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口進來一個老太太,那稀疏的白灰頭髮被她盤在後腦勺,一身靛藍色的土布瓜子,還有些咣當。


    手裏掛著個竹籃子,上麵蓋著塊有些發黃的白布,一臉的褶子堆疊在一起,就是那菲薄的嘴唇顯得刻薄了很多。


    孫思妙還沒有想起來這位是誰,就看到孫思珠沖了過去,抱著老太太就哭:


    「姥姥,您可來了,他們都欺負我!還把我的頭髮都給剃幹淨了!我沒臉見人了!」


    那尖銳的聲音差點沒把老太太的耳朵給震聾了不可。


    老太太摸著那光溜溜的大腦袋瓜子,別說,手感還不錯。


    聽到聲音知道是自己的外孫女。


    「二丫這是咋了?跟姥姥好好說!」


    老太太摟著二丫,把手裏的籃子換個胳膊挎著,掃視了一圈院子,最後眼神定格在唯二還留著頭髮的人身上。


    一個孫思妙,這個她認識,孫家老太太的疙瘩肉,另一個她沒有見過。


    那小後生長的俊俏,濃眉大眼,看著就讓人歡喜。


    「姥姥,你要給我做主呀,我們都分家了,孫思妙還欺負我!看看她把我頭髮都給剃幹淨了!那可是我留了好長時間的!」


    農村娃娃不留頭!


    不是說留頭不好,而是說誰有那閑工夫跟馬大蘭似的,天天給孫女梳頭髮。


    十歲以下的孩子都是留個短髮,省事呀!


    十歲以上的孩子,就看個人了。


    有那愛美的女孩子,也是會留長頭髮的,怎麽說這長頭髮還能夠賣錢呢。


    可是留了兩年的頭髮,一下子就沒了,不氣才怪。


    孫思妙翻個白眼,懶得理會孫思珠,更加不稀罕她姥姥。


    一看麵相就不是個好相與的,再加上之前借糧食的事情,對孫思珠的姥姥一家沒啥好處。


    最煩那種打著親戚的名頭打秋風的,要是孫家很富裕也好,可是孫家也就是一般人家,吃飽喝足也很勉強,還要接濟別人。


    誰願意做冤大頭誰去,孫思妙是不打算做。


    「你給我站住,看到我姥姥來了,你就怕了吧!」


    孫思珠感覺有人撐腰了,那得意的呀!


    誰還沒有個姥姥不是?


    拚姥姥,孫思珠還真的拚不過她。


    看那個老太太的模樣,估計又是來打秋風的,就這還好意思撐腰?


    啊呸!


    孫思妙招唿孫小草去燒水,他們準備煮衣服,今天天好,他們早就把被子褥子什麽的抱出來拆了被罩,掛在竹竿上曬著了。


    這會就差燒水煮衣服和被罩。


    等中午大人迴來,就可以抻被皮子晾曬,晚上就可以縫上繼續用。


    別嫌棄麻煩,這年代被子褥子都是稀罕東西。


    那可沒有多餘的。


    家家戶戶想要洗個被皮子都要早上拆了,晚上再縫上用的。


    要不就沒得蓋。


    老太太見孫思妙這個小丫頭不理人,也有些生氣。


    怎麽那麽沒有教養?


    張嘴要訓斥,就被孫思菊給拉拉袖子給打斷了。


    這小外孫女看著是小,可比二丫懂事多了。


    訓斥到底是沒有說出口,一邊安慰二丫,一邊看著門口。


    等著自己的女兒和女婿迴來。


    這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哪裏能夠不找女兒女婿再拿點。


    馬上夏糧就下來了,孫家村的麥子穀子可比他們王家屯好多了。


    賀逸霆一直坐在門口看著這一切,他不知道如何能夠化解孫思妙的怨氣,因為這怨氣好莫名其妙。


    幸好孩子們多,一個個的都聚在這裏幫忙。


    這些個衣服和被皮子也都被一上午清洗出來。


    果然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小孩子也可以撼動地球,要給他們時間和機會。


    此時孫思妙就很滿意自己的傑作。


    當然她就是個總指揮,不動手的那種。


    等孫誌文迴來做飯的時候,就看到一院子的衣服在迎風飄揚,而一院子的小光頭也嚇到他了。


    看清楚都是熟麵孔後,還拍拍自己那單薄的胸膛:


    「我說,你們今天咋了?集體出家呀?」


    馬大蘭正好也迴來了,對著親兒子就是一巴掌。


    「胡說什麽呢!快點做飯去!」


    可是進了廚房又想罵娘。


    這之前堆了一屋子的柴火消失了一大半。


    眼瞅著要忙了起來,哪裏有功夫去撿柴火?


    不是添亂嗎?


    不過想到能夠指揮動這麽多孩子的除了自己的親閨女,沒誰了!


    隻好憋氣,迴頭想辦法再去山腳下砍一車樹枝子吧。


    自從分家後,孫誌文沒有享受到爹娘帶來的便利,倒是成了早起早睡的好社員了。


    虧不虧呀他。


    大好的青春不奉獻給國家,他奉獻給小家了都。


    家庭煮夫一肚子的怨氣,卻不敢不做飯,不做飯就代表沒有吃的,沒有吃的就代表親娘會收拾自己。


    以前還能夠推給媳婦,可是現在媳婦懷著孩子。


    要是別人家,閨女也是要洗衣服做飯的,可是他們家就一個閨女,還是親娘的心頭肉,誰敢使喚?


    命苦呀!


    命苦不能夠怪別人,為啥分家的時候不多作一下?


    可能就分不了,他還能夠當他的懶漢。


    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所以他隻能夠心裏想想,認命的和麵,摘菜做飯。


    好在如今有個孫小草打下手。


    他還能夠清閑點。


    不過一想到這是女兒花了兩百塊買迴來的媳婦,又鬧心。


    誰家的童養媳值得了這麽多錢?


    他分家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多錢。


    賠本的買賣呀!


    戲精本人說的就是孫誌文這戶的爹,馬大蘭可不知道親兒子有這麽多的怨氣,正在孫女端過來的搪瓷盆裏洗手。


    一邊洗手一邊還埋怨寶貝孫女:


    「你這孩子,這搪瓷盆還多新的,留著和麵用,洗手不糟蹋了?老貴的呢!」


    可是一邊埋怨,一邊還笑滋滋的,就差嘚瑟的說:


    「看看,這和麵的盆,俺孫女都給俺洗手用,多孝順!」


    詭異的猜中了馬大蘭心思的親家老太太,暗地裏翻個白眼。


    這馬大蘭什麽都顯擺,尤其是在膈應人身上。


    老太太也知道馬大蘭喜歡聽什麽:


    「親家就是有福氣,這日子一看就過的精緻!看看這毛巾還是帶花的呢!」


    孫思妙遞給馬大蘭一塊繡著牡丹花的棉布毛巾,羨慕的老太太都要上手搶了。


    「精緻啥呀,這也就是我孫女疼我,去省城給老婆子我買的,非說這擦手也要用好的!你說這孩子是不是太敗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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