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宋瑀定親之後,卸下了心頭重擔的不止是周雯,還有蘇光佑。


    雖然他不明白宋瑀為何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定親,而且還將混親定的那麽急,但不管怎樣,他有了自己的妻子,就再也沒有立場同他爭周雯了。


    隻不過,高興歸高興,宋瑀定了親不好再去宮裏,他卻也是很難再見到周雯。


    便是在這種情況下,淩源再次找上了他。


    此次慈恩庵失火再到靜慈師太葬身火海然後蘇瓏等人迴京,都是淩源帶著人一手所為。


    宋華沐一派徹底倒台之後,淩源原本帶著剩下的那些兄弟準備再次過迴以前落草為寇的日子,年紀大了,就很難再找迴以前拿命拚搏的雄心壯誌,隻是淩仙兒給他下了毒,為了保住自己的命,淩源隻有聽她吩咐。


    淩源其實自己也覺得諷刺,沒想到臨了臨了,倒被從未放在心上的女兒坑了一把。


    彼時,淩源道:“想蘇二爺當年也是雲陽城裏的風流人物,如今落魄到如斯境地,難免讓人覺得唏噓。”


    蘇光佑不以為意地勾了勾唇,隨後抿了口茶:“你想說什麽?”


    淩源見他開門見山相問,也就不再拐彎抹角:“蘇二爺和當今聖上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按理來說,他坐的位子,您又如何不能坐呢?”


    蘇光佑眯了眯眼,心裏卻是冷笑——


    同父異母的兄弟?


    除了那一雙相似的鳳眼,他們哪裏還能找得到共通之處?


    更何況,他和蘇玖相處了二十多年,自認為對他的性子也有些了解。


    若自己不是他的兒子,他豈會為他細心謀劃,在蘇家滿門抄斬的時候為他留了一條後路?


    “繼續說下去。”蘇光佑不緊不慢道。


    淩源以為他動心了,眼中微微現出得意之光,便道:“皇上和皇後不信蘇氏,她無法靠近他們。但我聽說您和姚皇後的表妹淵源極深,若是您借著進宮的機會暗中對安陽王和皇太女下手,到時候皇上皇後必然生不如死,這也就給了咱們可趁之機了。”


    蘇光佑心中哂然,麵上卻是直接笑出了聲,他微微挑眉問淩源:“這主意,是誰給你出的?”


    淩源眸子轉了轉:“自然是那蘇氏了。您雖然不是她的親侄子,但到底這麽多年感情不比那宋玨和她更親近?”


    蘇瓏?


    蘇光佑不信。


    他那姑母雖然不是那麽絕頂聰明之人,但也不是個蠢貨。


    難不成他們都以為沒了皇太女和安陽王,亦甚至是沒了宋玨和姚景語,這位子自然而然地便能落到他這個前太子私生子的頭上?到時候,隻怕是天下大亂群雄割據,這大陸又要分裂動亂個幾十年甚至是上百年了。


    拿這種借口來誆他,想利用他來借刀殺人,真當他是那等利欲熏心的傻瓜?


    會讓淩源說這種話的,可想而知背後指使他的那個人不過也是個見識短淺的蠢貨。關鍵是自己蠢也就罷了,還將別人想得和她一樣不知所謂。


    別說這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便是淩源等人計劃得再好,蘇光佑也沒了這等心思。


    他知道,周雯當初墜崖的時候肯定是對他失望至極,以至於清醒之後沒了記憶身體還是本能地排斥他。


    死過一次的人,總是把什麽都看得比較透徹。


    真的坐上了九五之位又如何?


    宋玨能如此得意,那是因為他的身邊有個姚景語陪著。


    一旦動了心的人,大多數都是不適合坐那孤高寡人的,他寧願和周雯隱姓埋名,以後過著簡簡單單的日子。


    蘇光佑權衡一番,卻沒有馬上拒絕,而是若有所思地道:“這事,我一個人不行,須得我姑母相助才是!”


    淩源一口應下,同時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自從姚景昇生死不明之後,淩仙兒那死丫頭就徹底跟個瘋子一樣,這次若是不能讓她如願,她是不會給他解藥的。


    蘇光佑同淩源告辭之後,卻是暗中找上了宋玨。


    姚景語幫著周雯不讓他們相見,這次他若是幫宋玨解圍,怎麽著,他也該賣他一個人情才是!


    宋玨和蘇光佑都沒想到彼此繼當年那次合作之後,還會有再次攜手的機會。


    彼時,宋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淩源說的那些,你真的一點都不動心?”


    蘇光佑心裏長出一口氣,宋玨既然聽了他的稟告之後,還能如此閑庭信然地同他說話,想必早已知道了淩源的事情。


    也是,沒有手段,如何能將皇位坐穩?


    蘇光佑答非所問道:“這件事,你希望我如何做?”


    宋玨翹著嘴角,眼中卻冰寒料峭:“你便按著蘇瓏的安排,對皇太女和安陽王下手就是了!”


    蘇光佑麵色微變,一時間沒能領會到宋玨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


    五月初五端陽節這日,宮中大設宴席。


    除二品以上官員參加之外,被接迴宮中數日的蘇瓏也現身了。


    但她現在的身份尷尬,是以旁人也隻是尊稱一聲娘娘。


    隻是蘇瓏儀態自然麵上平和,倒讓人見之便有好感。


    葡萄和果果身上都掛著用來驅邪的七彩絡子,兩人上前恭恭敬敬地對蘇瓏行了個晚輩禮:“多謝曾祖母為我們費心。”


    這兩個七彩絡子乃是蘇瓏親手所打,她的繡藝當初襲承於聞名江南的玉娘子,尚在閨中之時就極其有名,旁人很難模仿她的針藝。


    見到如此恭孝順悌的畫麵,朝臣之中請封蘇瓏的唿聲越來越高。


    前朝以孝治天下,景朝不外如是。


    除了徐定光等少數別有所圖的人,大多數人都是被“孝道”二字帶了進來。


    宋玨隻是在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並未開口。


    宴席之上,姚景語朝四周掃了一圈,並未見到任何可疑身影,便壓低了聲音,以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語調問向宋玨:“你說,她真的在這裏?”


    宋玨彎了彎唇:“淩仙兒大約已經瘋了,這種為了情愛毫無理智的女人,她要為了自己的男人報仇,自然是要親眼看著葡萄和果果出事,看著咱們生不如死……”


    頓了頓,銳利如刀的視線在四周快速掠了一圈:“所以,她肯定在這裏,說不定,此刻正在暗中看著咱們呢!”


    姚景語麵色微微頓了頓,卻是看向了此刻麵色淡然的蘇瓏。


    不知為何,她卻覺得蘇瓏雖然是這次的事情裏最關鍵的一個人物,可事實上她的淡然卻並不像裝出來的。


    察覺到姚景語在看自己,蘇瓏的眼神迎了過來,眼中卻複雜異常。


    彼時,侍立在葡萄和果果身邊的兩名宮女暗自對她點了點頭,下一刻,就見葡萄和果果捂著肚子倒在了桌案上。


    “快宣太醫!”宋玨和姚景語麵色驟變,豁然起身站了出來。


    眾大臣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就見大批禦林軍將宮中戒嚴了起來,說是皇太女和安陽王殿下中毒了,事情沒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不準離開。


    朝臣之間瞬間慌了起來,要是皇太女和安陽王殿下出了什麽事,隻怕這風雲就要變色了。


    更有膽小的貴夫人和貴女生怕自己被連累到,捂著帕子在一旁小聲抽泣了起來。


    兩個多時辰之後,內宮才傳來太女和安陽王平安無恙的消息,眾人虛驚一場,也算是徹底放下了心來。


    隻是,雖然兩個孩子脫離了危險,但背後之人還是要查的。


    這一查,就查到了蘇瓏送的那兩個絡子身上——


    “啟稟皇上,這兩個七彩絡子的絲線乃是被劇毒浸泡過的,一般人戴在身上,隻消十二個時辰,便會毒發身亡。幸得皇太女和安陽王殿下年紀小,這才提前發作。”領頭的太醫稟道。


    其他太醫雖然沒有開口,但顯然也和他意見一致。


    其實太醫也覺得奇怪,按理來說,這是劇毒,別說小孩子了,就連大人提前發作也會立即身亡,看來這兩位皇裔還是有真龍之氣護佑。


    然則太醫並不知道葡萄和果果從小跟在鬼醫和毒娘子身邊,根本就是百毒不侵的體質。


    他們不知道,蘇瓏和淩仙兒等人就更不會知道。


    彼時,承德殿之中,宋玨繃著臉坐在龍椅上,森寒之氣盡數從體內散發了出來,仿佛隻要已接近就會被冷凍成冰。


    蘇瓏麵色淡淡,沒有絲毫懼意,亦沒有開口為自己反駁。


    然她身後一個垂著頭的麻臉丫鬟卻是將雙拳握得緊緊的——


    怎麽迴事?


    蘇光佑明明該是將毒下在那兩個小野種的吃食裏才是,怎麽會跑到絡子身上去了?


    若是蘇瓏被供了出去,她的荀兒怎麽借勢入朝,謀求皇位?


    然彼時蘇光佑卻是被人押著走了進來,蘇家雖然已退出朝堂多年,但還是有不少人認得他。


    押著蘇光佑進來的喬帆稟道:“啟稟皇上,他已經全都招了,皇太女和安陽王所中的毒是蘇氏指使他帶進宮的,他們是想為滿門抄斬的蘇家報仇。”


    眾臣嘩然,又覺得極其合理。


    沒有人會懷疑蘇光佑和宋玨勾結在一起,畢竟,這二人是壓根就不可能一起合作的。


    蘇瓏從頭到尾都沒有為自己辯駁過一句,這件事情裏,她沒有主動做過任何一件事。


    成或不成,她都認命。


    隻不過,蘇光佑到底是比那些自以為是的蠢人聰明,比他們看得清局勢。


    宋玨的江山已然坐穩了,又豈是一群異想天開的人想怎樣便能怎樣的?


    此時,從蘇瓏被懷疑之後一直瑟瑟發抖的鼎豐郎徐定光終於忍不住壓力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匍匐在地上身子抖個不停。


    請封蘇瓏為太皇太後的事是他一力帶頭的,槍打出頭鳥,隻怕這一次,他們徐家是大禍臨頭了。


    宋玨自然不可能繞過徐家,包括徐家還有這幾日在朝堂上迫不及待地上躥下跳的人,或殺或貶,無一幸免。


    他壓根就不懼於朝堂上臣子的壓力,之所以冷眼旁觀,不過是借著這個機會再次肅清了朝堂上又一批蛀蟲。


    蘇瓏被帶走前,隻淡淡看向姚景語,目光中帶了些哀求:“皇後娘娘,希望您能大發慈悲,將允兒從賊子的手中救出來。”


    宋允?


    姚景語想了想,方才若有所思地開口:“當年魏氏的那個孩子?”


    蘇瓏眼裏含著淚點了點頭。


    姚景語似有所悟,原來是因為宋允落到了淩仙兒的手裏,蘇瓏才會被人所掣肘。


    當初他和宋玨為了解決楊纓,曾經設計過宋華澤,那時候依稀是聽說信王妃有了身孕,隻是後來的事情怎樣卻再沒了消息。


    想來是蘇瓏擔心自己的孫子遭了毒手,這才將人私下裏藏了起來。


    那個孩子並未上皇家玉牒,大約是一直養在民間的。


    算起來,宋允也算是宋玨的堂弟,不過一個孩子而已——


    眼下,燕青和燕白已經帶著人去圍剿淩源了,若是宋允還活著,他們隨手救一把也無不可。


    姚景語點了點頭,蘇瓏閉上了眼睛,眼角滑下兩行清淚,安安靜靜地任由人將她帶走。


    “慢著!”宋玨突然開口,目光定格在蘇瓏身後那個麻臉丫鬟身上,嘴角冷冷勾起,“將她押進秘牢!”


    淩仙兒一駭,知道宋玨大約是認出了自己。


    倏然目中寒光一閃,本能地就抬起胳膊,將袖中泛著綠光的銀針朝姚景語射了過去。


    從頭到尾,一開始她羨慕的到後來痛恨的,從來都隻有姚景語一人。


    若是沒有她,或許這坐擁天下的就是姚景昇,至少宋玨不可能這麽輕易地統一四國。


    她——


    不該存在!


    其實,姚景語是能避過去的,便是她不能避過去,身邊折夏、忍冬都是高手,斷斷然不會讓淩仙兒得逞。


    隻是蘇光佑卻眼疾手快地跳了出來,硬生生地擋下了那三根銀針。


    宋玨眼角微微一抽,朝姚景語看了過去,兩人在對方眼裏都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蘇光佑這是在玩苦肉計?


    可不管怎樣,這個心思姚景語倒是替周雯受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她相信蘇光佑是真的洗心革麵了,也相信現在的他把周雯看得比任何人任何事都要重要。


    彼時,姚景語將蘇光佑中毒的事情誇大了一番,周雯一聽他命在旦夕的時候,再也忍不住,當即就去了安置他的宮殿。


    蘇光佑尚在昏迷中,周雯卻以為他就要不行了,當即撲到他身上就哭了起來。


    好一會兒,蘇光佑微微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周雯趴在他身上哭得泣不成聲的樣子。


    他輕輕抬手,搭在她的肩頭,緩緩張唇:“雯兒?”


    周雯一愣,見他醒了過來,卻哭得更加厲害了。


    此刻,她渾然沒想起來此刻自己正處在“失憶”之中。


    直到蘇光佑目光複雜地看著她,試著開口——


    “雯兒,你是不是想起來了?”


    周雯一驚,迅速將他的手鬆開,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


    見蘇光佑根本就不像是即將不久於人世的樣子,她才知道自己是被騙了,頓時又羞又惱,轉身就要離開。


    “雯兒——”蘇光佑急得下床來追她,卻因為身體疲乏腳下一軟趴倒在地上。


    “雯兒,不要走!”蘇光佑半天都沒能起來身。


    周雯在簾子旁站住,迴頭看著他朝自己伸著手滿臉懇求的樣子,終究是不忍心,慢慢轉迴來將他扶了起來坐迴到床上。


    兩人坐在床榻上,蘇光佑拉著她不放,一雙漆黑的眸子也一直定在她的臉上,好像生怕自己一挪開眼睛周雯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最後,是周雯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才垂下了眸子開口問道:“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麽?”


    蘇光佑勾起了嘴角,笑容難得地純淨:“覺得你很好看。”


    見周雯瞪了他一眼,蘇光佑又緊緊拉著她的手:“雯兒,你根本就沒有失憶對不對?”


    既然被拆穿了,周雯也就不裝了,她微微仰頭,將眼中的淚水壓了下去:“是,我沒有失憶。”


    “那你為什麽……”一想起這些日子自己身處水深火熱的忐忑之中,還要時不時擔憂她會不會和宋瑀舊情複燃,蘇光佑心中就一陣憋悶。


    周雯淡淡道:“因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蘇光佑麵色一變,卻發了狠似的猛地將人摟在了懷裏:“我不準!”


    “你憑什麽不準?憑什麽?”周雯推不開他,便雙手握拳在他背後捶打。


    從她和蘇光佑在一起之後,她就一直處在被壓製的那一方,憑什麽憑什麽?


    她也是從小被父母寵出來的,也是家裏的掌上明珠,可是自從蘇光佑強行闖入她的生活之後,她的人生軌跡就徹底地亂了。


    他們兩人之間,永遠都是他在上她在下。


    積壓的委屈就在那一瞬間似決堤般洶湧而出——


    “蘇光佑,你當時不是將我推開了嗎?憑什麽現在又來纏著我?”周雯哭著指控他。


    蘇光佑麵上一僵,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


    心裏千萬句想要解釋,可最後說出口的隻有一句話——


    “對不起,雯兒,對不起,真的是我錯了。”


    周雯根本不想聽他的解釋,那時候他也說將她送給黃崎的事情是他做錯了。


    她信了一次,可他又讓她失望了。


    現在,她不敢再相信他了。


    可是哭著哭著,卻發現出肩窩處一片濡濕,有不屬於自己的鹹濕液體滑到了臉頰上。


    她抬起頭,卻發現蘇光佑眼角也是一片濕潤——


    周雯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蘇光佑哭了?


    自己委屈才哭的,他一個做錯了事的大男人有什麽好哭的?


    “你,你哭什麽?”周雯哽咽著看向他。


    蘇光佑卻隻是雙目灼灼地盯著她,片刻都不肯錯過,他的嗓音有些粗啞:“你掉下山崖的那一刻我就恨不能殺了自己。後來,我跟著你一起跳了下去,可能是我命好,沒有出什麽事。我便想著,既然我命大活了下來,會不會你也沒有事情。找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發誓,這一輩子我絕對絕對不會再將你放開,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就讓我用以後的日子來彌補你好嗎?”


    周雯推開他,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淚水,側過身背對著他:“我不相信你。”


    她憑什麽要信一個一而再再而三失信的小人?憑什麽要信一個從頭到尾都在欺負她的人?


    要是這次她真的失憶了,要是宋瑀沒有和他一起找上她,蘇光佑肯定又會像之前那次一樣把她當個傻子一樣哄——


    一想起那幾年在北元自己依賴他,被他哄騙著在一起行房的事情,周雯就覺得又羞又憤。


    “那你要怎麽才肯相信我?”蘇光佑在她身後可憐兮兮地道。


    周雯狠下心腸:“我不會信你。”


    蘇光佑有些失落地垂了垂眸子,最後悶悶道:“我陪你一起迴漁村,以後咱們一直生活在那裏好不好?”


    周雯的背影很明顯地動了一下,許久,她才慢慢轉過身來。


    與之前不一樣,這會兒她的表情很嚴肅:“之前你在漁村也生活了不少日子,該是知道那裏的男人都是些粗野漢子,你若是跟我一起迴去,以後便會和他們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不是以前那個錦衣玉食的貴公子了。”


    蘇光佑苦苦扯了扯嘴角:“難道你不該覺得現在的我該用階下囚形容更加準確一些嗎?”


    他和宋玨,若不是因為某些特定的契機,又豈會有現在和平相處的樣子?


    接下來,他若是再想像以前一樣,做個貴公子,卻是再也不可能了。


    最關鍵的是——


    蘇光佑還沒說出口,就見周雯似譏似誚的冷笑:“你這話的意思是,是因為沒有選擇了所以才想和我一起迴去?”


    “不是這樣的!”蘇光佑抓著她的手急忙解釋,“你在哪我在哪,之前的我有千百種選擇你信嗎?隻不過那千百種都隨著你的墜崖灰飛煙滅了,那個時候,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跟著你,生死不離。”


    生死不離——


    周雯垂著眸子在心裏一字一頓地默念。


    “蘇光佑,我還能再信你嗎?”半晌,周雯仰著頭看著他黑黢黢的眸子,似是想要一眼望進他的心裏。


    蘇光佑抬手撫上了她的側頰,柔聲道:“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用一生證明給你看行麽?”


    說著,抬起三指麵容嚴肅地對天盟誓:“皇天在上,我蘇光佑在此立誓,若是以後我再負吾妻周雯半分,便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後麵的話卻是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便被周雯捂住了嘴巴,她看著他:“這是最後一次,蘇光佑,這是最後一次,你一定不要辜負我!”


    “不會,我不會……”蘇光佑將人抱在懷裏,嘴裏不停地重複著。


    宋瑀和薑姒於七月初六成親,這日,周雯和蘇光佑在人群裏看著他將薑姒迎進了明親王府。


    蘇光佑麵色有些不悅地將人摟到了懷裏,隔絕她看向宋瑀背影的視線,悶聲道:“現在也算是親眼看到了,咱們迴去吧!”


    說著,拉著周雯就走,一邊走一邊嘴裏還在不停地碎碎念:“明天咱們就出發,以後再也不迴來了。”


    周雯也別想再見到宋瑀!


    彼時,周雯被他強行拉著一路前行,嘴角卻淡淡地勾了起來——


    她在心裏告訴自己,就是他了,一輩子就是眼前這個人了。


    就在蘇光佑和周雯離開的那一刹那,正牽著新娘進門的宋瑀微微頓住腳步,朝後看了一眼。


    他的嘴角輕輕勾起,似有些苦澀,心中歎了口氣,而後便麵無表情地牽著薑姒往裏走,再沒有迴頭。


    這片刻之間的事,沉浸在熱鬧之中的賓客並未察覺,但薑姒的心卻沉了又沉,掩在紅色蓋頭下原本帶著些喜悅紅潤的麵色慢慢變得毫無表情。


    ……


    聖元十年,聖元帝攜宸元皇後帶著安陽王宋皓微服私訪,而朝中則是留下了剛剛成親的十六歲皇太女宋瑾監國。


    宋玨和姚景語帶著宋皓來到了一處風景秀麗的漁村。


    一早便聽聞這裏海光與水天一色,早起可見日出,晚間可觀日落,如今身臨其境,才發現口中形容遠遠及不上親眼所見。


    姚景語和宋玨像普通夫妻一樣手牽著手,並肩漫步,見到如斯美景,忍不住揚著嘴角輕聲讚歎:“沒想到最後還是雯兒和蘇光佑的日子過得最為肆意。”


    身處高位,繁華喧囂見多了,方才更加珍惜這份安靜的美好。


    宋玨側目看向她:“等到兩年後瑾兒滿了十八歲之後,朕便將這江山交給她,以後日出日落,朕陪你走遍這大好河山。”


    “好!”姚景語對著他柔柔一笑。


    “對了,皓兒那裏去了?”姚景語這才發現一轉身宋皓就不見了蹤影。


    宋玨看了看四周,道:“不用擔心他,身邊有人跟著。”


    而此時正處於貓憎狗厭年紀的宋皓則是偷偷溜到了一處岩石後頭,前頭不遠處的海灘上正坐著一個梳著兩隻衝天羊角辮的小姑娘。


    小姑娘叉著兩條腿坐在沙石地上低頭數著貝殼,一身粉紅色布衣,背影看起來圓圓潤潤的。


    宋皓在後頭支著下巴偷偷看著,聽說他那如今不苟言笑的皇姐小時候便也是這副胖嘟嘟的樣子,隻可惜現在成天隻會板著臉教訓他。


    他已經不記得小時候的葡萄是什麽樣子,但隻覺得眼前這個女孩特別可愛,可愛得想要讓他衝上前去好好欺負她一頓。


    宋皓在京城的時候有姐姐在上頭頂著,又有眾多舅舅舅母護著,最關鍵的是,他在宋玨和姚景語麵前慣於賣乖討好,所以即便背地裏欺負起人跟個小霸王似的也沒人敢惹。


    說做就做,宋皓見四下無人,快速衝了過去,就從背後揪住了那兩隻衝天辮。


    蘇寶兒冷不防被人從背後襲擊,一時不防仰麵倒在了地上。


    但小姑娘是蘇光佑和周雯唯一的女兒,從小就是被蘇光佑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和村子裏旁的小子們打架的時候,她隨手一個巴掌就能給對方唿過去,從來就沒被人欺負過。關鍵事後蘇光佑總是不問緣由地護著她,這也使得蘇寶兒自小養成了一副要強從不讓人欺負的性子。


    彼時,她胖乎乎的身子十分靈巧地轉了過來,對著宋皓軟軟的肚子就一拳打了過去。


    爹說了,打架的時候就要挑對方最弱的地方打。


    宋皓沒想到一個小丫頭片子反應居然如此快,捂著肚子被打倒在地上的時候,蘇寶兒便直接騎坐到了他的身上,俯下腦袋一口咬上了他軟唿唿的臉蛋。


    宋皓疼得大叫:“死丫頭、臭丫頭、胖丫頭,你給我下去,不然本王……不然小爺對你不客氣!”


    蘇寶兒才不管他,敢揪她的辮子,她今天就咬死這不知道哪裏跑出來的臭小子!


    宋皓是真的被咬疼了,心頭一狠,就將小姑娘推了個倒仰。


    豈有此理!


    京城裏那些和他年紀差不多的世家子弟或者是貴女姑娘被他整了也不敢說話,這野丫頭居然敢咬他!


    雙方都跟炸了毛的獅子似的瞪著對方,瞬間就衝到了一起扭打了起來。


    後來,還是蘇光佑聞訊趕了過來,將和宋皓打得難解難分的蘇寶兒撈了出來,抱在懷裏。


    宋皓和蘇寶兒都吃了虧,兩人身上滿是灰塵,發髻也都散落得跟個瘋子似的。


    蘇寶兒摟著蘇光佑的脖子鼓著眼睛告狀:“爹,臭小子打我!”


    蘇光佑見女兒沒受什麽傷,便將陰冷的目光看向了宋皓。


    較之五年前離開京城的時候,蘇光佑並未有太大變化。


    除了常年在海邊勞作黑了一點之外,五官俊美如昔,身材依舊挺拔。


    他們一家,無論男女,都是這村子裏長得最好看的,再加上周雯為人和睦,在鄉鄰之間,人緣也極好。


    他們迴來漁村的第二年,周雯便給他生了一個白白嫩嫩的女兒,村子裏的人都知道,蘇光佑幾乎是將這一對母女寵上了天去。


    日子過得肆意,以前爾虞我詐的二十多年早被蘇光佑拋到了腦後,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


    可是當看清宋皓的長相之後,蘇光佑卻不由得愣住了——


    這張臉,長得真像他那個喊了幾年的便宜父親。


    過往的一切漸漸在腦海裏迴籠,這個孩子——


    是宋玨和姚景語的兒子?


    彼時,宋皓也鼓著臉,但卻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母後說過,好漢不吃眼前虧,這人比他高這麽多,一看就打不過……


    宋皓有些後悔不該沒帶人自己一個人偷偷溜過來了。


    蘇光佑正欲開口,卻見不遠處一對璧人攜手而來。


    嘴角不由得勾了勾——


    原本是故人來了!


    再見姚景語,周雯激動得語無倫次,就差抱著她痛哭流涕了。


    姚景語卻笑著搖了搖頭:“都是做娘的人了,怎麽還動不動就掉淚珠子?”


    周雯抬手抹了把淚:“我這是高興呢,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真傻!要是真想見我,讓你家相公帶著你進京不就是了?怕是有人在這裏舒服度日樂不思蜀了吧?”姚景語笑著打趣道。


    周雯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蘇光佑是個小心眼的人,到現在估計心裏都還記著當年宋瑀的事情,怎麽可能會帶她迴京城?


    更何況,他們在這裏過得安靜又幸福,這種生活,是再多權勢富貴也換不來的。


    “表姐,你和皇上來這裏是……”周雯問道。


    姚景語笑了笑:“離著這邊不遠處的郴州城出了些事情,我和皇上親臨處理了之後便順道過來看看你怎樣了,如今見你一切都好,我便也放心了。”


    兩人說著,便看向屋外負手並肩而立的兩個大男人。


    宋玨和蘇光佑都想不到彼此會有心平氣和站在一起的一天。


    彼時,看著不遠處宋皓亦步亦趨追在蘇寶兒身後的模樣,宋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就算這小姑娘長得還算可愛,這臭小子也不能這麽沒有骨氣吧?難不成這就是被人教訓了一頓留下的後遺症?


    宋玨心裏腹誹,蘇光佑心裏更不舒服,他家寶兒才多大,就被個臭小子惦記上了,登時就黑著臉要上前,宋玨卻有意無意地擋住他:“小孩子在一起玩再正常不過了,你這般認真做什麽?”


    蘇光佑緊緊抿著唇,宋玨卻覺得極其暢快。


    若是能讓蘇光佑氣悶一輩子,將來讓他們家果果將這小姑娘娶迴來也不是不行的!


    隻不過,宋玨大約是沒有想到將來為了將人順利娶迴來,宋皓那個沒出息的小子竟喊蘇光佑喊得比自己這個親爹還要親。


    ……


    聖元十二年,聖元帝退位,禪位於皇太女宋瑾。


    自此後,帝後攜手逍遙於山水之間,甚少過問國事。


    皇太女宋瑾登基,改元昭德,史稱昭德女帝,冊封其夫林軒為皇夫,共同輔政,效仿其父母,後宮隻林軒一人。


    昭德五年,西域十八國聯合叛亂,昭德女帝下令禦駕親征,留安陽王宋皓在朝中監國。


    此次除宋瑾禦駕親征之外,明親王宋瑀也會隨軍一同西征。


    彼時,明親王府。


    薑姒聽到宋瑀即將出征的消息之後,並未有任何言語,隻是一言不發地幫宋瑀收拾行裝。


    宋瑀上前道:“不用收拾了,這次戰況緊急,而且這些東西我在前線也是用不上的。”


    ------題外話------


    一個星期之內本文就要完結了,後麵會讓五哥和宋玨夫妻做一個真正的了斷。


    關於葡萄這一塊,因為上本書的男主和男二是葡萄的後代,所以後麵幾章也會著重寫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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