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正事談畢,項景昭解決了一樁心事,心情終於好過了一些,因問起杜生家中事物,狀若:如今多大了,可有讀過書,妹妹多大了,平時由誰照管等話。


    杜生皆好好迴答了:今年十五,未讀過書,妹妹七歲,平時多數獨自在家,自己每每在飯點javascript:便會帶飯迴去。


    項景昭聽了這話直搖頭:“一個七歲的小娃,怎能將她一個人放在家中?”


    杜生神色訕訕的,項景昭想到他也是形式所迫,便住了口,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項景昭請杜生吃過飯,又帶了幾道小菜,並幾個小孩愛吃的甜點,出得酒樓來。


    在酒樓處,杜生與項景昭告別,項景昭騎馬先行,杜生在後拱手相送,待走得稍遠些了,杜生才要迴頭,一個路過的挑貨郎看到他,叫道:“杜家小哥兒,你怎麽還在這裏?你家杜若自己在家被燙了手,剛剛王二才去請大夫了呢!”


    “什麽!”


    不僅杜生震驚,連已走了一段路的項景昭也連忙勒住馬韁迴過頭來,但見杜生不過怔楞了不足一秒,便撒丫子往自家跑去,項景昭忙大叫一聲等等!


    杜生哪裏能聽,隻管向雙腿灌上十分的力氣,此刻,他倒真恨不得自己能飛起來了。


    項景昭見他隻顧蒙頭跑,暗罵一聲,也驅馬趕上,後麵的小廝還要叫喊,被他迴頭喝住:“你們分一個人去請最好的大夫,再沿途打聽著去杜生家!”也來不及多交代什麽,轉眼就追至杜生跟前。


    他急勒韁繩,直將馬的兩個前蹄都拽了起來,衝杜生大喊一聲:“上馬!”


    杜生沒騎過馬,拽著馬鞍不知從何下手,項景昭不耐煩等他,拽住他的胳膊一使勁便將他拉了上來,也是杜生平時吃的不夠,骨瘦如柴,才能被項景昭這樣輕易拉了上來。


    閑話不說,隻見兩人坐定,項景昭便又一夾馬肚,飛奔出去。期間杜生指路,項景昭隻管策馬狂奔。他原不是這樣善馬,或許是因為心中急切,竟激發出十二分的潛能,馬蹄飛揚踢踏間,如飛鳥般輕快地越過路邊小攤,越過矮車挨物,繞過橫梁雜耍,真是動若流雲。


    杜生坐在馬鞍上,先還顧忌著尊卑,不敢靠項景昭太近,後實在是怕自己被甩下去,隻能緊緊拽住項景昭的衣服。


    兩人在市集這樣策馬奔騰,自然引起一陣騷亂,好在項景昭也是好運氣,途中未遇到什麽突然衝出來的人物,也未踩傷行人。


    這樣風馳電掣間,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杜家門口。


    這卻是一個十分破舊的矮房,緊挨著這矮房的,又是同樣破舊的矮房。此時天漸暖和了,那漏風的牆倒還沒什麽突兀,可一想到人就是住在這樣的房子裏剛捱過寒冬,項景昭心裏又是一陣不自在。


    他也不等杜生下馬,自己腿往前一撇,先跳了下去。杜生原沒有騎過馬,可一來他有一股子聰明勁,二來也是護妹心切,便也照著項景昭的樣子下了馬,倒還十分利索。


    待進了院子——本不該稱為院子,因為十分狹小——隻有兩間房,一間此時門正開著,簾子也用銅勾打起,能看見裏麵的人影。隻是或許是建造時方位出了問題,那屋子裏麵暗得很,雖然此時太陽還未落,可已看不清屋子裏的動靜了。


    杜生待進的院子,發現先自己進來的項景昭還站在那裏,再一看自家這搖搖欲墜的房子,心中已然明了,便先上去說:“家中狹小,少爺還是在外麵等著,待我進去看清楚傷勢,再同少爺說。”


    他看項景昭這樣仗義地載他來這,便已認定要將項景昭當主子一般尊敬了,因而即便看出項景昭嫌棄自家,他也沒任何變扭神色。


    項景昭卻搖了搖頭,先看了看天,道:“我看你那屋子暗得很,倒不如將你妹妹帶出來,就著日光看傷勢,也好些。杜生搖頭:“老一輩的人說過哩,燙傷不能見日頭,會更嚴重。”


    項景昭還想說這又是哪來的迷信思想,突然又記起來,自己在現世卻是聽說過這樣一句話:燙傷時要避免傷口直射,當時還未留意過,現在看來,雖不知道原理,但怕是有些道理了。


    因而並不強求,他也不在外站著,同杜生一同進去了。


    待進了屋,更覺昏暗,屋子裏透著一股子潮濕黴味,屋裏已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在,見到杜生迴來,已經大嗓子嚷開了:“你這沒爹教沒娘養的東西!有你這樣將妹子一個放在家的?成天就知道賭,這個家都快叫你當出去了!我倒看看這屋子裏沒東西當時,你要怎麽安置你妹妹!”


    杜生尷尬地看了項景昭一眼,低聲抱怨:“王大娘,我知道了塞,說這些有什麽用,快叫我看看小若的傷勢。”


    聽到“小若”二字,項景昭再忍不住了,在後麵問:“我剛聽人說,你妹妹叫杜若?”


    杜生一邊捧著小妹的手仔細地瞧著那雙小手上的水泡,一邊說:“對,是叫杜若……”


    說到這他仿佛想起了什麽,迴頭衝項景昭一笑:“少爺該聽過吧?杜若是一種花,又叫竹葉蓮,味道聞著可香了。當時我娘特愛這花,采來擺滿了一屋子。不過我爹去的突然,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我娘肚子裏已經有妹妹了,也沒來得及取名,我娘也走得突然,我妹妹這名字,還是我給取的。”


    看他的神情,似乎十分驕傲的模樣。


    項景昭扯扯嘴角,強笑了一聲,道:“我知道的,杜若,花如竹葉,可香了。”


    杜生聽到他的誇讚,笑容更大了。


    項景昭因問:“可有什麽大礙?”


    杜生搖搖頭:“還真有些看不清……”說著就去旁邊櫃子裏找煤油燈,項景昭因慢慢打量起坐在窗沿上的女孩子。


    這屋子太暗,倒看不清杜若的麵貌,隻看到那孩子一直靜靜地坐在窗沿邊上,除了杜生剛進來時她輕輕地叫了聲哥哥外,便不再言語了。


    腦袋一直低著,也不知是在看自己的傷手,還是在看其他。這會子,都沒聽她喊過疼。


    項景昭不由一陣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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