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橫裝模作樣,弄個幡子來算命。攤前的士兵見他鐵口直斷,相信定是算命的高人,先自消了警惕,接著,便打聽自己的前程。


    這算命的大剌剌坐著沒動。微微一笑,指點迷津。不知道的,見他胸有成竹,坦然自若,真有半仙的範兒。


    練過上乘武功的,卻明白。他這一坐勢乃‘彌勒施餅’,算作瑜伽十八法中進退自如的起式。


    三橫見士兵真是來算命,便也放了些心,遂指天道地,言之鑿鑿道:


    “此等事天機不可泄漏。但我可對你進一言,你若能作到。當可升遷。如若不能,年後雖有機會,年內指定不大。”


    “願聞其詳。”來人問道。


    “我測你如果在三日之內,讓這位官爺事事如意,升遷雖非板上釘釘,也是大有希望。記住必須是事事如意。”三橫說著並指了指後頭那位。


    “在下謹記。”壯漢感激不盡道,遂退下。


    三橫說著,不動聲色,偷眼看了後頭蒙麵人一眼。見他正給第二人施眼色。


    立馬第二人上來,拍出三文錢要打求簽。說想知道他家養的一群羊,年內買個好價錢嘛。此人抽到簽是‘


    ‘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三橫拿簽故意問道:


    “敢問客官家中羊群頭數多少,是否親自放牧?”


    來人道,有羊百二十,日日親牧,已經十年了,年年賣不了好價雲雲。


    三橫聞言微微一笑道,


    “求簽打卦,有道是心誠則靈。客官本不牧羊,何來百二十隻一說。又如何賣出什麽價錢?”


    來人聞言一驚,但旋即平靜下來,道:


    “我的確牧羊,到上個月整整放了十年,豈能是謊言?”


    三橫把眼一閉,道:


    “客官請自便吧,老朽不想與你爭執。是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欺天者,不可為也。”


    其實三橫明白他也是軍士,又沒有常年騎馬人的羅圈腳,必知此人並非放牧之人,不過是個當兵吃糧的罷了。


    更甭說自嶽飛給鐵匠營弄來不少羊,陽泉好奇,拉他去看看,三橫於是早知真是放羊的,身上多少有些膻氣。


    所以三橫一番話,毫不猶豫,將來人說的啞口無言。


    此時但見第三人自己把頭罩脫了。高鼻梁大眼睛,麵有傲色,不是別人,正是金鬱梅。


    三橫早就猜是她。故沒有半絲驚慌。心想,自己貼著大胡子,說話又拿腔作調。她金鬱梅一時間也不能確認。


    果然金鬱梅見這個王半仙十分可疑,但也拿不準。又知道昨日雖然隻有二人求簽,但立刻名聲在外。如果沒有十足把握就輕舉妄動,拂了民意,反不為美。


    這金鬱梅就存了七分心思,帶兩個兵來試探,卻並未與他們說破。饒是如此,她告訴士兵這算卦的可能不是善良之輩,要防他武功高強,出手傷人。


    兩個兵皆有上乘的功夫,但竟然被王三橫給唬得一楞一楞的。就是金鬱梅,在一旁盯了半天,怎麽也看不出這王半仙眼目中的殺心。


    此時金鬱梅在攤前坐下來,當然帶了八成的警惕,屁股在凳子上隻坐了半邊。她兀自穩住‘怦怦’心跳,細細打量眼前王半仙。


    這人慈眉善目,麵帶忠厚。雖舉手投足飄逸俊朗,不似胡子白了的年紀,但看來看去確沒什麽太大破綻。金鬱梅端詳半晌,咽了口中津,穩住心內神,就勢問道:


    “先生設簽打卦,哼,哼,可測字否?”


    “測字當然也可,但須銀半兩。”三橫拿腔作調地說。


    “半兩就半兩。”金鬱梅出銀子。三橫拿張紙,請金鬱梅寫字。


    金鬱梅滿蘸墨水,握管稍顫,在紙上寫了一個“梅”字。告訴三橫,想知道新近是否有南國奸細潛入。


    三橫微微一笑,道:


    “梅字同‘沒’。”


    金鬱梅搶話問道:


    “那就算沒有了?”


    “不然。這個沒是‘沒有疑義’之沒,竟的確有奸細在。”不料三橫竟如此說。


    “什麽?那你告訴我,他在哪裏。哼,哼,難道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金鬱梅狡猾地問。


    “官爺,這一層是天機,不可泄漏。”三橫並不買賬。


    “這是為什麽,我交了銀子,哼,理應知曉。”金鬱梅發橫道。


    “官爺差矣。官爺出銀,隻問有沒有,並沒問在何處。再者一說,如果衙門拿人,不經捕快包打聽,而去卜卦,那要那些衙門公差幹什麽?”三橫不慌不忙地說。


    “不行,今番非要問個究竟!”金鬱梅卻不依不饒。


    “也罷,那就請官爺屏去左右。”王三橫‘彌勒施餅’坐勢不變,卻麵呈神秘,要求道。


    金鬱梅聞言稍稍想了下,感到沒有馬上的威脅,遂讓手下二人先行退去。又說:


    “先生卜卦,哼,所據可是’梅花易數’?”


    “正是。不過除此之外,尚有‘紫微鬥數’與‘海象雲征’相輔之。”三橫緩緩忽悠道。


    “噢,我也學過卜卦。但隻識‘梅花易數’,看來倒要向先生多作請教了。如先生不棄,哼,可否收我為徒?”金鬱梅抿嘴笑著問。


    “萬萬不可。”王三橫稍有慌亂,但馬上鎮靜下來,一口拒絕。


    “確是為何?”金鬱梅不解。


    “有道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老朽何德之功在軍爺麵前稱大?不可不可,萬萬不可。”三橫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


    “什麽?’‘一日為師,終生為夫’?哼,哼,這個買賣我倒真想作。”金鬱梅眨著眼睛道。


    “作不得,作不得,折刹老朽,這就收攤了。”三橫想,絕不能過多糾纏。惹不起,躲得起吧。


    “為什麽?”金鬱梅不想善罷甘休。


    ‘老朽問卜打卦,一日隻收三客。多一人卦便不靈了。”王三橫搪塞道。


    “那麽,是否先生讓我給你算上一算。請問王半仙,姓自然姓王。哼,哼,但名字是什麽呢?”金鬱梅在那兒矯情。


    “在下王土,枉稱半仙,非敢在軍爺麵前造次。”三橫謙道。


    “王土,王土,二橫一豎。甚不好記。哼,不如將一豎改為一橫如何?”金鬱梅得意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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