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玨麵容冷峻,聞言,也隻是略微開了下正在閉目養神的眸子,薄唇輕啟:“走吧!”


    外頭駕車的兩個車夫麵麵相覷,又看了一眼不遠處正迎在風中等候的李青璿,手上馬鞭一揚,馬車絕塵而去。


    李青璿派來的丫鬟雲兒一個不查,被驚得後退了好幾步,不僅吃了一肚子灰而且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什麽人嘛!”雲兒氣得眼睛都紅了,嘴裏氣哼哼的走迴李青璿身邊,“小姐,那南越宸王殿下也太無禮了些!”


    李青璿麵上沒什麽表情,算起來也是她唐突了,若是剛剛宋玨真的見了她迴頭再拒絕了他們的親事,那他們秦王府是真的再抬不起頭來做人了!


    “走吧!”李青璿看了眼馬車離開的方向,麵色淡淡道,由丫鬟扶著上了自家的馬車。


    初見的接風宴上李璟出師不利,但後頭並未歇了要聯姻的心思,隻這會兒他學聰明了,隻每日命李清卓兄弟幾個陪著宋玨賞玩歌舞,觀察他對女子的偏好。


    翌日,宋玨剛剛受李清卓的邀約去了他名下的大歌樓,秦王府的馬車便停在了驛館前。


    李青璿蒙著麵紗,施施嫋嫋地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爾等何人?”驛館門口的侍衛上前一步。


    雲兒得到李青璿的點頭示意,上前道:“侍衛大哥,這是秦王府府上的雲羅郡主,求見宸王妃!”


    “我們王妃不見客!”這侍衛是宋玨手下的人,雖然不知道姚景語一事的內情,但麵色冰冷,一看就讓人發怵。


    雲兒咬了咬唇,不忿道:“你都沒進去稟報怎麽知道王妃不見?我們家郡主可是王爺和王妃的表妹!”


    “在吵些什麽?”燕白提著劍一臉不耐地走了過來。


    雲兒見來人明顯級別高一些,登時冷哼一聲,斜了那侍衛一眼,上前笑眯眯地行了個禮:“這位大哥,我們是秦王府上的人,求見宸王妃。”


    燕白的目光越過她朝後頭的李青璿看了一眼,雖然蒙著麵紗看不清相貌,但觀那風姿便知是個絕代佳人。秦王府的雲羅郡主?王爺什麽時候又招惹了這麽一號人物?這也幸虧王妃還在睡著,不然醒來不得和王爺鬧起來啊?


    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侍衛,燕白覺得他就應該憂主子而憂——


    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直接向李青璿走了過去,目光上下將她打量了一遍:“雲羅郡主是吧?看著也不過爾爾,可比不上我們王妃!”


    “你——!哪裏來的登徒子?!簡直是太放肆了!”李青璿旁邊的另一個丫鬟月兒氣得抬手指著燕白的鼻子破口大罵。


    李青璿雖然沒有開口,但對燕白剛剛放肆的目光及話語也甚為不滿,蹙著眉往後退了好幾步,不悅之意盡擺臉上。


    燕白攤了攤手,笑嘻嘻道:“這位什麽雲羅郡主是吧?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打的什麽主意你自己心裏清楚,反正我們王爺交代過了,他不在的時候王妃一概不見外客,你要是願意等著便在外頭站著等我家王爺迴來吧!”


    說著,施施然轉身,走到門口時,又故意放大聲音衝著分立左右的那幾個守門侍衛道:“你們都給我好好守著,別什麽阿貓阿狗的都放進來了,不然仔細王爺要你們好看!”


    “屬下遵命!”一眾人齊刷刷地應道。


    李青璿麵上一陣紅一陣白:“迴府!”這個時候她要是還恬不知恥地待在這裏那也不用再做人了!


    “郡主,南越來的那些蠻子簡直是欺人太甚!”上了馬車後,雲兒一邊抹著淚一邊義憤填膺道,“你迴去後一定要告訴王爺,讓他給您做主!”


    要不是因為那個宸王殿下,郡主在東華這般的美名,不知多少好男兒戀慕,又豈會拖到現在還沒嫁,平白受了好些笑話?


    李青璿擺擺手,麵色嚴肅地警告道:“這件事你們迴去後誰也不準說!”


    “為什麽呀?”雲兒不甘心。


    李青璿抿起了唇,月兒見狀趕忙在她手背上重重捏了一下,低聲道:“你聽郡主的就是了!”


    李青璿心頭愁緒縈繞,沒心情去顧慮這兩個丫頭之間的互動,微微側頭挑開窗簾一角,看著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流往來,眉頭蹙得越來越緊——


    剛剛那個侍衛說宸王吩咐了他不在不準宸王妃見外客,大約就是因為昨兒晚上料想到了皇上的心思,猜到可能會有人趁著他不在的時候上門打擾吧?而且那侍衛常年跟在宸王身邊,之所以敢對她如此放肆,無非就是知道他主子定然不會因為這件事責罰。宸王對宸王妃這般用心,以後就算是真的礙於形勢不得不接受別的女人,還能有半點心思分出去?


    李青璿狠狠地掐了下掌心,看來迴去後她必須找父王好好談談,宋玨不是個適嫁的如意郎君,不管是她還是妹妹們,都不能跳進這個火坑裏!


    秦王李珂就是個庸庸碌碌之輩,平日裏李青璿在他麵前說的話比幾個兒子還管用,但這次聽得她這一番分析,李珂卻緊緊皺起了眉頭,不悅道:“青璿,你要知道,咱們這聯姻圖的本來就是個在外頭的名聲,圖的就是旁人知道我們東華與南越或者說是宸王殿下有了一層脫不掉的關係。至於受寵不受寵……”李珂站在男人的角度不以為然道:“宸王夫婦新婚不久,難免熱乎得緊!男人嘛,都是有個新鮮度的,等這段時間過去了,總會再找新人!”


    李青璿卻不這麽想,雖然還沒見過宸王妃的真麵目,但宸王往常那些年身邊都沒有過任何女人,突然娶了妻,說是不放在心上誰會相信?誰能保證他們就一定不會恩愛到白頭?這世上總有例外的不是麽?


    她知道父王平日裏不受皇上重視,總覺得在宗親麵前抬不起頭來,就想著憑這次聯姻好好爭一口氣,若是不給他下一劑猛藥他定然不會歇了這心思的!


    李青璿心一橫,便繃起了臉語氣十分嚴肅地道:“父親,您也不敢保證剛剛說的那些話對宸王就一定有效吧?您想啊,萬一他是真的不願意,皇上卻硬將人塞給他,他難道就不會記恨在心?到時候聯姻不成反弄巧成拙,女兒受些委屈倒是沒什麽,就怕他因此記恨上,若是到時壞了兩國的關係,難道皇上就不會將這事記到我們的頭上來?”


    李珂聽得一身冷汗,心想著這個女兒到底是聰明,想事情都比他深遠,可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就狐疑著目光看著李青璿的眼睛道:“你說的這些可都是真的?青璿,莫不是你心裏頭另有他人,不願嫁給宸王吧?”


    李青璿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雖是委屈卻仍舊挺直了背脊:“父親,女兒是什麽人您還曉得嗎?女兒這真的是為咱們秦王府著想,這件事成了咱們無非就賺個名聲,但若是敗了皇上遷怒下來,可就事關闔府上下的安危了!這等明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咱們何必上趕著呢?誰愛出風頭便讓他去就是了!”


    李珂擰眉沉思,不一會兒,彎下身將人扶了起來,心道自己剛剛失言了,這個女兒自小被董婉教導,無論是在哪個方麵都是沒得挑剔的。若非自己當年存了私心,定是早就許了個好人家,說不定現在都兒女雙全了!


    思及此,心下一陣愧疚,就拍著她的手輕聲道:“父王自是信你的!”可眉頭依舊深鎖,轉過身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但你也知道你皇伯父那個人從來就是容不得旁人忤逆他,現在他知道宸王對你沒有心思,可你兩個妹妹……哎!”李珂沒再繼續往下說。


    李青璿眸光閃了閃:“父王,女兒倒有個法子!”


    與此同時,正在大歌樓接待宋玨的李清卓斟酌著就將話題引到了正途上,他也沒有拐彎抹角,:“表弟,關於我在南越的時候和你說的那件事,不知你考慮的如何了?”


    宋玨放下手裏的酒杯,扭過頭來:“本王說願意,你們肯相信?”


    李清卓挑了挑眉,似乎沒想到他會反過來將問題又推給自己,略一思忖,便借機將話題引到了聯姻一事之上:“信不信,自然要看你是否有足夠的誠意了!”


    “哦?”宋玨嘴角彎起,笑容瀲灩,“願聞其詳!”


    “實不相瞞,”李清卓開門見山道,“父皇有意將雲羅郡主許配給你!”


    “本王已經娶妻!”宋玨嘴角笑容收起,不冷不熱道。


    李清卓擺擺手:“這一點表弟自可放心,我們隻需一個側妃之位,雲羅性子溫婉為人和善,也不是那等愛好算計之人,進府後定會好好和王妃相處的。”


    宋玨輕嗤一聲,將視線轉迴了台上的雜耍表演上,似笑非笑道:“但本王沒準備再要別的女人。”


    這在李清卓看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別說是皇室中人了,就連普通百姓手裏稍微有些銀錢的還想著納兩房妾室呢!微微思量,又試著問道:“你是否對雲羅有什麽不滿的?說句實話,若今日來東華的是別人父皇自不會任他放肆,但因為是你,他好歹是你的親舅舅,自然是會隨著你的喜好來的!”


    宋玨嘴角的弧度漫上了一些嘲諷,再次重複道:“本王說的話你應該聽得很清楚了!”


    “表弟,你這……”沒想到宋玨如此不近人情地將話說死,李清卓麵露尷尬,一時間有些接不下去話。


    若是宋玨這邊不成,李璟肯定會在信王和仁王之間物色,但到時候再派去接觸的皇子是不是他那就兩說了。打從心底來說,他並不想換人,也不想讓自己的幾個兄弟趁亂撈便宜。


    宋玨再次向他看了過來,卻是一改剛剛不容拒絕的語氣,輕緩而又柔和:“其實說是本王與東華聯盟,不如說是和太子你聯手如何?”


    李清卓心裏一咯噔,一時間沒明白宋玨如此說的用意,固然他的確打的是這個主意。東華和南越畢竟不一樣,父皇正值壯年,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一直安穩地在太子位子上坐下去,也沒人知道會不會有人後來居上,有一個強有力的外援總是手裏多一份籌碼的!


    還沒待他開口,宋玨又繼續道:“本王說話向來算數,現下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本王便應下欠你一份人情!”


    宋玨的人情,無非是極有誘惑力的。當年南越太子的巫蠱案他並不知內情,但宋玨非但沒受牽連,反而是過得如魚得水,說他沒有兩把刷子誰都不信!


    李清卓一麵在心裏權衡著一麵問道:“什麽條件?”


    宋玨道:“雪蓮花!”


    雪蓮花?實在是出乎意料的一個答案,李清卓不由得奇怪:“你要那個做什麽?”


    宋玨嘴角忽然彎得更深了些,卻話鋒一轉:“本王隻要雪蓮花,而且勢在必得!若太子不願意幫忙,那本王找別人便是!”


    李清卓最忌憚的便是這個,李璟寵他信他都好,但他身上也有所有皇帝都有的通病,那便是忌諱他一家獨大甚至是手裏的權勢足以撼動他的地位,所以那幾位皇子裏麵也不乏和他旗鼓相當的。


    “本宮應下你了!”李清卓一口道,“雪蓮花本宮會盡快拿到手,隻不過聯姻的話,你還是早些做準備,父皇是早就有了這個心思的。說句實話,青璿是他在幾年前就給你備下的了,如今就算是你以看不上的借口拒絕,他也不會歇了這個心思,最多是換人罷了!”


    這句話說的還是聽巧妙的,換人——


    隻這換的究竟是聯姻的郡主公主,還是把宋玨換掉,端看他自己怎麽選擇了!


    幾年前就備下了李青璿?看來李璟的心思還真是不小啊!


    若是一切如李璟所想的話,將來他登了南越的帝位,李青璿再生下嫡子,日後也不是沒有繼位的可能。他這是心大到了妄圖謀求吞並南越或者是一統四國了麽?


    宋玨不禁冷笑。


    宴會散場後,李青璿去了驛館求見宸王妃但被擋在了門外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李清卓的耳中。


    彼時,東宮書房裏,心腹謀士夏宏遠聽了這事之後,一雙小眼細細地眯了起來,忽而眼中一亮,就衝坐在書桌後頭的李清卓拱拳稟道:“啟稟太子,屬下這裏倒是有個想法。”


    李清卓抬頭,略一挑眉:“你說!”


    夏宏遠撫著胡須,將要說的話在心裏過了一遍,斟酌著道:“雪蓮花傳說能肉白骨醫死人,而宸王妃自從來了咱們這裏之後連麵都沒露,隻怕如今是早已病入膏肓,而宸王根本就是等著雪蓮花來救命!”


    李清卓一時間還真沒想到這一茬,宋玨那邊的消息捂得太嚴實,除了他身邊真正信任的人,沒一個知曉的,臉上興然,示意夏宏遠繼續說下去。


    夏宏遠一雙小眼裏精光閃閃,亦不乏得意道:“依著屬下看,這倒是宸王的一個把柄!”


    李清卓擰著眉細思,這意思是讓他拿這事來拿捏宋玨?李清卓對此並不樂觀,半晌,搖了搖頭:“非也!夏先生,你並不了解宋玨這個人!”


    “哦?”夏宏遠麵上露出疑惑之色,“還請殿下賜教!”


    李清卓緩緩勾起了唇,雙眸微垂,目光落在了書桌的某個點上:“宋玨那人睚眥必報,心眼又實在小得厲害。往常南越那邊打探迴來的消息,說是他今天殺了哪家公子,明天又教訓了哪家王爺……難道你就以為他會無緣無故那樣做?”笑意更深一分:“無非是那些人有意或者無意中得罪了他罷了!你咬他一口,他會千倍百倍還給你!”


    夏宏遠心頭後怕,麵上一陣愧色:“殿下此言極是,是屬下考慮不周!”


    李清卓擺了擺手:“無妨!幸得先生提醒,若咱們真的拿到了雪蓮花,這個人情於他來說,不可謂不大!”又單手撫上了下巴,為難道:“隻不過雪蓮花在父皇手裏,如此仙藥,隻怕他未必願意拿出來!”


    屋子裏的空氣驟然安靜了下來,主仆二人皆是靜默不語,片刻,夏宏遠忽然別有深意地笑了起來,道:“殿下,您忘了董家那位了?”


    李清卓迎上他眼中的暗示,慢慢地,精明的眸子裏聚起了一股瀲灩的色彩,豁然起身走上前拍了拍夏宏遠的肩膀:“夏先生,本宮能請到你做謀士,可真是三生有幸!”


    夏宏遠連道不敢。


    李清卓卻已經在思量起了後頭的事情——


    這事若想做的天衣無縫,後頭還不讓父皇懷疑以免引火燒身,難免需要那位的配合……


    宋玨這邊很快就接到了李清卓派人送來的信,彼時,喬帆正好在他的書房裏,他算得上是宋玨的心腹,也是為數不多知道姚景語中了毒的人。


    喬帆見宋玨麵色深沉,便上前一步問道:“王爺,李太子說了些什麽?”


    站在窗前,宋玨背對著他輕嘲一笑,將手裏的信遞給了他。


    喬帆一目十行地大致看了下,麵色卻比宋玨更難看,捏著信的手骨節泛白恨不得將那張紙捏碎:“李太子這是什麽意思?他讓王爺去和雲羅郡主虛與委蛇,豈不是欺騙她的感情?雲羅郡主畢竟是個姑娘家,她事後要怎麽辦?簡直是太過分了!”


    宋玨扭過頭看他,見他麵色漲紅的樣子,不由得眉峰高挑:“你這麽激動做什麽?”又在他臉上逡巡了一圈,逼視著他不斷閃躲的眸子,忽而瀲灩一笑:“你可莫要告訴本王你看上那李青璿了?”


    喬帆麵色一紅,到底年輕,經不起打趣。他雖然文武兼備,但跟在父親後頭,走的是文臣之路,最欣賞的便是那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女子,那天接風宴上李青璿的驚豔一舞,沒有讓宋玨看在眼裏,但是卻刻到了他的心裏。


    他紅著臉支支吾吾道:“王爺,您可別拿臣在這開玩笑……”


    宋玨哂笑:“男子漢大丈夫,喜歡便是喜歡,有什麽不好說出口的?”眼中眸色一亮,喬帆既然有意李青璿,也算是剛好遞上了個瞌睡枕頭:“既然如此,李清卓信裏說的這件事情便交給你了!”


    喬帆連忙擺手,一改之前羞澀的神色,嚴肅道:“王爺,臣不能做這種欺騙姑娘家的事!”


    “本王可沒讓你騙她!”宋玨彎著唇走到桌邊倒了杯茶,坐下來端起抿了口,抬起眸子戲謔地望著他,“既然你喜歡,本王自然是要成全你,想法子讓你將人名正言順地娶迴去!”


    喬帆眼中很明顯的震驚,他也是個聰明人,如何看不出來雲羅郡主是東華皇帝給王爺準備的?原本就算是心裏有好感也不敢有什麽非分之想,就算王爺不願意也輪不到他,可是現在……


    喬帆心裏驚喜,一撩袍子直接跪了下來:“多謝王爺恩典。”


    宋玨鳳眼一挑,嘴角上揚:“本王有心成全,也需你自己有用才行!務必要李青璿開口應下這件事!”


    而這邊廂李珂聽了李青璿的建議之後,翌日一早就進了宮,他在朝裏領了個閑職,平日裏也就是吃喝玩樂的也不用上朝,今兒倒是起了個大早趕進了宮裏。


    彼時,李璟剛剛起身,宮女們正在服侍他穿衣洗漱的時候,外頭就有小太監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低聲朝大總管路公公稟報:“大總管,皇上起來了嗎?秦王殿下正侯在外頭說是有要事求見!”


    他能有什麽急事的?


    “可說是什麽事情了?”路公公問道。


    小太監搖頭:“秦王殿下不肯說,但說事情十分緊急,必須馬上見陛下!”


    路公公心裏頭正為難著,李璟在裏頭高聲問道:“是誰在外頭?”


    路公公揮揮手,示意那小太監退下去,自己則弓著身子走了進去:“啟稟皇上,秦王殿下說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求見。”


    “他?”和路公公一樣,李璟也不覺得像李珂那種閑人是會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但橫豎離得上朝還有一會兒,李璟略一頷首:“將人傳進來吧!”


    路公公再進來的時候,後頭就跟了垂著首戰戰兢兢的李珂。


    李珂伏在地上稟道:“啟稟皇上,臣弟的兩個小女兒昨晚上忽然全身起了疹子,太醫去看過,說極有可能是會傳染。臣想將她們送到城外的普濟庵裏去隔離靜養。”


    會傳染的?李璟不由得麵色一凜,但剛剛巧就在宋玨來的這個時候難免惹人懷疑,他也不急著去上朝了,派路公公去前頭傳個話讓朝臣們等一會兒,自己則幹脆坐到了上首慢慢問話:“是哪位太醫去的?”


    李珂頂著那那讓他如芒在背的目光,麵不改色道:“是龐太醫!”


    龐太醫?那應當是不會有假!


    “隻她們兩人?”李璟不悅道,“如何這般不注意?”


    李珂抬袖擦了把汗:“剛好照顧她們的其中一個嬤嬤染了病,臣弟一開始也沒注意,兩個丫頭關係好,平日裏待在一起的時間也多。還有幾個小丫鬟也跟著遭了秧。”


    李璟似信非信地點點頭,鷹眸裏浮起一絲厲色:“青璿如何了?”


    李珂似慶幸道:“青璿沒事!”


    “那便好!”李璟審視的眸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許久,細細思忖,道,“這樣吧!朕派龐太醫還有張太醫、徐太醫一起去,也好早日讓兩個丫頭康複!”


    李珂連忙謝恩,出了殿後背上一片冷汗,皇上派了好幾個心腹太醫同行,明顯是心裏有所懷疑。幸虧聽了青璿的話,讓兩個女兒服了藥真的起了疹子,否則今日一個欺君之罪算是逃不過了!


    李青璿同父王一起送母妃和兩個妹妹出城,臨別之際,她握著兩個妹妹的手,見她們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心裏有些內疚:“讓你們受苦了!”


    兩位小郡主都是懂事的,知道自家姐姐是為了她們好,不想讓她們步上她的後塵,便反過來笑著寬慰她道:“姐姐不必擔心,我們隻當是和母妃出去散散心。”


    秦王妃也忍不住叮囑道:“青璿,母妃不在身邊,你自己要多注意些了。”說著,抬手指了指天,就怕皇上還有什麽別的動作。


    李青璿會意,懂事地點點頭:“女兒省得的,母妃隻管放心!”


    彼時,馬車出城後,李青璿並未同秦王一起迴府,而是找了個借口說是去書市但最後卻七拐八繞地進了明水茶樓的一間包廂裏,推開門,見到的不是宋玨,卻是等候已久的喬帆。


    話說秦王府的兩位小郡主接連出了事之後,李璟一整天都繃著臉。


    東華皇室裏未出嫁的適齡女兒家並不多,再加上相貌上呈兩個極端——


    好看的則如李妍、李青璿之流讓人移不開眼睛,秦王府的幾個女兒剛好就沿襲了這個優點,一個賽一個的人比花嬌。剩下的那些,說不好聽點都是些歪瓜裂棗,宋玨若是連李青璿都看不上就更別提那些人了。


    若他是他的臣子,一道聖旨下了,自是沒得他拒絕的餘地,但這舅甥關係,也不過嘴上說說而已,宋玨不願意他還真不能強求。更何況,就那些人,他都沒那個臉拿出手來!


    都說仁至方能義盡,在沒有徹底和宋玨鬧僵之前他是不願意舍近求遠去換別的人選來聯姻的。


    心情鬱燥,下朝迴了禦書房也是陰著一張臉也沒什麽好臉色。


    彼時,二皇子李清正的母妃荀貴妃被一群宮女簇擁著來了禦書房,身後大宮女手上還捧著一個托盤,上頭放了瓷盅。


    “路公公,皇上可在裏頭?我特意燉了參湯送過來。”荀貴妃家世不顯,但慣會做人,見著了人都是笑眯眯的。


    路公公平日裏沒少被她打點,扭頭朝裏頭掃了眼,便低聲提醒道:“皇上這會兒心情不佳,娘娘還需多注意著些。”


    荀貴妃麵上提起神來,嘴角盈盈綻開一抹笑意:“前些日子本宮娘家嫂子送了塊上好的翡翠玉石過來,公公迴頭支個人來一趟芳華宮。”


    荀貴妃的娘家是做玉石生意的,路公公又最好這一口,聞言,紅光滿麵地謝恩:“多謝貴妃娘娘。”


    彼時,李璟抬起頭來,見來人是荀貴妃,擱下正在批奏折的禦筆,麵色稍緩。


    “皇上,臣妾燉了盅參湯送過來,您國事辛勞,也還得多注意著些身子才是!”荀貴妃相貌妍麗,已近四十,卻將同一年齡段的皇後等人全都比了下去,笑起來芳華盡現,不外乎能十幾年長寵不衰。


    “過來找朕有事?”李璟端起參湯遞了一勺到嘴裏。


    荀貴妃受寵,除了相貌的原因,對李璟的了解也占了很大部分。知他不喜旁人在他麵前耍小心思,便開門見山道:“臣妾剛剛聽說秦王府的兩位小郡主被送到城外去養病了……”


    李璟眼中一緊,放下手中的湯碗,麵色嚴肅,但聲音裏卻聽不出情緒:“愛妃想說什麽?”


    “是這樣的,”荀貴妃努力維持著嘴角笑容,“皇上可還記得臣妾娘家的侄女兒?便是曾經在芳菲宴上僅次於雲羅郡主的那位?”


    芳菲宴乃是東華三年一度的才女盛會,由秦王府住持。最近的一次是去年,那時他還曾親自降臨過秦王府,荀貴妃嘴中說的……


    “朕記得她好像是叫……”李璟一時間想不起來名字了。


    荀貴妃趕忙提醒道:“她是臣妾大哥的小女兒,年方十四,名喚荀妙心。”


    “她怎麽了?”李璟道。


    荀貴妃笑著走到後頭替他按起了太陽穴:“臣妾想讓皇上幫她指一門親事。”


    荀貴妃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李璟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音色驟沉:“你想讓朕將她送去和親?”


    若是別人,這會兒隻怕早就驚得一身冷汗了,但荀貴妃伴君多年,知道這會兒他並沒有真的生氣,便笑吟吟道:“妙心雖然比不上雲羅郡主身份高貴,可臣妾的侄女兒不就等同於皇上的侄女兒嗎?而且她是個慣會疼人的,善解人意,一看就惹人憐愛。”


    荀貴妃避重就輕,刻意緩化了荀妙心和荀家以及二皇子的關聯。


    李璟微微揚眉,顯然是有些心動,荀貴妃相貌好看,她娘家那個侄女兒他記得也差不到哪去。況且,宋玨看上去也不像是個能被女人左右的人,橫豎,他要的隻是一層姻親關係。貴妃和老二若是想借此做些什麽也算是打錯算盤了,若宋玨真的能看上荀妙心,那讓她去和親也沒什麽不可的!


    若是看不上……那便不是看不上,而是不識時務了!李璟眯著眸子,如是想到。


    “這些日子宸王在忙著妍兒骨灰下葬的事情。十日後的宮宴,你便將你那個侄女帶在身邊!”李璟道。


    荀貴妃心裏狂喜,麵上卻不顯,隻規矩謝恩:“臣妾謝皇上恩典。”


    與此同時,明水茶樓這邊。


    李青璿心中雖奇怪,但還是按著性子吩咐兩個丫頭就站在門口,包廂門大開,一有事情便能衝進來,而她自己則走到喬帆對麵坐了下來,一雙明眸不動聲色地將他打量了一遍。


    喬帆笑道:“郡主,有禮了!”


    說著,取下小爐上溫著的花茶親自替她倒了一杯。


    李青璿並未端起來,隻抿著唇,眼神裏帶著幾分防備:“信上寫的是宸王殿下找我有要事相商,你是?”


    喬帆氣質溫潤,笑起來也是無害:“郡主不必擔心,在下乃是王爺的下屬喬帆,南越禮部侍中,家父乃是當朝喬首輔的次子,家中隻我一個獨子!”


    李青璿皺眉,這人可真奇怪,無端端地和她說這些做什麽?


    “你有何事?”李青璿冷冷道。


    喬帆道:“在下接下來的話可能有些冒犯,但是還請郡主耐心聽完。”


    “你說吧!”李青璿道。


    “在下想娶郡主為妻!”喬帆直言道。


    李青璿先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卻連臉都紅了,隻當他是說瘋話,就要站起身離開。


    “郡主,且慢!”喬帆趕忙阻止,“你聽我將話說完,話雖不好聽,但全出自在下的真心,絕無冒犯之意。”


    良好的教養使得李青璿沒有當場發作,她盡量平和地吐出一口氣,開口道:“你說!”


    喬帆道:“郡主的處境想必您自己也清楚,若是此番王爺不同意華皇的提議,您隻有兩個下場——要麽和您師父董大家一樣,自此梳起不嫁。要麽隨隨便便找一戶人家低嫁,但我相信,不管哪種都不是您想要的!”


    “所以呢?”李青璿冷笑,“即便這樣,你憑什麽覺得嫁給你就比這兩種下場要好?”


    喬帆當即舉起三根手指向天盟誓:“我喬帆在此立誓,若是有幸能娶郡主為妻,這一生一世不立平妻不納妾不收通房,傾盡全力真心待她,若有違此誓,便讓我挫骨揚灰不得好死!”


    “你……”李青璿麵上一陣錯愕。


    喬帆眸中揚起一抹亮光:“郡主,我不敢說什麽以後,但此時此刻我是真心喜歡你,並非因為任何原因拿捏於你,也沒有半分看輕。以後會怎樣我不知道,但若是變心便讓我遭受懲罰。你,可敢與我賭一場?”


    賭一生一世麽?李青璿看向喬帆的眼光漸漸有了些變化。


    待宋玨忙完李妍骨灰下葬的事情之後,李璟便準備將提親的事情重新替上議程,隻是還沒待他開口,李青璿的師父董婉忽然中了奇毒,消息傳到宮中,說是非雪蓮花不能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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