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規模勸退太學那些世家紈絝、鴻都門學的敗類,劉辯料到會出現風波。


    他神色如常,道:“知道是什麽人嗎?”


    左栗躬身在劉辯身前,道:“鬧事的人太多,小人沒敢輕舉妄動,是否需要小人抓一些人審訊?”


    “這種事,讓太常去處理。”


    劉辯又活動了下肩膀,道:“朝廷這麽多大臣,犯不著朕親力親為。”


    太學是一個十分敏感的地方,勸退一些不學無術的紈絝尚且出這麽多亂子,真要衝進去抓人,整個洛陽城非得炸鍋不可。


    左栗悄悄抬頭,觀察著劉辯的側臉,雪白的臉上出現一抹謹慎,心裏猶豫著要不要悄悄抓一些人嚴刑拷問。


    此時,尚書台內。


    作為最勤於政事的朝臣,哪怕到了天黑,王允仍舊在尚書台忙碌。


    李儒神情晦澀的進來,道:“王公,太學生聚眾鬧事,看樣子,是又要衝擊太常。”


    王允猛的抬頭,極力保持臉色,雙眼裏憤怒難當,沉聲道:“命北部尉,將領頭的全都抓了!”


    李儒出自太學,深知裏麵的情況,低聲道:“王公,太學生錯綜複雜,皆是來曆不凡。這麽做,猶如烈火烹油,隻會適得其反。”


    王允雖然憤怒,但沒有失去理智,眼神銳利如劍,道:“你打算怎麽做?”


    李儒迴頭看了眼,越發低聲道:“下官認為,須以退為進,暫停太學生裁退,待日後緩步而行,用一年時間完成。”


    “不可!”


    王允直接否決,道:“必須要盡快完成,朝廷威嚴,不容任何人挑釁!”


    不等李儒說話,王允站起來,道:“傳我的話,命那王朗明日到任,彈壓太學生鬧事,再有發生,本官拿他問罪!”


    李儒旋即大喜,道:“王公高明!”


    在他想來,王朗是楊彪的幕僚,也是他舉薦的,如果王朗在太學生聚眾一事上處理不好,那楊彪將難辭其咎!


    王允微微皺眉,看了他一眼,心裏有些不滿。


    國政大事,豈能拿來算計他人?


    與此同時,丞相府裏是忙的熱火朝天。


    因為是臨時宴客,匆匆忙忙要準備太多東西,單是賓客的座次,就足夠楊彪頭疼的。


    丞相府的下人則忙碌著桌椅板凳,酒菜瓜果,沉寂了大半年的楊府,再次喧沸起來。


    直到天色黑透,楊彪擦著一腦門子的汗,來到王朗的小院。


    大冬天的,楊彪裹的無比厚實,原本就肥胖的他,更顯的十分臃腫,連坐下都費勁。


    “能行嗎?”楊彪脫著棉衣,撥弄著炭火,恨不得撲到上麵。


    王朗看著書,道:“成與不成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做。”


    楊彪懂,道:“太學生鬧事你怎麽看?王允要拿你頂缸了。”


    王朗放下書,拿起筆,注釋著,道:“這有什麽難的。”


    楊彪一怔,轉頭看向他,道:“伱有辦法?”


    王朗自顧的注釋著,沒有迴話。


    楊彪等了一會兒,哈著手,搓了搓胖臉,道:“近來有不少人爭先恐後的入仕,你要小心點。”


    劉辯禦駕親征大獲全勝的餘波還在不斷向著整個大漢漫溢,越來越多觀望的人選擇進京,陸陸續續的以各種方式入仕為官。


    自古以來,官位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搶到了還得站穩才行。


    王朗瞥了他一眼,道:“你不用擔心我。”


    楊彪故作的歎了口氣,道:“我有些想念先帝了。”


    王朗皺了皺眉,注釋都不那麽順暢了。


    先帝那個人,貪財好色,寵信奸佞,可以說是一個十足的昏君,


    但相比於昏庸的先帝,當今這位明顯的野心勃勃,這樣一個目的性極為明確的皇帝,對朝臣的要求將十分苛刻。


    臣子難當。


    ……


    第二天,王朗上任洛陽令。


    他接過任命,認識了洛陽縣下的大小官吏,見沒有那陰桐,便關起值房,誰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洛陽縣衙內,因為陰桐摔玉而去,對王朗自然是議論紛紛。


    “這位王縣令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啊?會不會因為陰縣丞而牽累我們?”


    “難說,他可是丞相府的幕僚,整治我們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那怎麽辦?”


    “怕什麽,我敢打賭,他這縣令,做不了多久!”


    “他有丞相做靠山,誰能動得了他?”


    “丞相?你以為丞相就能長久?現在,誰不看王公的臉色?”


    正竊竊私語,突然間戛然而止。


    他們一迴頭,就看到王朗神色平靜的站在不遠處。


    一眾人連忙息聲,陪著小心的裝作做事,餘光一直在王朗身上。


    王朗抬頭看了眼天色,拿出一張告示,淡淡道:“將這個貼到太學附近,多貼一些。”


    一個小吏上前,接過這張筆墨未幹的白紙,辨認一番,不由得一驚,道:“縣令,這是真的?朝廷真的要從太學招募五百人入仕?”


    他剛說完,被人悄悄捅了一下。


    這小吏陡然醒悟,連忙道:“是是,小人這就去。”


    王朗麵無表情,又看了眼天色,轉頭迴到值房。


    一眾人頓時湊到那小吏邊上,看著王朗寫好的這張告示。


    “五百人,品佚兩百石以內,這,是縣令?”


    “也許是縣丞?”


    “朝廷是要大規模補缺嗎?”


    “一邊裁,一邊補,太荒唐了吧?”


    “別說了別說了,快去貼!”


    他們簇擁著,一邊議論一邊複刻,而後帶著人,直奔太學。


    太學生這幾天沒睡好,一大早聚齊了起來,有人領頭在大聲演講。


    “太學,乃是高祖所立,國社之本,豈能裁減太學生!”


    “這是奸佞打壓異議,阻塞言路!”


    “國將不國,我等豈能坐視!”


    在一陣陣大聲煽動之下,幾十個太學生響應,高唿著出了大門,要再次前往太常請願。


    還沒走出多久,入眼就是一群洛陽縣的差役在四處張貼告示。


    “鷹犬!”


    他們登時大怒,摩拳擦掌的衝過去,要拿這些差役出氣。


    但當他們看到告示後,頓時齊齊怔住,而後相互對視。


    “五百人,品佚兩百!”


    “我們要入仕了嗎?”


    “聽我說,聽我說,朝廷是裁減冗官、紈絝學生,不是要裁減所有太學生,我們上當了!”


    “對對對,我們品學兼優,又是世家子弟,肯定是被遴選之人!”


    “不要被一些有心人蠱惑了,他們肯定是早一步得到了消息,要陷害我們對抗朝廷,搶奪我們的官位!”


    “劉環,是他!是他帶頭的!”


    “不是我不是我,這一定是奸佞的陰謀!”


    “放屁,你肯定早就知道了?你之前還說你同鄉在吏曹!”


    “我也想起來,太壞了!”


    “不能放過他!”


    本來齊心協力的幾十人,突然間內訌,並且相互毆打,亂作一團。


    一旁本已經在躲著的洛陽縣差役看的是目瞪口呆,這是事情轉變的是猝不及防。


    “我怎麽感覺,那幾人是故意的?”有個差役低聲道。


    另一個差役盯著混戰的人群,道:“幾個?看到沒有,那幾個一直在煽風點火。”


    “那幾個在下黑手!”


    “你們說,會不會王縣令?”


    “慎言。”


    “太學裏出來人了,嘿,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本來幾十人的混戰,轉瞬間就變成了上百人的互毆,吵吵嚷嚷,誰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麽,所有人都憤怒不已,見人就打。


    十幾個差役看的是津津有味,甚至於有人掏出了早點,邊吃邊看。


    “不對,我們,不去勸一下嗎?”忽然間有人說道。


    他們是洛陽縣差役,負責的是治安,現在打成這樣,他們應該去管製。


    沒有人理會他,這數百人的混戰,他們十幾人過去,隻有挨打的份。


    是以,他們繼續津津有味的躲在一旁觀戰。


    太學這邊亂作一團,丞相府正在大宴賓客。


    作為弘農楊氏,四世三公,在當今的威望是舉世無雙,無可比擬。


    楊彪又是丞相,他設宴,不知道多少上趕著要參加,但楊彪請帖隻給了在野的世家大族,沒有邀請一個朝官。


    在大門口,排隊依次進門,遞過請帖,禮物。


    有禮官記錄,更有人唱喏。


    “河內司馬公到。”


    “河北公孫公到。”


    “東海衛公到。”


    “潁川張公到!”


    “汝南曹公到!”


    偌大的丞相府,擠滿了人,各種聲音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而在後院,楊彪親自接待一些人,茶香四溢,溫暖如春。


    他們能得到楊彪的邀請,自然與有榮焉,都是笑容滿麵,和和氣氣。


    楊彪端坐筆直,神情既威嚴又平易,小眼睛眨著,朗聲笑道:“今日宴請,別無他事,隻是為了與諸位共聚。”


    七八個皆是微笑點頭,衛覬道:“我等也想與楊公多多請益。”


    楊彪見狀,忽然道:“諸位不仕,悠得自在,切莫卷入朝廷爭鬥,家族子弟,要多做勸告,莫要自誤,連累親族。”


    眾人不動聲色的餘光對視,而後齊齊的道:“楊公說的是。”


    楊彪提點過這一句,小眼睛亮光幽閃,胖臉越發抖動,笑嗬嗬道:“那就好,那就好,今日隻談風月,不論其他。我聽說,東觀準備複修了?”


    東觀,一般是大儒修史、經,禮製典法的地方。


    其中一個年近八十,蒼老無比的老者,道:“此番修史,據說並州盧使君、蔡太常也有意參與。”


    楊彪看向他,道:“司馬公有意否?”


    司馬儁搖頭,道:“老朽提筆費力,何以誤國事?老朽隻想有生之年能夠見到。”


    “司馬公福澤綿長,必然長命百歲。”


    “我等還想賀司馬公的百歲大壽!”


    七八個抬手著手,一臉客氣恭敬。


    “司馬家,可有人願意入仕?”突然間,楊彪問向司馬儁。


    後院之內頓時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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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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