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到海南,寬叔卻尋不見薑蘭迪的身影,輾轉周折了好幾天,才在天涯海角見到了她……


    他們沒有別的選擇,他們都成了孤兒,還好他們有紅顏姐留下的財富,可以自由自在地選擇如何生活……


    他們倆經過商量,將紅顏姐留給他們的財富都隱藏起來,放進銀行吃利息,然後,一起重返校園去念書,雖然沒考上大學,但他們都去讀了汽車學校,畢業後,寬叔和她都成了當地最年輕的專職公交司機,到了結婚的年齡,他們就去領了證,也沒辦隆重的婚禮,隻是到紅顏姐的墓前去祭拜了一番,告訴她,托她的福,活著的人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


    一晃寬叔和薑蘭迪都快三十歲了,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完全到了一種不愁吃不愁穿的小康生活——紅顏姐留給他們的財富居然幾乎沒動,而且每年都在悄悄地衍生利息……他們當然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和幸福感……


    隻是寬叔每年都以捐給曾經教會他功夫的那個武館一定數量的錢,來維持他師父的生活為名,每年都寄給藍青青足夠他們生存下去的費用,薑蘭迪從來都不過問寬叔這樣的捐贈,她是那種完全信賴他的女人……


    隻是生活越優越越幸福,寬叔對葉靜蓮的那種懷念也就越深沉越無法逃避……


    雖然跟薑蘭迪成為了終生伴侶,但寬叔的靈魂伴侶卻失蹤沒能得到轉換,無論怎樣調試,都無濟於事,所以,每年到了葉靜蓮的忌日,寬叔都要偷偷地紀念她一番,隻不過,從來沒被薑蘭迪發現而已……


    就在寬叔剛剛過完三十歲生日的第二天,突然收到了來自北方的藍青青的一條消息:“葉師父沒了,等你迴來安葬!”


    寬叔見到這條消息覺得是再次去見見葉靜蓮的機會,就跟薑蘭迪請假說:“當年教我功夫的葉師父羽化成仙了,我必須迴去參加他的葬禮……”


    “去吧,既然是曾經是師父,就相當於自己的親人一樣,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去?”薑蘭迪居然這樣開通,立即同意我去參加葉師父的葬禮,而且還問寬叔要不要她陪他一起去……


    “你去了孩子咋辦,不用你去了,反正你也不認識我師父,我自己去就行了……”寬叔哪裏會讓薑蘭迪跟他一起迴去呢,那樣的話,一旦讓她知道他心裏還藏著另外一個死去多年的女孩子,一定會……還好,他一勸,她就聽了寬叔的話,幫寬叔打點了行禮,還給寬叔帶上了十萬塊錢,叮囑寬叔,給他師父好好修一座墓園……


    迴到闊別十幾年的山裏,看到近乎荒蕪的武館,心裏充滿了滄桑感,再看到已經幹巴得就剩下一米來長的葉師父的遺體,就知道他能存活這麽多年,藍青青他們幾個付出了多少辛苦……


    “他們兩個什麽時候離開山裏的?”寬叔看不見張寶成和劉冬冬就這樣問。


    “一個是前年,一個是去年,都出山跟女人結婚去了……”藍青青這樣說道。


    “那你呢?”寬叔這樣關心地問道……


    “葉師父在,我哪能離開呢?”藍青青居然成了葉師父真正養老送終的人……


    然後,就去看葉靜蓮的墓地,差不多還是原來的樣子,隻不過按照寬叔給藍青青的吩咐,在墳頭上種滿了蝴蝶花——傳說隻有與之真心相愛的人與她合葬在一起,這些單瓣兒的蝴蝶花才會變成雙瓣兒的蝴蝶花,寬叔早就偷偷告訴過藍青青,將來他有一天沒了的話,就把他跟葉靜蓮葬在一起,假如真的能開出雙瓣兒蝴蝶花的話,請你在給他燒紙的時候,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參加完葉師父的葬禮之後,寬叔將十萬塊錢留給了藍青青,叮囑他,下山去找個願意跟你過這樣清苦日子的女人結婚吧,不然的話,一個人生活在這山裏太孤獨了……


    藍青青竟對寬叔說,人選早就有了,就差寬哥這句話了……


    寬叔立即同意給藍青青舉辦婚禮,那個女人心地善良,男人因為吸毒販毒被斃掉了,剩下她孤兒寡母的總是遭人欺負,聽說山裏有個地方可以躲避,就跑到這裏來,與藍青青一見麵,倆人就對上了眼兒,也就有了某些來往……


    隻是因為葉師父一直需要人來照看,所以,藍青青一直堅守著沒有離開去跟這個女人結婚過正常人的日子……


    “你們自己選吧,願意留在山裏這些房屋田地就都歸你們,願意下山我也不攔擋你們……”寬叔這樣對他們倆說。


    “我們願意留下來,這裏與世無爭,我們不用別的,隻要勤快就能活命……而且,我還要為葉師父和葉靜蓮守靈呢……”藍青青拉著那個女人和孩子的手這樣迴答說。


    “可是你們的孩子咋辦呢?”寬叔擔心孩子的上學問題。


    “這個不用寬哥操心,等他到了上學年齡,就送到他二姨家去,跟他的表哥表姐一起上學,我們給出學費生活費就行了……”藍青青給出了這樣的迴答。


    “那好,還是老規矩,每年我捐贈同樣的錢給你們維持這裏的現狀,保證葉師父和葉靜蓮陵寢的整潔安全……”寬叔一聽,這樣是最好的結果了,也就這樣答應他們說。


    臨走前,寬叔又去到了葉靜蓮的墓地前,獨自坐下來跟她說話:“可能今後來看你的理由和機會越來越少了,你別怪我,我們除了陰陽兩隔還有地北天南的距離阻隔,我現在也有家有業的,輕易脫不開身來看你,你好好的,別總到夢裏去找我,讓我心神不寧,我現在是個公交車司機,車上總有好幾十條生命需要我打住了精神為他們的安全負責呢,所以,求你了,別再魂牽夢繞我了,行不?”


    這個時候,我又看見山穀的上空聚集升起了一朵浮雲,葉靜蓮的笑聲馬上就迴蕩在了山穀間,仿佛在告訴寬叔:我挺好的寬哥,不用再來看我了,我在另一個世界挺好的,別再為我擔心了,再見了寬哥……


    然而,我迴到海南再開車的時候,卻總覺得前方的天空上,有一朵浮雲跟隨,而且總能聽到葉靜蓮那來自天國的笑聲……


    寬叔還怕因為自己時常出現這樣的幻覺而造成不可挽迴的車禍,就跟單位請病假,在家整整休養了三個多月,本以為時過境遷,這樣的幻覺就能漸漸消失呢,哪成想,就在寬叔想去單位上班之前,打算帶著薑蘭迪和兒子去天涯海角玩兒一趟,迴來就正式迴單位繼續上班,開我的公交車……可是……”


    寬叔的故事一口氣講到這裏,才算是停頓下來,好像接下來的結局他實在是不忍心說出口一樣……


    沉默良久,寬叔都沒在言語,一口氣講了五六個小時的故事,仿佛就這樣戛然而止了,似乎到這裏就徹底結束了……


    “您的故事——講完了?”趙無底一直都在全神貫注地傾聽寬叔的故事,但到這裏就突然停止了,有些意猶未盡,但又不確定到底寬叔的故事講沒講完……等了許久,才忍不住這樣問了一句。


    “算是吧……你聽了,沒厭煩吧……”寬叔的情緒似乎緩解了一些,悠悠地這樣問了一句。


    “您的故事一波三折的,就好像一部活生生的電影一樣,跌宕起伏,精彩紛呈……”趙無底聽寬叔給出了這樣的答複,才試著這樣評價說。


    “唉,沒你說的那麽邪乎——隻有跌宕起伏,沒有精彩紛呈……”寬叔飽經滄桑的眼神,也像他故事裏說的那個葉師父瘋掉之後,迷茫地望著遠方一樣,這樣迴答趙無底說。


    “聽了您的故事,就好像我也跟您經曆了那些坎坷曲折一樣,真是受益匪淺呢……”趙無底忽然感覺到,自己麵前的寬叔跟幾個小時之前完全判若兩人了,知道了他痛徹心扉的故事之後,似乎完全與他感同身受,完全跟他同命相連的感覺了,就這樣感慨地說道。


    “但願你這輩子,不要再重蹈我的覆轍了,我所經曆的三個女人,都是我至親至愛的女人,但都因為我沒能好好把握命運給我的機會,一個一個都被我給錯過了,甚至覺得,都是我直接或者間接地害死了她們……”寬叔的眼角居然閃出了淚花,看來他故事中的三個女人都是與他刻骨銘心的關係,不然的話,不會痛徹心扉到這個程度吧……


    “您故事中的三個女人還有三個功夫真的對我又太多啟發了,我真要從中汲取各種教訓,不讓寬叔的悲劇再在我的身上重演發生了……”趙無底這樣總結道。


    “是啊,教訓太深刻了,假如那天我開車帶薑蘭迪和兒子到天涯海角去玩兒,路上沒出現葉靜蓮的幻覺,為了躲避她,將車子開進了山穀裏,薑蘭迪和我兒子都活著的話,我或許不會像現在這樣孑然一身,勢必孤獨終老……”寬叔的聲音似乎也變得蒼老了許多——似乎也算是將他剛才還沒講完的故事,說出了最後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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