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之後,天氣漸漸迴暖。


    宋玨返程的速度明顯加快,臨近汴梁城的時候也不過才是剛進三月。


    進城前夕傍晚,隊伍在鄰近的金方城停了下來,暫住驛館。


    “王爺,馮家那邊有異動。”燕青和燕白向宋玨稟道。


    馮家正是李清卓的皇後馮皇後的娘家,五歲的大皇子亦是出自中宮正統。


    宋玨斜倚在榻上,一頭烏黑的頭發肆意散落,他彎了彎唇,笑得冷然:“看來,這馮家的手還挺長的,知道皇上身子出了問題,也知道本王帶了鬼醫迴來,這便準備半道截殺了。”


    燕青本能地皺了皺眉:“王爺,咱們要不要提前……”


    宋玨擺手阻止:“不用,等他們動吧,你們帶著人去鬼醫和毒娘子那邊,務必保證他們的安全。馮家人不動手,本王如何去抓他們的把柄呢?”


    燕白略一思忖,問道:“公主那邊?”


    雖然他也挺討厭那個李青瓊的,但到底人和他們在一起,若是出了什麽事少不得會牽連到他們身上來。“


    宋玨嘴角的笑容漸漸有些殘忍:”留下她一條命即可,弑殺皇家中人,這個罪名可不是小事。


    燕白挑了挑眉,這也就是說隻要活著,是否受傷便不論了?李青瓊愛上王爺簡直是她這一輩子最悲劇的事情。


    天色黑下來後,驛館裏一片安靜。


    脾氣慣來不好的毒娘子將下人全都遣散之後,就數落起了屋裏的一個小丫頭:“你說你這丫頭是不是腦子裏進水了?放著好好的在青州城的逍遙日子不過,非得跟著咱們來這裏,還把自己女兒給丟在了一邊,真不知道你這娘是怎麽當的!”


    死老頭子也是,被人家幾壇子酒就給收買了!


    那丫頭不怒反笑,反而是一臉笑眯眯地端了杯茶給她:“前輩,您這都數落了我一路了,逮著了機會就要說個不停,累不累呀?來,先喝杯茶。”


    那一張笑臉,赫然就是稍微喬裝改扮過的姚景語。


    她一改往日簡潔清爽的裝扮,讓靜香幫她在額前留了一層厚厚的劉海,看起來就像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一樣。


    毒娘子哼了一聲:“你這鬼丫頭,就知道哄老婆子開心。”


    姚景語訕訕地笑著,心思卻早已飛到了外麵。


    悄悄地跟著宋玨一起上路之後,她才知道隊伍裏還有另外一個主子,昭陽公主李青瓊,而且她另外一個身份便是未來的並肩王妃,宋玨的未婚妻。


    這也使得她原本打算在路上就和宋玨攤牌的計劃生生擱置了,若不是看在這些日子宋玨一直對李青瓊不予理睬的樣子,她肯定一早就調轉頭迴去了,然後告訴葡萄她爹爹出了意外這輩子都不會再迴來了。


    想起葡萄,姚景語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那丫頭可是被她哄了整整一天,在她答應一定會帶著爹爹一起迴來的情況下勉強才同意了和她分開。


    為了女兒,她也不能不問緣由就給宋玨定罪,眼下看看情況再說吧!


    姚景語沉思之際,門突然被人一把打開,進來的是鬼醫和燕白,她下意識地低下了頭站到了毒娘子身後。


    燕白並未注意到她,隻拱著拳道:“外頭出了點意外,屬下奉王爺的命令來保護兩位前輩。”


    聞言,仔細一聽,確實有隱隱約約的打鬥聲傳來。


    毒娘子放下手裏的茶盞,冷笑一聲:“看來你們家王爺這人緣也不咋的啊,這一路上不止出了一次意外了吧?要是那群不識相的敢犯到老婆子手上,定叫他們有來無迴!”


    燕白一臉哂笑,順便再拍了個馬屁:“那是那是,前輩豈是我們這群後生晚輩能比的?”


    姚景語心裏暗笑,幾年沒見,燕白人倒是正經了不少,隻是這嘴皮子的功夫沒有絲毫退步。


    想起和他越長越像的林軒,姚景語心裏頭悵惘一歎,以後宋玨迴去的時候,燕白少不得要和靜香還有林振碰麵,孩子沒生下來的時候靜香尚能騙騙他,可現在相貌卻是無論如何都騙不了人的……


    今晚在驛館的這一次襲擊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攻勢比任何一次都猛。


    雖然最後他們有驚無險,但宋玨身邊的侍衛也損失了不少人,李青瓊更是被闖進來的刺客一刀砍在了左腿上,生生將腿筋砍斷了。


    姚景語再見到她的時候,是跟在鬼醫和毒娘子後麵拿著藥箱幫她療傷。


    李青瓊並沒有長歪,反而比起當年稚氣未脫的時候更增了一分妖嬈美豔。


    聽她慘白著一張臉嘴裏還在喊著“嘉譽哥哥”的時候,姚景語沒來由地心裏不舒服。


    她和宋玨分開了這麽久,甚至都比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要長。


    可這四年裏,李青瓊卻一直陪在他身邊,哪怕宋玨對她不苟言笑,這些陪伴的時光卻是真實存在的。


    她重重地唿了口氣,將藥箱放下,轉身出了屋子。


    剛剛走出門口,卻與迎麵而來的宋玨撞上。


    姚景語一驚,趕緊低下頭側身讓到一邊:“見過王爺。”


    這些日子,她一直都有意避開宋玨,是以才能跟了一路沒被發現。


    這會兒見宋玨腳上的黑色繡金絲雲紋靴子停在了她的眼前,不由得心裏砰砰直跳。


    那抹灼熱的審視目光,讓她頭皮直發麻,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把頭抬起來。”半晌,宋玨冷冷啟唇。


    姚景語躊躇許久,後來心一橫幹脆就抬起頭直直地對上了他的眼睛。


    反正她都已經跟到了這裏,就不信宋玨還能把她趕迴去。


    果然,四目相對的時候,宋玨眼中驟然竄起一抹怒氣。


    他猛地攥住姚景語的手腕,將她拖到了旁邊的一處空屋裏。


    進去後,一腳將門踢上,摟著姚景語直接將她抵到了牆上。


    他眯著眼看她,眼中那抹洶洶而來的怒氣,就像是要一口將她吞下去一樣。


    姚景語彎了彎嘴角,一副煮不爛的樣子:“王爺這是怎麽了?這麽大的火氣?”


    宋玨一手掐在她的腰上,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纖細的腰肢掐斷一樣。


    姚景語忍著腰上的疼痛,這個時候,她不會和他示弱。


    兩人對視許久,宋玨方才涼涼開口:“誰準你跟著來的?”


    他的眼中,同他的人一樣,從裏到外都散發著冷氣。


    姚景語一臉挑釁地看著她:“王爺何故有此一問?您是我什麽人?我去哪和您有什麽關係?”


    宋玨緊緊抿著嘴角,眼中怒氣已經不加絲毫掩飾。


    他看著姚景語,忽然就俯下身狠狠吻住了她嬌豔的唇瓣。


    姚景語先是一驚,隨後卻是摟著他的脖子熱烈地迴應了起來。


    宋玨放開她,往後撤了幾步,怒聲道:“你就那麽缺男人?非要眼巴巴地跟上本王?”


    姚景語黯了下眸子,隨後卻不避不讓地迎上他的視線,上前幾步:“那麽,如果我跟了王爺,您是不是就要留下我了?還是說您怕您的未婚妻生氣,所以不敢留下我?”


    宋玨眼中的危險之色越來越盛,他盯著她的時候,眼中的眸光越發複雜,最後卻雷聲大雨點小地摔門走了出去。


    姚景語想了下,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然後就跟著出去。


    在門外的時候見到燕白,而燕白在看清她那張臉的時候,不由張大了嘴,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姚景語朝他笑了笑,燕白背後一片冷汗,趕緊就低下了頭去。


    “王爺,眼下王妃怕是已經知道您的身份了,咱們該怎麽辦?”燕白問道。


    不同於以往的成竹在胸,宋玨的語氣鮮見的焦躁:“本王能怎麽辦?你告訴本王該怎麽辦?”


    就算這個時候他願意放棄在東華部署的一切和她離開,李清卓也絕不會允許。而且他也不會走!


    在屋裏來迴踱了幾圈,宋玨緩下情緒,道:“你安排幾個可靠的,私下注意著些,不要太顯眼。”


    姚景語是他的軟肋,這個時候,若是讓李清卓知道她來了東華,於他們而言,是禍非福。


    雖然有鬼醫的及時醫治,但李青瓊的腿還是廢了,即便以後能勉強正常行走,可兩腿間差異明顯,與瘸子無異。


    不管是宋玨還是李青瓊身邊伺候的人,都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她。


    而李青瓊被蒙在鼓裏,因為宋玨難得的關心而沾沾自喜,甚至將自己的傷勢都放在了身後。


    宋玨迴宮之後,首先就是將活捉的馮家死士帶到了李清卓跟前。


    李清卓勃然大怒,將龍案拍得砰砰作響:“這個馮家,朕還沒死,他們就等不及要捧大皇子上位了!”


    宋玨麵無表情道:“皇上不必生氣,如今臣已經將鬼醫和毒娘子完好無損地帶了迴來,馮家想必短時間內不敢再有動作。”


    李清卓眯了眯眼:“馮氏的父兄皆是武將,手上兵權雖然不多,但離得京城近,若是他們狗急跳牆鐵了心地要篡位,汴梁城隻怕是危矣。”


    “臣倒是有一計。”宋玨不緊不慢道,“馮家之所以敢動手倚仗的無非就是手裏有個大皇子,隻要釜底抽薪,他們再想做些什麽,便是名不正言不順。”


    “釜底抽薪?”李清卓喃喃道,“你是讓朕處理了大皇子?”


    除了馮氏所出的大皇子,眼下他的兒子隻有董貴妃所出的二皇子。


    子嗣不豐,一直是他的心頭病。


    若非眼前的宋玨再不是以前那個,他都要懷疑他是別有用心了。


    李清卓猶豫之下,一口鬱氣頂在了喉嚨口,迅速拿帕子捂住嘴不住地咳了起來。


    “皇上。”一身著月白色宮裝的清麗婦人端著托盤匆匆走了過來,頓下身子幫他撫背,“皇上,先把藥吃了吧。”


    李清卓見到來人後臉上神情很快就柔和了下來,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任由她喂自己將藥喝下。


    “昭陽的傷勢如何了?”喝過藥後,李清卓沒再繼續馮家的事情,而是將話題轉到了李青瓊身上。


    宋玨淡淡道:“傷了左腿,留下了隱疾。”


    李清卓皺了皺眉,但未見多少傷心之色,隻道:“前些日子朕著欽天監挑了個好日子,你和昭陽便快些成親吧!你雖然是皇叔的養子,但並未記上族譜,和昭陽成親不會有什麽不妥。你和她成親之後,朕將手上的兵權交給你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李清卓等同於是看著宋玨和姚景語一路走來的,他太了解宋玨了,若他還是以前那個他,他不會和李青瓊成親。


    這是——


    他留給宋玨的最後一道考驗!


    當然若是宋玨能忍辱負重,違背他心裏最後一道堅持,那邊算他看走了眼,他甘心認輸。


    宋玨仿若事不關己般,隻道:“臣的親事還是等皇上康複之後再說吧!”


    李清卓眸光微閃,未再多言,而是抬抬手吩咐他先退下。


    離開前,宋玨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半跪在李清卓身邊的女人。


    眼下後宮妃子並不多,育有皇嗣的隻有家世深厚的馮皇後和董貴妃,再來還有兩個小妃嬪分別育有公主。


    然東華後宮裏最得勢的並非這些人,而是在他恢複記憶之前便空降到後宮的寵妃潘氏。


    潘宸妃——


    誰能想得到多年來杳無蹤跡的潘淑儀居然會出現在東華後宮,而且還成了李清卓的寵妃?


    迴來後,李青瓊從太醫口中得知自己的腿再不能恢複正常,頓時大發雷霆,打殺了身邊伺候的貼身丫鬟。


    “王爺,昭陽公主來了。”彼時,並肩王府,燕白稟道。


    宋玨放下手裏的書:“她不好好養病,來這裏做什麽?”


    燕白遲疑了下,道:“她知道了自己的傷情,在宮裏求到了皇上的口諭,想要住進府裏養病。”


    鬼醫住在並肩王府,李青瓊便有了最好的借口。


    傷了腿之後,她連自己的名聲都不顧了,反正他們是未婚夫妻,隻要成親之後,李青瓊保證不會有人活得不耐煩敢在她麵前說閑話。


    宋玨遲疑了下,然後吩咐道:“將她安排到西院裏去。”


    燕白暗自挑眉,西院離得王爺住的院子最遠,看來王爺也是眼不見心不煩。


    剛剛出了宋玨的院子,迎麵姚景語獨自一人朝這邊走來。


    燕白下意識地就想避開,可王妃都看到他了,不得已隻能硬著頭皮上期拱了個拳:“宋夫人。”


    想起之前那次自己裝腔作勢送郡主迴姚家,燕白就頭皮發麻,生怕姚景語想起來和他算賬。


    姚景語見他到了這個時候還在配合著宋玨演戲,便也隨著他裝:“我想見王爺一麵。”


    燕白趕忙側過身,一臉諂笑道:“您請!”


    他哪敢攔著呀?隻盼著王妃和那野蠻公主別在府裏碰上了才好!


    想起李青瓊,燕白忽然正了正色,對著姚景語的背影低聲道:“王爺和公主定了親事是情非得已,他們之間,什麽事都沒有。”


    頓了下,燕白又道:“不止是她,這幾年,王爺身邊也沒有別的女人。”


    姚景語的步子停了下,也隻是停了一下,並沒有給燕白任何反應,徑自進了院子裏。


    門口守著的人是宋玨替換上來的心腹,他們認識姚景語,自然不敢攔她。


    門推開的時候,宋玨隻是抬頭看了一眼,隨後就繼續埋首進了手上的書中,隻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姚景語停在離他書桌幾步之遠的地方:“你為什麽不讓我和兩位前輩明天一起進宮?”


    宋玨眼皮未抬,淡淡道:“本王要保證皇上的安全。”


    姚景語不由冷笑出了聲:“你覺得我能做些什麽?”


    宋玨將手裏的書放下,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那你告訴本王,你一路跟過來到底想做些什麽?”


    “我想讓你承認你就是宋玨!”姚景語一口道,見他許久沒有反應,又嗤笑了一聲,“或者你不承認也沒關係,你在哪我就在哪!”


    宋玨隻是淡淡地掃視著她,眼中並沒有多餘的感情,甚至連那天晚上的熱情似火都看不到一星半點的影子。


    他隻說:“你到了本王的地盤上一切都該本王做主,不然本王現在讓人送你迴去也沒什麽不行的!”


    “宋玨!”姚景語捏著拳,重重喊出聲。


    宋玨挪開了視線,不再迴應。


    彼時,門口傳來了一陣響動:“本公主要進去見王爺。”


    守在門口的侍衛不讓她進,外頭便爭執了起來。


    姚景語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原來是未婚妻住到家裏來了啊。”


    宋玨蹙了蹙眉,對於李青瓊的不識相實在有些惱火。


    站起身,準備出去,經過姚景語身邊時,卻被她一把捏住了胳膊。


    再迴神時,姚景語已經將他推到了身後的軟榻上,她在他耳邊吐氣如蘭道:“阿玨,我知道是你。如果你是因為以前的事情還在生我的氣,那這些不理不睬我可以暫時受著,以前是你追在我身後,現在換我來追你。但是——你千萬別觸到我的底線。否則,我不會給你重新來過的機會。”


    說著,眼中黠光一閃,傾身貼在了他冰涼的薄唇上,玉手一路往下鑽進了他的衣裳裏。


    宋玨愣了一下,隨後悶哼一聲,眯了眯眸,反客為主一個翻身將她壓到了身下。


    房裏的動靜隱隱傳到了外頭,外麵守著的那些侍衛以前做過宋玨的暗衛,對於聽牆角這件事他們已經沒有太多感覺了,但是眼下多少有些尷尬。


    李青瓊是被人抬著過來的,聞聲,她皺了皺眉:“裏頭什麽聲音?”


    眾人皆低頭不語,李青瓊雖然沒有經曆過男女之事,但心裏也是隱隱懂得一些的,再看這些人的反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漲紅了臉,歇斯底裏地拍打著藤椅命令手下人:“你們給我把門撞開!”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個狐媚子那麽大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爬到宋玨的床上去了!


    兩方爭執,宋玨的人不敢真的傷了李青瓊。


    疏忽之下,被人將門撞了開來。


    可隨即對上的就是宋玨那張陰沉滿布的臉,他身上的衣裳並未係好,頭發也散了下來。


    剛剛房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眾人都是心知肚明。


    “拖下去杖斃!”宋玨冷冷啟唇,目光如利刃般射向了李青瓊。


    那兩個撞門而入的人登時嚇得癱軟在地上,被人拖著往外走的時候,才想起來求饒。


    李青瓊不管他們,她死死地盯著宋玨:“你讓開,本公主今天非把那個膽敢勾引你的狐媚子揪出來不可!”


    宋玨看著她,忽而笑了一聲,薄唇緩緩開啟:“你以為你是誰?”


    李青瓊麵上一僵,隨後眼裏蓄起淚水,不敢置信地問道:“嘉譽哥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們都要成親了,難道你還要拿我當外人?”


    宋玨不以為意地挑了下胸前一縷烏發,隨即冷笑:“你去宮裏問問你的皇兄,他三宮六院哪個少了?別說你我還沒成親,就算是已經成了親,本王要寵幸哪個女人輪得著你來管?”


    李青瓊嗓中一噎,所有的話瞬間被堵了下去。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和姚景語在一起的時候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嗎?甚至為了她放話再不要別的女人,為什麽到了她這裏就變了?


    李青瓊咬著牙,雙眼通紅不依不饒道:“本公主不管,總之今天我非要將那個女人就出來不可!李嘉譽,咱們還沒成親,你就在這麽多人麵前打我的臉,你就不怕我去和皇兄告狀?”


    “你盡管去,若是不想成親也隻管和你皇兄說。”宋玨漫不經心道。


    李青瓊愣住,尖銳的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掌心裏,她說:“你想逼著我退親是不是?我告訴你,你別想!”


    宋玨,這輩子,我李青瓊就纏定你了!


    宋玨擺擺手:“送公主迴去,好好伺候,下次再讓她隨便顫闖本王的地方,剛剛那兩個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李青瓊手下的人早已嚇得麵如土色,聞言,不顧李青瓊的怒罵就迅速抬著她離開了。


    彼時,姚景語慵懶地從榻上起身:“我這才發現,其實偷偷摸摸地來也是別有趣味,怨不得以前有人總是喜歡偷偷夜探我的閨房。”


    宋玨不說話,剛剛被李青瓊打斷的火氣還沒下去,他推著人壓到了榻上,與她額頭相貼:“現在,對你來說,本王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嗎?”


    “你覺得呢?”姚景語將問題頂了迴去。


    如果不重要,她會將葡萄留在青州城,千裏迢迢的追過來嗎?


    宋玨彎著唇:“我不知道,但是不管重不重要,既然你來了,就別想著再走了。”


    就這樣吧,既然她非要和他一起攜手並進,那他便帶著她一起。


    若是這個時候他還護不住自己的女人,那也就不用再談謀求大事了。


    他知道,以姚景語的性子肯三番兩次地放下身段甚至不和他計較李青瓊的事情,便是因為她對他全身心的信任。


    “你這個小混蛋,你要讓本王拿你怎麽辦?”緊密相貼的那一刻,宋玨在她耳邊喟歎出聲。


    浮浮沉沉中,姚景語抱緊了他的脖子,眼角笑出了淚:“阿玨,你終於迴來了。”


    進宮之前,宋玨思忖一番,最後還是將潘淑儀的事情和她說了。


    姚景語大驚:“你說淑儀她,成了李清卓的妃子?”


    宋玨點頭,將她抱在懷裏:“不錯,當今宸妃,僅次於馮皇後和董貴妃之下,李清卓很寵愛她。初初進宮的時候,曾有不長眼的宮妃找她晦氣,最後都被李清卓處理了。如今,論起寵愛,皇後和貴妃都要讓她三分。”


    姚景語有些驚訝,細思之下又覺得不可思議,她斟酌著問道:“你說,六哥會不會也在汴梁城裏?”


    當初父親過世的時候姚六也沒有迴來,姚景語一直就懷疑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按理來說,當時金沙灘的事天下皆知,姚六就算再頹廢,也不可能不迴來送父親最後一程的。


    聞言,宋玨道:“這幾年,你們都沒他的消息嗎?”


    姚景語搖了搖頭,言語之中有些傷感:“母親過世前,曾經叮囑過我,燁兒年紀小,一定要把六哥找迴來。”


    可現在,事情成了這個局麵。固然她知道潘淑儀還活著很開心,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去麵對她。


    想了下,姚景語在他懷裏仰頭問道:“能讓我和她見一麵嗎?”


    之前宋玨也不是沒想過私下見潘淑儀,但是眼下情況未明,誰知道潘淑儀是不是站到了李清卓那一邊?


    即便姚景語之前和她姐妹情深,可人心易變,宋玨不會冒這個險。


    宋玨思忖著道:“咱們不能自己去,不過有人或許能幫得上忙。”


    夜深人靜,秘牢幽暗之地,李清卓帶著人緩緩走了進去。


    他捂著帕子,似乎是無法適應秘牢裏的血腥之氣。


    “聽說你要見朕?”李清卓停在最裏頭的一間牢房外頭。


    姚景晨轉過身來看著他:“我隻是在提醒你三年之期到了。”


    他清瘦的臉上神采依舊,就連李清卓都有些意外,這三年的牢獄之災甚至讓他脫胎換骨像變了個人一樣。


    三年前,他在青州城見到了類似潘淑儀的人,但那時他追在車駕後麵喊她的時候她卻沒有一點反應甚至不曾給過他一個迴眸。


    他沒有等來潘淑儀,等來的卻是李清卓。


    他們之間有一個約定,他自願被他關上三年,他便會讓他親口去問潘淑儀,問她是不是變心了。


    李清卓輕笑:“姚六爺的記性很好,不過朕要和你說一件事。你被關的這三年裏,外麵風雲變幻,而淑儀她已經自願嫁給了朕,成為了朕的宸妃娘娘。如此,你還要見她嗎?”


    他看著他的眼神,帶著屬於勝者的,獨有的輕蔑和得意。


    “我不信!”姚景晨將拳頭捏得咯吱作響,一字一頓道。


    李清卓挑了挑眉,不以為意道:“朕向來是個守諾之人,你要見她,朕便讓你見好了。”


    出了秘牢之後,李清卓問向心腹侍衛趙凜:“宸王妃混在了使者隊伍裏進了並肩王府的事可確定了?”


    趙凜稟道:“青州城那邊傳來了消息,宸王妃已經久未在人前露過麵,想必是*不離十。她應當是疑心並肩王的身份才一路混在了鬼醫身邊跟了過來,不過據王爺身邊的人說,王爺並沒有搭理她。”


    李清卓彎了彎嘴角:“事情還不能現在就下定論,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在演戲呢?”


    不到宋玨和李青瓊成親的那一天,他都不會全身心地信任他。


    他吩咐趙凜:“明日一早你將姚六放了,等他見過宸妃之後便也刺客之名將他拿下,然後把消息傳出去,鬧得越大越好。”


    離開姚家之後的潘淑儀性子越發地沉靜,進了宮之後,除了照顧李清卓,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偏安一隅,從不與人來往。


    許是因為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她的耳朵聽不見,後來恢複了孩子後,她依然不怎麽愛說話。


    伺候她的大宮女琳琅時常看著她在宮殿裏或是池塘邊一坐就是一天。


    潘淑儀很美,比年輕時候多了一分沉澱,黛眉杏眼,櫻唇挺鼻,安靜下來之時,就如畫上的仙女一樣。


    “娘娘,起風了,咱們迴去吧!”琳琅上前將披風搭在了她的身上。


    已是春末,但傍晚之時,外頭還是冷風陣陣。穿著單薄的春衫在外頭行走,時不時還會打一個寒戰。


    不管外頭的人怎麽傳這位所謂的寵妃,琳琅和關雎宮裏其她的宮人都十分慶幸自己能在潘淑儀身邊伺候。


    在她們眼裏,恐怕再沒有哪位主子比她們家娘娘性子更好了,無怪乎皇上椒房獨寵。


    彼時,她扶著潘淑儀剛迴到關雎宮,迎麵就撞上了一個陌生的小太監。


    琳琅怒道:“你是哪個宮的?怎的走路如此不長眼?衝撞了娘娘該當何罪?”


    那小太監不說話,隻是抬起頭勾著嘴角道:“奴才奉皇上之命前來找宸妃娘娘。”


    他的笑容裏全是冷意,他說那句話的時候將“宸妃娘娘”四個字咬得極重。


    甫一撞進那雙熟悉的眸子裏,潘淑儀不由得晃了晃身子,勉強扶著琳琅的胳膊才站穩。


    琳琅以為她是被驚到了,立馬就拿出大宮女的氣勢,雙目警惕地盤問他:“皇上派你來的?怎的我從來都沒見過你?”


    姚景晨不說話,隻是一直勾著嘴角看著潘淑儀。


    潘淑儀擺擺手:“琳琅,他的確是皇上派來的人。”


    琳琅哦了一聲,心裏還是奇怪得緊。


    姚景晨一路跟著她,進去之前,抬頭看了看“關雎宮”三個大字,嘴角不由多了分嘲諷。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潘淑儀怎麽就能心安理得拋下他和燁兒,甚至是詐死和李清卓走到了一起呢?


    之前她嘴裏口口聲聲的愛,到底算什麽?


    潘淑儀將琳琅和其她宮人全都遣了上去。


    宮門緊閉後,她才壓低了聲音開口:“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是怎麽混進來的?”


    姚景晨嗤笑出聲:“聽你這話,似乎是很不想見到我?”


    “我隻是……”潘淑儀隻是擔心他如此明目張膽地混進宮被人抓到了會出事,可話到嘴邊,她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過了這麽長的時間,徐菁的事她早就不怪他了。


    她也曾想過,或許這一輩子他們都不會再見。


    他如此倉促地出現在她麵前,讓她猝不及防,讓她驚慌失措。


    姚景晨上前幾步,攥住她的手腕:“你和我一起離開這裏。”


    潘淑儀垂了下眸子,然後十分平靜地搖了搖頭:“我不走。”


    “為什麽?”姚景晨怒聲質問,“你愛上李清卓了還是說你貪戀宮裏的榮華富貴?”


    這三年裏,他曾經不止一次地問潘淑儀找過各種借口——


    當初他就在她的馬車外麵,可她對他的追喊卻置之不理。


    他想,或許她是出了意外失憶了所以才會如此。


    即便是在昨天晚上在剛剛見到她之前,他依舊在用這個借口為潘淑儀開脫。


    可是潘淑儀一眼就認出了他,她記得他,而且諷刺的是,她在東華的後宮裏過得如魚得水,遠比他想的要好。


    是因為以前自己對她太壞了所以李清卓一丁點的好就讓她無法自拔了嗎?


    見她垂著眸子不說話,姚景晨抿了下唇,想拉她離開:“你跟我走,以前的事情咱們讓它翻篇了,我會對你好的,會比他對你還好!”


    就當這些是以前他用霍書瑤來傷她對她視而不見的報應吧,以前的事他們都忘記,他們有很多的時間可以重新開始。


    姚景晨近乎於是拖著潘淑儀在前行。


    潘淑儀掙紮不過,在他欲打開大門之際,她說:“姚六郎,我不愛你了,我不會跟你走。”


    姚景晨的動作豁然頓住,他慢慢轉過身,想從她的臉上她的眼中找到哪怕一星半點撒謊的痕跡。


    他問:“是不是李清卓用什麽手段逼你了?”


    潘淑儀搖頭,她看著他,自始至終,麵色都沒有絲毫波動:“你走吧,皇上對我很好。”


    “好得讓你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要了?”姚景晨笑著問她,眼角漸漸濕潤。


    潘淑儀眼中一閃而逝的傷痛,她用力掐了下掌心:“我走的時候燁兒還什麽都不懂,你迴去吧,好好對他,他不會記得有我這個母親。”


    怪不得李清卓昨晚會毫不在意,原來他早就知道結果了,他知道潘淑儀不會和他走。


    他關了他三年,再用這三年的時間將潘淑儀的心搶了過去。


    他是傻子,當初竟然會因為勢不敵他就應下了這種可笑的條件!


    姚景晨忽然大笑了起來,他仰著頭,神情有些癲狂。


    外頭琳琅聽到了動靜,焦急地拍門問起了裏頭的動靜。


    姚景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一眼,看不到恨看不到怨。


    裏頭是什麽,潘淑儀說不清楚,但她知道,這一輩子,許是他們再也不會有關係了。


    姚景晨打開門,直接推開琳琅,大步離開。


    而他身後,潘淑儀則是徹底地軟了身子,跌坐在地上。


    再細細一看,她眼中的淚水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直掉,她的唇瓣抖動,囁囁嚅嚅道:“對不起,六郎,對不起,燁兒……”


    琳琅嚇了一跳,趕緊把人扶起來:“娘娘,出什麽事了?剛剛那人到底是誰?奴婢這就去讓人把他抓迴來!”


    潘淑儀按住她的胳膊,對她搖了搖頭:“琳琅,不要,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可是……”琳琅的擔憂和憤怒最終在她帶著懇求的目光下化為了同意。


    而這邊廂,姚景晨剛出了關雎宮,趙凜的劍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擅闖禁宮,拿下!”


    這一切,瞞著潘淑儀做得天衣無縫,但消息卻很快就傳到了宋玨和姚景語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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