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南越朝紀事,聖元五年九月,天下一統。


    帝合南越、西秦、東華三國為一家,北元自知式微,又元帝傷重命不久矣,自請歸入,帝允。


    然朝中有三五不忿者,怒而衝之,又有帝令凡有違抗者皆為逆賊,立斬不饒且九族連坐,以示殺雞儆猴之效。


    後有聞名天下之大儒文人之首秦老先生上呈文案,論天下之大同,謂以俯首新帝。


    翌年二月初六,新帝登基,改國號為“景”,改元聖武元年,遵妻子姚氏為宸元皇後。


    同年六月,姚國公府裏一片張燈結彩,乃是姚景易同孟古青以及姚景昊同宋華芷大喜之日。


    帝後親臨,姚家一時間風頭無兩。


    姚景語沒再提過讓姚家歸隱之事,她相信宋玨不是宋衍,而她也不會成為淩皇後。


    墨家莊出事的那天晚上,姚景昊救了墨小公子一命,許是為了感激,墨小公子親自開口,讓墨邵陽和他夫人收宋華芷為義女,如此一來,這兩人的親事幹脆就和姚景易的一起辦了。


    觥籌交錯之間,燕白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跟在姚景語身後的靜香身上,現在他和燕青都在朝中領了差事,在外頭置了府邸,平時甚少再有見麵的機會。


    一想起燕青那感情遲鈍的家夥前不久都和慧竹定親了,而且明年三月就要成親,燕白就覺得一陣心塞。


    要是早知道年少時候做的那些荒唐事兒會讓他後來吃這麽多苦頭,他他媽的當初就算是摟著枕頭睡覺也絕不會去找女人!


    隻可惜靜香跟在姚景語後麵一直都是目不斜視,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燕白咬了咬牙,當即就四下去尋林軒那臭小子的身影。


    宋玨和姚景語隻有葡萄一個女兒,這輩子他是不可能再有別的女人,似乎也並不在乎子嗣的問題。


    登基後,宋玨給葡萄正式起了個大名,曰宋瑾,封號嘉睿長公主。


    且給她請了先生專門教導,還在權貴世家選了八名伴讀,有男有女,林軒正是其中之一。


    看宋玨的行徑,將來大有要封葡萄做皇太女的意思。


    朝中大臣怎樣暫且不表,姚景語其實並不是太希望葡萄將來繼承宋玨的江山。


    葡萄自小跟在她身邊,性子野慣了,她希望她將來能過得無憂無慮。


    若是可以,她其實是希望他們還能再有一個孩子的,最起碼將來兩個孩子可以互相扶持。


    隻可惜,宋玨迴來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但她的肚子卻絲毫沒有動靜。


    漸漸地,姚景語對於子嗣也就不再強求了。


    燕白在後頭的園子裏找到了林軒,他還和以往一樣,成天跟在葡萄屁股後頭。


    燕白暗自罵了句沒出息的臭小子,嘴角卻勾著笑朝幾個孩子走了過去。


    隻是在看到那兩個垂首捧著托盤靠近孩子的人時,燕白嘴角的笑容倏然僵住。


    那兩人能騙得過別人卻騙不住他,若非武功極高者下盤絕不可能如此之穩。


    燕白臉色驟變,加快腳步朝那兩人攻了過去。


    二人見事情敗露,相互對視一眼,便一個去搶葡萄,而另一個則去抵抗燕白的攻擊。


    他們是當年的鬼麵人南越皇室曾經引以為傲的紫衣衛,武功高強身形如鬼魅,是以燕白一時之間也被糾纏得無法脫身。


    “你放開葡萄,放開葡萄!”林軒一口咬在了抓起葡萄那人的手腕上。


    那人吃痛,用力將他甩了開去,燕白見狀,也顧不得再和鬼麵人打鬥,他來不及去接住林軒,隻能宛如一條戲水的魚般撲了過去墊在了林軒身下。


    林軒身子不輕,再加上那人甩他的時候也是沒有留情,要是沒有燕白這一下,恐怕他當場就腦袋開花了。


    聽得燕白悶哼一聲,林軒趕忙爬了起來,白嫩的小臉上滿是擔憂:“燕叔叔,你沒事吧?”


    聽到他喊這一聲“燕叔叔”,燕白愣了一瞬,隨即笑著摸了摸他的臉:“叔叔沒事。”


    林軒覺得燕白叔叔笑起來真是他見過的最溫柔的叔叔,就和他爹一樣,是以,也衝他咧開了嘴,小虎牙十分可愛。


    “遭了,葡萄被人抓走了!”林軒忽然大叫了起來。


    燕白起身,蹲在他身前安慰他:“葡萄沒事。”


    皇上出門身邊又豈會不帶人?也是為了讓小公主玩得自在才沒讓人跟著,可這裏頭外頭高手如雲,那人帶不走葡萄。


    果不其然,那兩人很快就被五花大綁帶到了宋玨和姚景語跟前。


    宋玨正好派人四處搜尋宋華沐,沒想到他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當了皇帝之後的宋玨換上一身明黃色龍袍,不僅沒有掩蓋半分風姿,反而是讓人越發地自慚形穢。


    這位年輕皇帝,不僅相貌好,手段更是一等一地果決。


    自他當政之後,凡有貪官汙吏,皆處以極刑,且家人流放,使得一時間朝廷裏清正之風大盛。


    於民間,輕搖賦稅,銳意改革,在百姓中的名聲倒是極好。


    彼時,他坐在那裏,隻是輕緩開口,便有了不怒自威之勢。


    鬼麵人似乎並沒有惡意,其中一人道:“太上皇隻是想念小公主,想看看她,是以屬下等人這才僭越了,皇上恕罪。”


    太上皇?


    宋玨就像是聽到什麽大笑話一樣,隻是笑過之後眼神卻陡然淩厲:“他還活著?”


    這是什麽話?哪有兒子咒自己老子死的?


    紫衣衛就算隻剩下最後一人,也會拚盡全力護自己主子的安全,這是他們自訓練的時候就被灌輸的宗旨。


    宋玨垂了垂眸,片刻,他彎著唇開口:“既然他還活著,那朕便讓人接他迴來吧!”


    下頭跪著的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早年間,他們沒少接到主子的安排刺殺這位天子,對於他們父子間的齟齬也有幾分了解,現在怎麽看都不覺得宋玨有要冰釋前嫌的意思。


    但他們又知道自己的主子其實已經隱隱有了後悔之意,端看他讓人買了不少小女孩的玩具,有時候還會拿在手裏苦笑,就知道他是想念那個隻見過幾麵的小女孩了。


    若是他知道宋玨願意接他迴來,肯定是不會拒絕的。


    事後,燕白向宋玨稟道:“皇上,臣查了一下,那兩人是跟在逍遙王側妃的隊伍裏進的國公府。”


    宋華洛退位後,宋玨封了他逍遙王,隻他無意權勢,帶著喬沅兒和他們的兒子離開了,但蘇晴和她的兩兒一女卻留在了京城的逍遙王府中。這逍遙王側妃,正是蘇晴。


    燕白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皇上,您看要不要?”


    宋玨笑了笑:“那個女人處理了吧!至於孩子……就留著吧!”


    他答應過宋華洛隻要蘇晴和她的孩子沒有異心便不會動他們,更何況,那三個孩子最大的也才六歲,成不了什麽氣候,隻要稍後派人加以引導便是了。


    燕白頷首。


    話說宋華沐這邊,宋玨接他迴來自然不是讓他做什麽太上皇的,他在京城裏給他賜了一座府邸,封他為負恩侯,手無實權,亦無任何恩賞,僅僅隻是一座府邸一個封號而已。


    負恩侯,這樣帶著羞辱性的封號,也讓朝臣好奇這空降的侯爺到底是什麽人。


    隻可惜,宋華沐不用上朝,又一直在府裏不出來,眾人無從得知,而那些知道些苗頭的,無一不是諱莫如深。


    皇家的事情知道多了,可不是什麽好事。


    彼時,夜深將慕,姚景語拿了件披風輕輕搭在了宋玨的肩上,他站在窗邊已經有大半個時辰了。


    “阿玨,我聽說,今日他被接迴京城了?”姚景語低聲道。


    如今,也就隻有她敢和宋玨提起宋華沐的事情了。


    許久,宋玨才迴了一聲,似譏似諷:“朕說過,不想讓他死,要讓他在有生之年看著他求而不得的一切全都被朕輕而易舉地握在手裏。”


    他要讓他在離他最近的地方看著,被折磨著,日日夜夜不得安寧。


    姚景語心裏輕輕歎息一聲,從後麵環住了他的腰,將側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我隻是不希望你再想著以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宋玨緩緩轉過身來,將額頭貼著她的:“你以為朕在生氣?”


    “難道不是?”姚景語挑著眉反問了一句。


    雖然宋玨現在是天下至尊,但兩人相處起來,和從前相比,並無半分變化,反而因為經曆了大風大浪之後更顯親密。


    宋玨若有所思道:“那就當朕是在生氣了,小語,你哄哄朕。”


    說著,就將手沿著她的上衣下擺鑽了進去。


    冰涼的觸覺讓姚景語有些不適:“這是在窗邊呢,咱們到裏麵去。”


    “不要,朕就想在這裏。”宋玨咬了下她的耳朵,像個小孩子一樣耍起了無賴,還將毛茸茸的腦袋在她胸口直蹭。


    姚景語抱著他的腰咯咯笑出了聲,不一會兒,宮殿裏傳來了窸窸窣窣脫衣裳的聲音和低低的調笑,再來,窗沿邊就漫出了一聲聲帶著壓抑和忍耐的輕吟嬌喘。


    冬月初六是姚景語的生辰,也是她登上皇後之位後過的第一個生辰。


    宋玨有心為她大辦,彼時,一大早就有命婦帶著自己的女兒或是孫女接二連三地來宮裏參拜賀壽。


    姚景語不經意一眼眼看去,就發現今兒那些姑娘們個個人比花嬌,燕瘦環肥,皆是盛裝打扮。


    彼時,她微微挑了眉,麵上卻維持著一如既往的淺笑,並沒有多說什麽。


    “娘娘,你怕是不知道吧?這些人帶著自家姑娘進宮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一個個的就盯著後宮那些空著的位子!”彼時,屋裏隻有姚景語姑嫂幾個,孟古青咬了口手裏的玫瑰紅棗糕,大大咧咧地說道。


    自從離開以前的北元那等荒涼的地方之後,孟古青一下子就愛上了這裏各式各樣的美味糕點,覺得以前的二十幾年算是白過了,吃的那些簡直就是豬食。


    再加上她現在肚子裏揣著個小娃娃,就連姚景易也不敢不讓她吃。


    而且前不久姚歆茹和姚歆菀剛剛定了親,如今的孟古青是心寬體胖,臉圓了一圈,倒顯得更加地圓潤可愛。


    謝蘊儀見她說話還是這樣口無遮攔的,忍不住悄悄在桌子下頭踢了下她的小腿。


    “三弟妹,你踢我做什麽?”孟古青心直口快道。


    謝蘊儀麵上一陣尷尬,就衝著姚景語道:“小語,你別多想,皇上不會納妃的。”


    要是真有這個意圖,朝堂上已經鬧了有大半年了,不會一點風聲都沒透到後宮來。


    姚景語當然也相信宋玨,所以剛剛在看到那些姑娘們盛裝打扮什麽話都沒說。


    或許那些姑娘裏麵有想要攀高枝的,但大多數都是長輩決定的。


    與其她來一個個的發作,不如讓她們背後的家中長輩看清楚眼下的事實。


    “娘娘,前頭宮宴快要開始了。”靜香進來稟道。


    姚景語起身,同幾位嫂嫂道:“那咱們便也過去吧!”


    饒是那些別有心思的大臣也不得不承認,帝後坐在一起十分般配,而且他們想來不苟言笑甚至是手段狠辣的皇帝也隻有在看到皇後的時候嘴角才會露出一絲笑容。


    那般溫柔,就好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宋玨本就好看,這笑起來可謂是風華冠世。


    那些本來並未見過皇帝真容的少女有很多都是瞬間就動了心,這麽好看的男人,哪怕隻是在他身邊為奴為婢也是一種幸福吧?


    姚景語雖然相信宋玨,可是有人覬覦自己的夫君她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


    她抬手在他腿上狠狠擰了一把,暗自瞪了他一眼,笑什麽笑?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好看嗎?看把那些小姑娘一個個的迷成什麽樣了?


    宋玨真是冤枉,不過他還是好脾氣的幫姚景語夾了一筷子翡翠蝦仁:“朕記得你最喜歡吃這菜了。”


    姚景語哼了一聲,才不搭理他。


    下頭的臣子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看到了什麽?


    皇後娘娘瞪了皇上一眼,皇上非但沒生氣,還一臉笑容地幫她布菜伺候她吃東西?


    眾大臣瞬間覺得心裏正有什麽東西崩塌了一樣。


    原來,這殺伐果斷的帝王竟然是個畏妻的。


    這還沒完,以後他們就發現了,那些尊重正妻且或者是家中無妾室的比後院關係亂七八糟的臣子絕對要更受重用。


    漸漸地,景朝掀起了一股寵妻之風,臣子們都以效仿皇帝為榮。


    而那些正妻們則更是打心眼裏感謝皇後,也對她由衷地佩服。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彼時,葡萄第一個站出來賀壽:“兒臣恭祝母後福壽安康,願母後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葡萄今年已經六歲了,臉上雖然還有嬰兒肥,但整個人如脫胎換骨一樣,再不像之前那樣有些自卑偶爾還會膽怯,現在的她,從內到外,都散發著一股天家之女的氣勢。


    宋玨衝她招了招手:“嘉睿,過來!”


    然後將她抱到了自己的龍座之下,坐在他和姚景語的中間。


    這一舉動讓下頭有些大臣心裏一咯噔,還沒待他們深想,宋玨朝身後的侍衛總管蔣公公使了個眼色。


    蔣公公頷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明黃聖旨就宣讀了起來。


    封嘉睿長公主為皇太女?而且還是在皇後生辰之日?


    這是何意?難不成是因為這些日子他們接二連三地上折子勸皇上充盈後宮將他惹惱了?


    可這江山後代豈是兒戲,怎麽能讓一個小丫頭來繼承?這簡直是太荒唐了!


    立馬就有人站出來匍匐在地上請宋玨收迴成命,有一就有二,一時間,席間大多數臣子都跟著站了出來。


    巋然不動的,也隻有姚家、喬家、秦家以及一些心裏門清的臣子。


    宋玨眯起了眼睛,掃了眼地上那烏壓壓的一大片人,最後停留在為首的那老頭身上。


    此人是內閣大臣之一,仗著經曆了三朝,沒少在朝堂上對他指手畫腳,之前那些請求廣納後宮的折子也就屬他上得最勤,槍打出頭鳥,宋玨今日總要找個人開刀的。


    他看著那老頭兒,冷笑著緩緩啟唇道:“劉卿,朕聽說你家的小孫子上個月又納了第二十八房妾室了,不知道你那宅院可是要擴充擴充,再準備第三十八房、四十八房呢?古人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連家都管不好,如何再在朝堂上揮斥方遒?依朕看,你就早些迴去含飴弄孫吧!”


    “這……”劉大人一口氣堵在了嗓子眼裏。


    他就這麽個小孫子不爭氣,偏偏老妻護得緊,打不得罵不得的,後來想想隻是喜歡女人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了。


    可如今皇上知道得這麽清楚,顯然就是盯上他了。


    劉大人能經曆三朝還安然無恙,很明顯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他知道皇上這是要拿他開刀了,如今隻是罷了他的官已經是法外施恩了。


    他惜命,更不想家裏人被他連累,於是就跪在地上任由禦林軍摘了他的官帽脫了官服將他脫了下去。


    這麽一來,宴會上的氣氛瞬間凝重,一個個都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那些跪在地上出頭的此時一個個都叫苦不迭,誰家還沒有個肮髒事的?就說剛剛劉老大人孫子納妾的事,那壓根就是無傷大雅的。


    可換個說法一說,皇上都隻有皇後一個人,你區區一個白身就敢納三十房的妾室,豈不是要騎到皇上頭上來了?


    如此這般,端看怎麽說罷了。


    宋玨登位之後,之所以這麽快就將皇位坐穩了,將朝堂裏肅得幹幹淨淨,很大一部分是得益於他前些年殺人不眨眼的名聲。


    再加上現在他手下立了偵查司,是以前夜殺的全班人馬,直屬皇帝所管,專門審問那些不遵法紀的臣子。一進偵查司,不脫層皮不把祖宗十八代給扒個清楚是別想出來的。


    帝王威嚴厚重,除了納妃這件事,還真沒人敢違逆他。


    當然,這件事之所以鬧了這麽長時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宋玨並沒有明確表態,這也讓不少有想法的人家暗自籌謀了起來。


    皇帝嶽家,誰不想做?


    可沒想到宋玨不是沒有表態,他隻是想看戲一樣看他們上躥下跳了大半年,然後再來給他們重重一擊。


    跪在下頭的錦川侯悄悄抬眼,剛好和宋玨的眼神直直碰上,一見宋玨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錦川侯心裏登時一咯噔,嚇得瞬間垂下了頭——


    他倒是沒有什麽不成器的孫子,關鍵是他最大的孫子也才三歲。


    可他自己喜好美人呀!家裏的園子裏養著的不說一百至少也有八十,還有外頭那些數不清的粉頭知己。


    當今皇上自己隻要皇後一個人,便也不讓臣子廣納妾室,這可真是跟強盜似的!


    錦川侯暗自叫苦,可他素來膽小,又愛好跟風,這才傻乎乎地站了出來。


    眼下早已後悔得不行,皇上愛立皇太女便立就是了,反正皇位是他的,他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自己好端端的跑出來湊什麽熱鬧?


    見宋玨要開口,錦川侯立馬山唿萬歲,稱吾皇英明,還把葡萄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


    旁邊那些人一個個地都瞧不起他這副狗腿子的模樣,可在看到宋玨賜下的豐厚賞賜之後,心裏卻是又嫉又羨的氣得肝疼。


    這錦川侯就是個慣會溜須拍馬的小人,要不是他家先祖立過大功爵位世襲,現在哪有他說話的份?


    “眾卿可還有異議?”宋玨沉聲問道。


    這番一來,誰還敢開口啊?


    罷了,反正等皇上自己厭棄皇後的那一天總會選秀立妃的,皇後生不出兒子,總有人能生出來。到時候有了皇子,兩相一比較之下,這皇位還是得傳給兒子的!


    後來,宋玨也問了姚景語,姚景語雖然有些詫異他會這麽早就立葡萄為皇太女,但也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


    宋玨不是一早就在做準備了嗎?


    否則又豈會這麽早就給葡萄請先生,還選了朝中重臣之子來做伴讀呢?


    姚景語有來自現代的思想,並不認為女人就會比男人差到哪去?


    曆史上那位唯一的傳奇女帝不也是將國家治理得很好麽?還有古往今來那些隱在背後的巾幗豪傑,一個個都不會比男人差。


    她倒是同宋玨開起了玩笑:“如此一來,咱們家葡萄以後的夫婿可要好好選了。”


    宋玨登時黑了臉,瞪她一眼:“胡說八道什麽呢?葡萄才六歲,就夫婿夫婿的,有你這麽做娘的麽?”


    姚景語努了努嘴,懶得和他這愛女如命的人計較。


    隻是說現在看看而已,又沒說馬上就要定下來。


    若葡萄將來真的做了女帝,皇夫自然是要慎重挑選,不僅要才能出眾,更要對葡萄忠心耿耿。


    最關鍵的是,她還希望他們兩人情投意合,這麽一想,可不得現在就開始注意了麽?


    有什麽能比得上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情誼呢?而且,這麽長的時間,也能讓她和宋玨好好觀察一番。


    姚景語越想越覺得可行,打定主意要早早挑選。


    彼時,帝後共住的合歡宮裏,蔣公公進稟道:“皇上,負恩侯求見。”


    宋華沐迴來已有半年的時間,每個月他都會進宮求見一次,不過宋玨從未見過他。


    這次也是一如往常,宋玨冷著臉揮手:“不見。”


    姚景語其實是看到過宋華沐落寞離開的背影的,他似乎是很喜歡葡萄,每次進宮都會帶東西給她,不過那些東西無一例外都被宋玨吩咐給扔了。


    姚景語不可憐他,他有今天完全是自己自作自受。


    當年的宋玨,遠遠比他要可憐得多。


    就算到了現在,其實他也未必完全相信宋玨就真的是他兒子。


    喜歡葡萄,也不完全是因為宋玨的原因,不過是一眼投緣罷了。


    她並不希望宋玨動手取了他的性命,就像現在這樣就好,終有一天,宋華沐會在自己的悔恨中度過餘生。報應不是不會來,有時候隻是來得晚一些罷了!


    自從葡萄被封為皇太女之後,宋玨上朝的時候每次都會帶著她一起。,


    看著粉雕玉嫩的小女娃一身明黃色八爪蟒袍,頭頂束著小金冠的樣子,底下總有大臣忍不住臉上抽搐。


    可偏偏宋玨比誰都一本正經比誰都認真,漸漸地,眾人也就習慣了。


    皇上這輩子大約就栽在皇後身上了,他們隻能盼著皇後的肚子能爭點氣,再生個小皇子出來。


    葡萄被封為皇太女之後和以前的生活倒是沒多大的變化,還是按部就班地跟著先生們後頭學習。


    除了姚家那些兄弟姐妹們,同她關係最好的便是林軒了。


    隻是,她卻發現自己最好的小夥伴最近總是悶悶不樂的。


    彼時,葡萄和他一起坐在宮殿門前的台階上仰著腦袋托腮看天上的月亮。


    葡萄扭過頭問他:“軒兒,你最近怎麽總是不開心呀?”


    林軒皺著小眉頭,好半天才轉過頭和她對視:“葡萄,要是皇上那會兒一直都沒有迴來,你會讓皇後娘娘重新給你找個爹嗎?”


    彼時,悠哉悠哉躺在樹上的暗衛嘴角抽搐了一下,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撬皇上的牆角,也就這童言無忌的小子敢胡說八道了!


    葡萄這兩年聰明了很多,從以前的懵懂無知漸漸也變得心思剔透了。


    她轉了轉眼珠子:“你是不是在煩惱燕白叔叔和你娘的事啊?”


    燕白叔叔追靜香姑姑的事情整座宮裏隻怕都知道了,偏偏他就是鍥而不舍,屢敗屢戰,葡萄對他也是有幾分佩服的。


    林軒重重地點頭,其實他挺喜歡燕白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樣。


    小時候的葡萄會比較黏姚景語,但林軒很明顯就更喜歡林振,他們會覺得,父親會教他們武功,和父親在一起,會有很多和母親不能說的話。


    林軒糾結的是,一方麵他確實挺喜歡燕白,而且燕白對他特別好。可是他也喜歡自己的父親,雖然父親不在了,但他不想看著別人取代他的位置。


    葡萄扁了扁嘴,一直盯著林軒的臉看,其實這張臉,和燕白叔叔長得真的很像呀!隻是林軒不愛照鏡子所以沒有察覺罷了。


    她想起之前母後叮囑她不要亂說,遂話到嘴邊又改了口:“我覺得靜香姑姑和燕白叔叔很般配的,他們要是成了親,會加倍對你好的。”


    “那我爹怎麽辦?”林軒捏著拳頭,氣鼓鼓的樣子。


    葡萄歪著腦袋:“林叔叔還是你爹呀!但以後就多了個和你一起照顧靜香姑姑的人了。”


    蹙著眉,又想起無意中聽宮女嘮家常的話,有榜有眼地說了起來:“你想呀,你長大後是要娶媳婦兒的,是要和媳婦兒一起過的,到時候你要讓靜香姑姑孤零零的一個人嗎?”


    林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又紅了臉,一本正經地咕噥著對葡萄說道:“公主,姑娘家家的,不能整天把娶媳婦兒掛在嘴邊。”


    葡萄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然後嘀咕著道:“小笨蛋!”


    林軒沒發現小姑娘臉也紅了,隻覺得一直困擾著他的事情仿佛瞬間就迎刃而解了。


    靜香也十分奇怪之前還不高興燕白和她走得太近的兒子就跟突然間換了個人似的,拚命把他們兩人往一塊湊。


    燕白沒想那麽多,摟著她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到底是我親生的,怎麽會不站在我這邊?”


    聞言,靜香卻是皺起了眉,軒兒和燕白長得越來越像,現在他年紀還小,不會覺得有什麽,等到再長大一些,若是聽到些風言風語。到時候,她又該怎麽和他解釋?


    燕白明白她的擔憂,他動作輕柔地將人摟到了懷裏,將下巴抵在他的發頂上:“軒兒現在跟在公主身邊,被先生教得很懂事,等他再大一些,我會和他把事情說清楚的,他一定會理解的。”


    說著,又歎息了一聲:“真好,靜香,又能抱著你了,感覺像是過了好幾輩子一樣。”


    靜香眼中一酸,不由得抬手摟上了他的腰。


    燕青和燕白本就是親生兄弟,幹脆燕白的婚期也就安排到了一起,也在聖武二年的三月初。


    兄弟二人跟在宋玨身邊多年,又都是孤兒,親事自然是有姚景語和宋玨親自主持。


    帝後親臨,再加上二人又皆是朝中新貴,一時間賓客蜂擁,好不熱鬧。


    然這熱鬧歸熱鬧,卻也有人不識相地又湊了上來。


    彼時,夜一上前在宋玨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宋玨瞬間冷了臉,騰地起身,大步往後院而去。


    見狀,姚景語衝正在敬酒的燕青和燕白低聲道:“皇上大約是有什麽事情,本宮去看看,這前頭你們多看這些!”


    二人領命。


    宋玨一路似乎是腳下生風,待看到坐在輪椅上的那個人和小丫頭說說笑笑的樣子,一股怒火自心頭瞬間洶湧而上,大步走過去就將那輪椅推了個趔趄。


    若非宋華沐身邊帶了侍衛,此刻肯定會十分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看到是宋玨,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


    即便現在一個在上一個在下,一個是君一個是臣,宋華沐也隻是斂了眸子,並沒有開口。


    一時間,氣氛有些僵持。


    宋玨直接就抽了身後侍衛的佩刀指著他:“你以為朕不敢殺你?”


    宋華沐身後那些人剛要上前,就被他抬手阻止。


    他很清楚,宋玨要殺他,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即便他有再多的紫衣衛也敵不過他。


    可他沒有殺他,他不動手,但是在一點點剜他的心。


    他知道他這一生最愛權勢,便讓他站在離權勢最近的地方,卻又可望而不可及。


    現在的他,其實更想要的是一份陪伴,哪怕隻是膝下有個孩子。


    人至暮年,迴首的時候,才會發現這一生有多荒唐。


    年輕時候,他渴望出人頭地渴望睥睨天下,但現在這些雄心壯誌,全都沒有了。


    他眾叛親離,又雙腿已廢,真的得了天下又有什麽用?


    現在的他,隻盼著負恩侯府裏能多一點聲音,不要讓他每每覺得自己仿佛是置身無人之境。


    那寂寥那寒冷,是從身到心,刻到骨子裏的。


    他看向葡萄,卻發現小丫頭似乎是被宋玨嚇到了,便垂著眸子,低聲道:“我隻是想來看看孩子。”


    宋玨笑了起來:“看孩子?你有什麽資格?”


    “父皇……”一旁的葡萄似乎知道自己是做錯事了,見到宋玨雙眼猩紅,她又害怕又心疼,隻慢慢地挪過來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龍袍,仰頭喊他。


    宋玨扔了手裏的刀,將葡萄抱了起來,他當著宋華沐的麵對葡萄說:“有些人,你不要看他對你說幾句好話,看他慈眉善目的就覺得他是個好人,那些人的心裏,肮髒而又齷齪。他們是這世上最下賤的人種,對他們來說,永遠都不配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葡萄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但卻聽話地點點頭,父皇不喜歡的她都不喜歡,以後她見到這個老爺爺就再也不搭理了。


    宋華沐垂著頭,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膝蓋上的衣裳,卻終究沒有反駁。


    後來的宋玨並沒有勃然大怒地對宋華沐做什麽事,因為生了皇太女之後肚子就不見動靜的皇後娘娘再一次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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