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陣雨滴之後,突然上天一亮。緊接著傾盆大雨,直泄下來,有如翻江倒海一般。不久靈棚也開始有些小漏,靈棚邊圍觀的人群早被大雨澆的不知所蹤。人們慌亂躲雨之際,孩子找娘的,爹喚兒子的,亂動一團。


    眨眼間眾人完全消失。隻見滿地上丟有破鞋,爛帽子,各式的蒲團,還有籃子,手杖。沒吃完的饅頭,團子,粢飯糕,撒滿一地,又被大雨衝刷狼藉不堪。真是‘席棚之外亂仍仍,驀地高嚎驀地空’。


    梁紅玉叫府中及時送來些氈布。三橫輕功好,幫助下人把靈棚氈好,這才止住了滴漏。超度儀式毫未中斷,繼續進行不提。不久雨過天晴,東方竟出現一道彩虹,赤橙黃綠青藍紫。虹寬數十裏,鮮亮無比。三橫從來未見過如此寬亮的彩虹。隻是此虹透著怪異,長天之上,隻有一半,稱為半虹。


    此種半虹凡幾千年而不可遇。


    一夜無話。翌日,超度眾尼重新打坐詠頌。如此已連續數日,周邊圍觀鬧事的,陸續還來。隻是人數越來越少,大概因為無人理睬,自己也覺得沒有了多大意思。不少拿了秦檜髒錢前來高喊口號的,每日領了份子,前來走個過場,多多少少對得起手中的銀子吧。


    不過有件怪事。那就是一連數日,每夜子時,都有一人在靈前跪拜。梁將軍與三橫等也夜夜守靈,開始人員紛亂,並未注意。夜深時分大家皆坐在靈牌之後,不想下人通報說此人身披麻衣,一跪便是兩個時辰。隻是低頭不語,下人不知何人,亦不敢冒然驚擾。


    第三日,梁將軍見此人又至。天氣寒冷,不忍他跪在地上,親自拿了一個棉墊要給他送去。三橫一見,這事那能讓梁將軍親作?連忙接了棉墊與梁紅玉幾步來到跪拜之人麵前。


    那下跪者看有人前來,將頭沉得更低,仍不願見人。梁紅玉勸道,“先生請暫起。地上潮濕,久跪恐作下病來。這裏有棉墊一付,先生可以用之。”


    那人見狀,隻得抬頭言謝。三橫見了,不覺一驚,道:


    “你?”


    梁紅玉就問:


    “三橫師傅,你們認識?敢問這是何人,你又為何每日長跪不起?”


    “有勞施主垂問,貧尼恕雲。隻是見了嶽爺等蒙難,心中愧疚,絞痛萬分。是以跪拜。”


    原來所跪之人不是男士,乃是白天超度念經的一位女尼。梁紅玉並不認得恕雲。聽言著人給她送來一把椅子,一盞茶幾塊點心。恕雲堅持不收,依然跪著,道:


    “出嫁人戒驕嗔癡。貧尼這一跪,本有破戒之豫。但卻是問過靜因師傅,已經得她恩準之所為。”


    梁紅玉更加不解,於是恕雲又說:


    “貧尼俗名完顏金鬱梅,曾是金國細作。雙手沾滿了宋人鮮血,罪孽深重。後被派往嶽營臥底,哼,名為嶽爺的侍妾。”


    “什麽?”梁紅玉聞言大驚。她對吳玠送嶽飛小妾略知一二,當時還與韓世忠調侃說你打仗不如嶽,但嶽作人不如你。


    世忠聽言一笑道,


    “論打仗,莫說我等不如,鵬舉乃千古一將。我等守土或可,卻已是艱難。要收複失地救遺民於水火,非鵬舉不作第二人之想。但論作人,我或也尚不如鵬舉哩。你不信看著,鵬舉必明婉拒實堅辭。”


    “施主,梁將軍。”那一邊,恕雲淚流滿麵,頓了一頓,又接著說:


    “我與嶽爺雖無夫妻之實,卻有夫妻之名。恕雲出家,本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見整日圍觀之人,多不明事實真相,哼,百般辱罵嶽爺。嶽爺算來是我名義上的夫君了!想我夫君。仗馬挺槍,出生入死。站於天地之際,立在千古之間,乃真丈夫也。故此長拜,欲對我夫君在天之靈稍有安慰。以贖此生罪孽於萬一。”


    梁紅天聞言點點頭,道:


    “恕雲法師有此一跪,非驕非嗔非癡。何矣?人間真情也!”


    王三橫道:


    “恕雲法師當年出身金國貴族,家族一脈多因反戰而受誅。然她父完顏阿裏朵死前卻囑咐她忠於金國王室。也是兩國交兵,各為其主的英雄。法師自詡女中丈夫。就在下觀之,此言不虛!人生在世,何為丈夫?為純潔理想而生,可謂丈夫。“


    “而分清大是大非,更可為大丈夫也!”梁紅玉讚道。


    “為國為民,能舍七尺之軀,雖冤深似海,卻九死不悔者,是為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人中之龍!當受千古敬仰。”


    完顏金鬱梅言罷,複一頭跪下,再不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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