聲的又退了出去。


    劉辯刻的極其認真,一絲一毫差錯不敢有。


    這種玉極其珍貴,但凡錯一點便浪費了。


    足足半個時辰,劉辯才停手,又吹吹、磨磨,小心的補全,力求完美。


    直到劉辯放下刻刀,開始穿玉繩的時候,潘隱才小碎步過來,道:“陛下,六曹開始搬了。”


    劉辯頭也不抬,道:“命典韋挑選三百禁衛,以護衛六曹等官衙。”


    潘隱應著,又道:“陛下,禦史台那邊有聲音,請求禦史台也搬出皇宮。”


    劉辯穿好玉帶,拎在眼前,仔細打量了一眼,很是滿意的點頭,與潘隱道:“怎麽樣?等羊兒大一點了,給他帶。”


    羊兒?


    潘隱一怔,旋即若有所悟的道:“陛下,殿下的乳名是羊兒嗎?”


    劉辯目光都在玉牌上,道:“對,大名紹。”


    ‘紹?’


    潘隱咀嚼著這個字的意思,心中暗凜,陪著笑道:“陛下親手所刻,殿下一定喜歡。”


    紹——接續,繼承之意!


    取‘紹’字為名,不言而喻!


    劉辯抬頭看了他一眼,道:“禦史台不動。再傳話出去,不要再往宮裏送禮了。”


    劉紹的出生,宮裏宮外很受震動,一些人開始以各種名義,往宮裏送禮。


    不止是蔡文姬的永寧殿,包括了何太後的長樂宮都沒放過,而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是,小人這就去傳話。”潘隱應著,便要轉身出去。


    “再給尚書台傳話,做好秋收的準備。”劉辯將玉牌收入抽屜,又道。


    潘隱急急轉過來,道:“是。”


    等了會兒,見劉辯沒有其他吩咐,這才悄步退出去。


    與此同時,尚書台裏亂作一團。


    六曹等機構正在搬出宮,桌椅板**文奏疏等等,一大群人來來往往,地上十分雜亂,吵吵嚷嚷,如同菜市場。


    沒有動的隻有三個值房,楊彪,王允以及幾乎一直空著的董卓。


    楊彪近來勤政不少,一大堆奏本在案桌上,分門別類,一一批示。


    而王允的值房相對安靜,埋頭案桌,奮筆疾書,碩大的‘裁減冗官’四個字異常醒目。


    ‘裁減冗官’工程量浩大,尤其是裏麵的細節,每一處都需要小心計算,仔細籌謀,王允沒有與禦史台,吏曹商議,準備一個人做出大框架,才會與吏曹,禦史台商議。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還是陣陣吵鬧,王允麵沉如水,充耳不聞。


    值房小吏推門而入,拎著茶壺過來,低聲道:“王公,要不要換個清淨地方?”


    王允沒說話,埋頭書寫,餘光一掃,瞥見小吏手裏有一道奏本,漠然道:“什麽事?”


    小吏倒好茶,這才遞過奏本,道:“王公,冀州應劭的奏本,請求朝廷增派援兵。”


    王允筆頭一頓,接過奏本,疑惑道:“我記得,朝廷前後增兵一萬五千人了,還不夠嗎?”


    待看完奏本,王允深深擰眉。


    應劭奏本裏,言稱黑山軍數十萬,綿延整個冀州與幽州邊界,他求戰不能,前後失守,困守愁城,急需朝廷援兵。


    王允對朝廷的情況十分了解,禁軍大營十萬大軍,幾乎盡數分散在北方各州,已經無兵可派。


    唯一‘自由’點的,便是青州曹操。


    但王允對曹操十分忌憚,在他看來,這個人狼顧鷹視,絕非善類!


    不給他機會尚好,一旦令他坐大,將比董卓更危險!


    思慮半晌,王允也沒有什麽辦法,道:“轉給丞相吧。”


    小吏應著,帶著奏本退出值房。


    到了楊彪手裏,楊彪同樣沒辦法,又轉給大司馬府。


    皇甫嵩與盧植商議再三,寫上了意見,送入宮裏。


    景福殿。


    劉辯審視著這道奏本,好一陣子,看向潘隱,道:“皇甫堅長還是沒消息?”


    潘隱躬著身,道:“沒有,皇城府那邊也沒有。”


    劉辯麵露思索,冀州的情勢發展超乎他的預料。


    他派了張遼一萬五千人,又有趙雲一萬入幽州。幽州、冀州的總兵力接近六萬,皇甫堅長不應該兩個月沒有消息傳迴來。


    片刻後,劉辯將這道奏本放入抽屜,道:“暫且先放著,做手裏的。明天侍中廬開議,司隸、兗州,並州,青州,全麵進行田畝清丈,戶丁登記。”


    “是。”潘隱應著,轉身出去。


    劉辯拿起筆,批閱身前的奏本。


    ……


    冀州,常山國,真定縣。


    應劭站在城頭,望著城外唿嘯而過的黑山軍,一向從容鎮定的神情,滿是凝色。


    他身旁的中軍校尉鄒靖擦著嘴角的血,道:“使君,再打下去,我擔心撐不住。”


    應劭迴頭看向城中,皆是老弱傷殘,能拿起刀槍的,不足五千人。


    應劭緊握腰間佩刀,道:“那張遼還是不肯發兵來援?”


    鄒靖沉色道:“黑山軍已經完全占領中山國,大軍直奔巨鹿,張文遠便是想來援也來不了。”


    應劭抬頭轉向北方,道:“涿縣那邊呢?”


    涿縣現在有中郎將趙雲率兵一萬鎮守,應劭早就發文求援了,但一個月來並沒有消息傳迴。


    鄒靖欲言又止再三,還是道:“使君,涿縣沒消息,以下官來看,怕是也被黑山軍給圍了。”


    應劭神情漸漸晦澀,目光銳利的望著北方,自語般的道:“這麽說,黑山軍豈不是傾巢而出……他們要幹什麽?”


    鄒靖一怔,道:“使君之前不是判斷,他們與叛逆袁術勾結,想要攻占兗州,與袁術相連嗎?”


    應劭搖頭,臉上前所未有的肅重,道:“現在來看未必了。”


    “那他們是為什麽?”鄒靖不解。


    黑山軍雖然也是出自於黃巾軍,但已經變了,唿嘯山林,以劫掠為主,並沒有什麽大的野心,尤其是在接受朝廷招安後,活動範圍僅限於並、冀、幽三州交界。


    但這一次,不止入侵時間長,範圍廣,更好像是傾巢出動,這就太不尋常了!


    應劭頭上青筋跳了跳,道:“再發文給各地世家,請他們派青壯支援。將利害說的更為明白一點,真定要是陷落,冀州全境必然會再次陷落,他們討不了好。”


    鄒靖苦笑,道:“使君,前幾次還能來數千人,現在怕是一個人都不會來了。我聽說,各大世家將錢財都轉移到了秘密莊園,青壯都在那護衛。”


    應劭自然知曉,道:“發文吧。”


    鄒靖明白了,死馬當活馬醫,道:“是,下官立即去。”


    “使君,賊人又要攻城了!”


    鄒靖還沒走,一個軍侯忽然急聲道。


    應劭轉頭看去,隻見漫山遍野的黑山軍再次出現,十分有序的向城門口逼近。


    應劭心頭沉重,神情不動,淡淡道:“守城。”


    將士們見應劭這般從容自如,秉著一口氣,準備拚死守城。


    黑山軍似乎對真定勢在必得,攻勢迅猛,悍不畏死。


    應劭毫無波動,有條不紊的指揮著守城,這麽長時間,他對守城是熟練於心,並沒有多少慌亂。


    大戰一直持續到傍晚,黑山軍才如同潮水退去。


    應劭看著城頭上無數鮮血,殘肢斷臂以及屍體,麵無表情,慢慢走著,安撫著。


    鄒靖耷拉著一支胳膊走過來,狠狠的吐了口血,道:“使君,退吧,隻剩下不到三千人了。”


    應劭搖頭,道:“真定不能丟。”


    真定一失,黑山軍將趁機占據整個常山國,等於一半的冀州陷落,而後黑山軍會在巨鹿匯合。


    整個冀州的陷落可以扳著手指頭數了。


    冀州與司隸相連,黑山軍的兵鋒,將直指洛陽!


    鄒靖迅速想到了這個後果,咬了咬牙,道:“真恨不得將這些逆賊殺個幹淨!”


    應劭麵上不動,心裏憂心忡忡。


    他是知道禁軍大營的兵馬已經盡數遣派出去,要是他守不住冀州,從魏郡到司隸的河內,再到洛陽,將會是一馬平川!


    這會兒,與常山國遙遙相對的涿縣,確實被黑山軍包圍了。


    趙雲站在城頭,衝著前來勸降的黑山軍渠帥於毒,大喝道:“若是你能在我手下走過三十個匯合,我便降你,可敢一戰!?”


    現在,沒人不知道趙雲的威名,一迴合將大敗華雄的文醜一槍挑落下馬,這樣的威名,誰敢嚐試!?


    文醜或許名聲不顯,但華雄是西涼宿將,戰力驚人,能打敗華雄的文醜自然更強,可還是被趙雲一招擊殺!


    於毒騎著馬,站在弓箭手射程之外,笑著大聲道:“趙中郎將威名誰人不知,在下自認不敵。但請趙中郎將明白,蒼天已死,漢室將亡,識時務者方為英雄!若是趙中郎將願降,我保舉趙中郎將為一方渠帥,坐擁數萬兵馬,自在一方,豈不為漢廷效力逍遙快活?”


    趙雲長槍一指,喝道:“無膽鼠輩,安敢招降於我?他日天兵驟至,定教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於毒見趙雲毫無動搖,冷哼一聲,打馬轉身離開。


    趙雲見他走了,收槍下樓,直奔縣衙。


    來到後院,便見皇甫二公子席地而坐,盯著身前一張張零碎的地圖。


    趙雲進來,長槍放到一旁,注視著他道:“二公子,城內的糧食撐不過十日。”


    皇甫堅長盯著地圖,摸著下巴,麵色怪異的道:“奇了怪了,從夏收打到秋收,這幫人到底要幹什麽?”


    黑山軍發動對冀州的入侵,持續了幾個月,以往的黑山軍劫掠一番被退走,從來不會耗費時日的圍城、攻城,這種漫長的戰事,極其不尋常。


    趙雲跪坐到他對麵,沉色道:“鮮卑、烏桓寇邊,劉使君脫不開身,也無援兵支援,若是涿縣有失,後果不堪設想。”


    以幽州、並州這樣的邊疆之地,土地貧瘠,人口稀少,一旦大城破了,其他地方根本無法防守,會迅速落入敵人手中。


    皇甫堅長置若罔聞,還在盯著地圖,一處處的觀望,自言自語的道:“怪哉怪哉,他們拚命要占冀州,到底有什麽可圖的……”


    說到這裏,皇甫堅長忽的雙眼一睜,盯在了‘巨鹿’上,經不住的失聲道:“鹽!”


    趙雲聞言一震,道:“二公子是說,他們是為了鹽?”


    “對了對了對了,”


    皇甫堅長激動不已,趴在地圖上,手指在‘巨鹿’用力的戳,轉頭看向趙雲,道:“肯定是!要是為了錢糧,他們劫掠走了就行。朝廷現在兵鋒正盛,各處都有大軍,黑山軍根本不可能在冀州站穩腳!所以,他們是為了鹽,既能發橫財,也能斷了朝廷的財路!”


    趙雲跟隨劉辯不短時間,自然知道劉辯對鹽政的看重,神情驟變,道:“二公子,現在怎麽辦?”


    皇甫堅長強按激動,極力的平複心情,臉角鼓動,牙齒磨來磨去,片刻就道:“不用慌,巨鹿有張遼的一萬五千人,想要攻破沒那麽容易!”


    趙雲凝色不散,道:“那也不能任由這些逆賊這般猖狂!”


    驟然間,皇甫堅長神經質般的嘿嘿直笑起來。


    趙雲見著,愣了下,道:“二公子?”


    皇甫堅長爬起來,盤腿坐好,滿臉寫著‘得意’,道:“子龍,咱們相交這麽長時間,我還沒告訴過你我的光輝事跡吧?”


    趙雲是不苟言笑的人,抬手道:“二公子,還請直言策略。”


    皇甫堅長摸了摸下巴,道:“這件事,還得從去年六月說起,當時陛下對我十分看重……”


    趙雲直接起身,抓過長槍出了門。


    他與這二公子被困在涿縣兩個多月,太了解這位二公子了。


    皇甫堅長同樣知道趙雲脾性,連忙起身追過去,道:“子龍,聽我說聽我說。”


    趙雲翻身上馬,直奔城門。


    皇甫堅長撲了空,抬頭看他,歎氣道:“老史,我想你了。”


    當天夜裏。


    一向守城不出的趙雲,突然大開涿縣北門,疾馳而去。


    圍城的黑山軍猝不及防,根本阻止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趙雲突圍而去。


    於毒來到空空如也的涿縣城,大臉上全是恨色,道:“這趙雲龜縮了這麽長時間,居然這般逃跑,真真是浪得虛名,呸!”


    他身後一個軍侯上前,道:“渠帥,那白渠帥命我們一定困住涿縣,現在這趙雲跑了怎麽辦?”


    於毒又呸了一聲,道:“我憑什麽聽他的?他算個什麽東西!”


    罵完這一句,他們連忙左右四顧,見都是他的人,這才哼哼道:“那趙雲肯定是去投奔劉虞了,又不是去冀州,沒什麽大不了的。準備一下,三天後去真定。”


    軍侯頓了下,道:“渠帥,三天是不是太晚了?”


    於毒大步向前走著,道:“你懂個屁!現在過去,你們是去攻城送死;三天後,是進城吃香的喝辣的,你們怎麽選?”


    軍侯立刻馬屁送上,道:“渠帥英明!”


    軍侯不知道的是,於毒很快要為他的決定付出慘痛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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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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